第4章 第4章
他說,“你們咋纔回來,再晚點家沒了!”
敏敏叫大哥把她放下,掀開披在頭上的衣服,有些不明白,“叔,我家出啥事了?”
“你家院牆被人敲了。”
“誰幹的?”龔立裁抹掉臉上的雨,扭頭便問。
敏敏卻是臉色一沉,已經跑了起來,“還能有誰,龔三民!”
“叔,謝謝你,我們這就回去。”
“哎,立新你快去,傘,淋成這樣,你們傘要不要…”話沒說完,幾個人冒雨跑遠了。
這人是特地在這裏等他們。
這段時間他跟龔家兄弟一起上工,看出來了,這倆人是真往好處變,重活累活一點不偷懶,還搶着幹,他們組的人嘴巴上沒說什麼,不少人都盯着看呢。
一個村看着長大的,大家其實也盼着他們好。
這不,一聽到龔家那邊的動靜,他就來這裏報信了。一個爹媽生的,龔三民一把年紀做的忒難看。
淅淅瀝瀝的雨,龔家院子裏,龔三民披着蓑衣斗笠,帶着三個兒子趁龔立新兩兄弟不在,掄着鐵鍬挖人牆角。
“他大伯,不能啊,你們不能這麼幹,當初分家都分的明明白白,你咋能把我家的屋子搶走啊。”
幾個沒事幹的村民撐着傘在龔家院外頭看熱鬧,耳頭傳來李桂芬央求的哭聲,還有尤大腳的粗嗓門,一股子氣焰囂張。
“李桂芬你哭也沒用,牆都敲一半了,屋子的事也是你家老頭同意的,三民可是他唯一的血親大哥,柱子也是他的親侄子,你們讓出兩間屋子給他結婚咋了?他記你們一輩子好。”
“起來起來,雨越下越大,你別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咋着你了,快進屋去。”
她嫁過來幾十年,年輕沒分家的時候被尤大腳三天兩頭的擠兌看不起,好不容易分家,尤大腳這個妯娌還時不時的在外頭跟人編排她又懶又蠢,不討婆婆喜歡。
後來公婆年紀大幹不了活,大房兩口子就把倆老趕到他們二房來,她給他們養老送終,倆老便把這幾間屋子分給他們二房。
這都是當時說好的,龔三民和尤大腳這時候還來欺負人。
李桂芬盯着尤大腳欠揍的臉,眼睛在冒火,第一次生了要反抗的心。
“我不起來,你們今天要想拆了我家的牆,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裏,就讓隊裏的人都來看看龔三民尤大腳兩口子逼死弟妹!”
李桂芬是下了狠心,從地上爬起來撲到龔三民兒子腳下,腦袋直接往他們手裏的鐵鍬上撞過去。嚇得龔三民大兒子傢伙什都扔了,砸在腳背上疼得嗷嗷叫。
“好你個李桂芬,你作死呢你,敢傷我兒子?”
就李桂芬那沒出息的鵪鶉性子,要真是敢死,前些年被她欺負的時候幹啥去了,她咋早不去死呢?
傘一扔,尤大腳往地上吐了口痰,擼起兩隻袖子就朝李桂芬衝上去,“就說你是個欠收拾的,今天你倆兒子不在,看我不撕了你…”
“潑婦,你敢動我媽試試。”身後趕來的龔立裁一聲吼。
這熟悉的“潑婦”,還有聲音裏熟悉的兇狠直把尤大腳嚇得一激靈,還不等她回頭,緊接着後背上就捱了狠狠一踹,踹的她一個狗啃屎的姿勢摔在泥濘的水坑裏,吞了滿嘴的黃泥水。
連個痛字都喊不出來。
“你不要命了,敢踢我媽?”尤大腳二兒子看看地上的老孃,再看看站在院中的堂妹,他愣怔了幾秒,丟了鋤頭就上來抓敏敏。
是的,尤大腳那一腳是敏敏踹的,她老早就想踹了。
有兩個護妹狂魔在,怎麼會讓他碰到敏敏一絲一毫。
龔立新大腿跨出來擋在她身前,冷冷的表情下,粗壯的手臂一揮就把瘦身板子的二堂弟翻地上去了。
牆頭邊龔三民也是傻了,他沒想到倆侄子能回來的這麼快。
站他身後的倆兒子上回不在,沒有領教過龔立新兄弟兩個的殺氣凜凜,見老二被撩地上去了,昂着脖子就上去送,龔三民在後頭喊都喊不住。
不多會兒,院子裏就躺了三具,噢,加上尤大腳是四具…那嗷嗷叫喚的聲音衝出雨幕,一聲接一聲的敲在外頭那些看戲的村民耳朵上,一個兩個扒在龔立新關上的門縫裏往裏瞧。
聽到殺豬叫的龔文樹坐不住,從屋裏出來,看見院子裏站着躺着一羣人,什麼話都說不出。
最後只能看向一旁的小女兒,“敏敏,你、你們回來了。”
敏敏看都沒看他一眼,先把李桂芬扶到屋檐下避雨,又從晾衣杆上取下一條毛巾,幫她擦掉臉上的髒泥,這才轉過頭去看龔文樹。
指着倒了半邊的院牆問他,“這事你應的?”
這幾個月,敏敏說話辦事臉上都是一抹子笑,又乖又討巧,笑久了,龔文樹就以爲小女兒軟乎性子不會生氣。
可這會兒,他已經看見敏敏望向他時,清冷的兩隻杏仁眼裏,厭惡和冷意層層疊疊射向他,他後背發僵,原本的“是我答應了”這幾個字,愣是咬在嘴邊,不敢說出來。
“敏敏啊,就是你爹乾的,你爹這個窩囊廢三兩句就被龔三民把房子給哄走了。”
李桂芬見自家男人悶着臉不敢說,她索性站出來,把今早敏敏幾個去公社之後,龔三民把龔文樹叫出去乾的那些事都說了。
纔剛龔三民一家扛着鐵鍬鋤頭來挖牆的時候,那窩囊廢躲在屋子裏不出來,她一個人攔不住,現在兒子女兒來了,她啥都不怕!
那一邊,尤大腳捱打不長記性,扶着腰從髒泥地裏爬起來,顧不得滿頭滿臉的泥巴,對着敏敏他們呸呸吐出一口泥水。
“放屁,什麼叫哄走了,這是你家男人自己要給我們的,他是弟弟,自家大哥有難事,他敢不幫?沒個道理。”
好個顛倒黑白、上不得檯面的老東西,若是擱以前,早拖下去杖斃了。
敏敏對着龔立新點了點下巴,立馬,那邊尤大腳腰身上又捱了一腳。
這回的力道可是比方纔敏敏踢的重多了,尤大腳臉煞白,死魚一樣在地上翻着肚皮。
龔三民佝着肩膀和三個兒子在一起,龔立裁身強體壯雙手抱臂冷冷看着他們,四個男的被駭住一動不敢動,沒卵用。
見清靜了,敏敏去看龔文樹,“兩個選擇,選龔三民還是選這個家?”
龔文樹猛一擡臉,這、這是不想認他這個爸了。
他避開敏敏的視線,轉頭看向兩個兒子,“老大你們…”
龔立新,“我聽敏敏的。”
旁邊龔立裁連個眼神都沒給他。
“桂芬,你也要這樣?”龔文樹涼了心窩子,看到兒女的態度,內心起了一絲悔意。
李桂芬一開始還沒有聽出來敏敏的意思,直到這會兒看見龔文樹的臉色,才恍然明白過來,她雖然也恨他沒出息,但是再沒出息也是這個家的當家男人。
“敏敏啊,你不能這麼對你爸,你有話好好說——”說到一半的話卡在嘴邊。
小女兒眼皮一掀,朝她眯了眯眼,臉上生出一道厭棄的表情,瞬間,李桂芬就住嘴了。
“我…我是你們爸。”龔文樹喊出這句,下一刻抱着腦袋蹲在地上嗚嗚咽咽的哭起來,嘴裏道:“我不管了,以後這個家啥事都不管了。”
不管好,再管下去這個家都散了。
敏敏嘴角勾了勾,撇開眼睛不去看他,讓李桂芬帶他一道進屋,她現在要處理龔三民一家子的事,得用到一些以前宮裏的手段,可不能叫他們看到,把兩老嚇壞了。
“你?敏敏啊你要幹啥?”龔三民見龔文樹走了,他立馬就有些慌。
上一回兒過來,龔三民就發現了,他兩個侄子變了,不僅不像他們那個爹好哄,還只聽他們小妹的話,而這侄女更是變得不好相與,內裏越兇,笑起來越甜。
所以他打算着像以前一樣從龔文樹那裏下手,再帶着三兒子一起上。
可這會兒計劃好的都亂了,他見到敏敏把人趕進屋,前一秒冷着臉,下秒就對着他們一家喜眉笑眼一臉子燦爛。
龔三民危機感十足,他已經意識到他們要不好了。
敏敏像是看不見他臉上的恐慌,走到東面的空屋子推開門,“不是想要我們家的房子嗎,進去吧。”
話落,龔立新倆兄弟一手抓一個,拖着人扔進屋裏。
砰聲響,門從裏面關上,不多會兒屋子裏響起凳子翻倒在地的聲音,以及悶在喉嚨裏變了調子的痛呼聲。
這些聲音一直到中午雨停了纔跟着一起歇下。
敏敏開門,撥掉指甲蓋裏的碎屑,笑着送龔三民一家子回家,還不忘跟他們說,“別忘了咱說好的事哦。”
龔三民幾個人身體打擺擺,走一步,腳底板就是鑽心的疼,渾身上下看不見的地方都在炸裂般的疼。
等到互相攙扶着,腳步虛浮的回到家,剛吩咐完大兒媳婦,幾個人已經翻着白眼倒在地上,半條命去矣。
下午,正月裏借走的一百二十塊錢,龔三民大兒媳婦送過來了。
轉天,天擦亮,東面的牆,龔三民幾個忍着身上看不見的痛,拿着泥刀給修好了。
自此龔三民和尤大腳幾人一見到敏敏他們就自動躲開,乖得很,再不敢來找死。
一直到四月,村口前面小河裏的水不漲了,敏敏也在手工作坊待了近半個月。
這一日,她從作坊趕工回來,搭上一輛回村的拖拉機,離她位置不遠處,趙寶林正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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