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鎮長辦公室
上午。
「塔列克鎮」鎮長辦公室。
一隻六眼烏鴉停在樹枝上，它的身體輕盈而優美，黑色的羽毛在日光下閃耀着獨特的光澤。
它站在那裏，頭微微偏向一側，六隻眼睛凝視着下方的樹枝，發現了枝上蠕動着的綠毛蟲。
烏鴉展開了翅膀。
忽然間，一聲怒吼從它身後的彩色玻璃窗裏傳來。
它被嚇得從枝上抖落。
而玻璃窗後的咆哮纔剛剛開始。
“瓦斯多克城來的那幾個雜碎是不是覺得我怕了他們？”
“他們來的這幾個禮拜，我又是調集衛兵去保護，又是請聖澤姆拉大酒店的主廚掌勺宴請。”
“結果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無視我的好意。”
“還私下跑去找你買地產要建神殿。”
“你竟然還答應了他們？！”
“你是白癡嗎？”
加德里·雷文坐在一張橡木辦公桌後，聲音中透露出一股歇斯底里的暴怒。
面對他站着的矮個黑髮書記官低着頭，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他知道如果自己在這個時候去嘗試反駁或者爲自己辯解，只會引來鎮長大人的又一輪呵斥。
作爲王國派來的書記官，他代表着王國對於「塔列克鎮」的管轄。
理論上來說其實並不需要低聲下氣地面對鎮長。
但是鎮長加德里·雷文的另一個身份是他不得不考慮在內的。
加德里·雷文是沃土之神的使徒，是被偏愛的神選者。
在包括「斯普雷特王國」在內的所有人類國度，只要事情別鬧得太過，很少會有人願意去管使徒的事情。
更何況他們這些書記官每個月除了王國給的固定薪水之外，還能從鎮長辦公室裏領一筆不菲的“顧問金”。
喫人嘴軟，面對使徒大人就更加沒有底氣了。
加德里的怒吼還在繼續。
“我再跟你說一遍，除非是秩序之光來人，否則無論是哪個教會的神職者買地，你都給我把鎮子的地產名錄藏好了，一律不賣。”
“丟失了、一時半會找不到了、賣光了不管你找什麼理由。”
“別！賣！”
書記官的耳朵被震得難受，忍不住腹誹：
我不是一直在找藉口嗎？
如果不是我拖着，人家幾個牧師在「瓦斯多克」的天平教會好端端地呆着，怎麼會到「塔列克」這個小鎮呆上幾個禮拜。
想到這裏，已經罰站了很久的書記官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其實他能感覺到，鎮長大人未必就不瞭解實情，現在多半隻是需要一個出氣筒發泄一下怒火罷了。
貿易之神的天平教會勢力可不是大地父親教會可以比得上的。
天平教會的勢力起始於「斯特法尼克神聖聯邦」，但很快就成爲了遍佈整個席偉爾大陸的大型勢力。
就連位於大陸西面莫烈海上的島國「羅訥邦聯」都有天平教會的神殿。
而大地父親教會則只在「斯普雷特王國」的北方邊陲三鎮中存在，現在甚至快要從邊陲三鎮最東的「多克」退出了。
兩者的實力根本就不在一個量級。
面對天平教會的擴張，鎮長大人可不就只能無能狂怒了嘛。
當然，想歸想，書記官不可能真把這些話說出口。
但他要是從頭到尾保持沉默，那恐怕接下來在「塔列克」就不會再有一天的好日子過了。
於是書記官趁着鎮長加德里說話的間隙，趕緊輕聲解釋，神色略顯諂媚：
“鎮鎮長大人，我當然是始終把您的話記在心裏的。”
“但‘任何城鎮都嚴禁給秩序神系的神職者購買教產設置阻礙’畢竟寫在王國大法典的第二頁。”
“據說那是來自至高的秩序之神的諭旨，而我又是神的虔誠羔羊。”
說着，他三指併攏，觸碰額頭並在皮膚上畫了個圈：
“出於對您的尊重，我已經盡力拖延了。”
“實在抱歉，鎮長大人！”
書記官擺低的姿態讓加德里面色稍霽。
畢竟，神明們確實早已立下了規則。
“所以，你最後給他們看了哪些房產？”
“不會有鎮中心那幾條街的吧？”
“當然不會，大人！”書記官的聲音略微擡高，現在正是表現自己作用的時候：
“我給了他們一張只有鎮子西南兩條街的房屋的目錄。”
“哦？”
鎮子西南可沒有什麼上得了檯面的地方。
加德里心情轉好了些，來了點興致：
“萊頓、普拉頓？”
書記官搖了搖頭，眼睛中透露出狡黠：
“是離崗街和林蔭街。”
“哈哈哈哈！”加德里心中的鬱結一掃而空，終於暢快了。
站得腿都有點酸了的書記官這才放鬆下來，陪了個笑臉。
離崗街三教九流混雜，小偷小摸日常發生，暴力事件層出不窮。
至於林蔭街就更是一塌糊塗了。
名字聽着不錯，但其實處在鎮子的最邊緣。
沒有林蔭，只有成堆成堆的垃圾遮出的陰影。
那裏是鎮子的垃圾場，惡臭隔得老遠都能傳出來。
連流浪漢都沒幾個願意呆在林蔭街。
加德里現在看看面前的書記官，覺得對方還是有點悟性的嘛。
可造之材！
“好，那就讓天平教會的那幾個雜碎去選吧。”
“是要天天和暴徒、毒蟲、小偷打交道，還是乾脆就住在垃圾堆裏！”
書記官連忙點頭稱是，抱着胸前的記事簿就要退下去。
“等等！”
加德里的一句話讓書記官差點心臟驟停。
“是，大人！”
他重新立正，一副聆聽教誨的模樣。
“以後所有類似的事情都儘可能按照這次的辦法去做。”
書記官看向雙手交叉，面帶笑意的鎮長，知道對方嘴上說的是“儘可能”，實際的意思是“一定”。
忙不迭地表明態度：“遵從您的意志，大人！”
“以後所有的教會購買教產，我都一定安排在離崗街和林蔭街！”
加德里對於書記官的識相很滿意。
看來這個月的月末可以給他的“顧問金”漲一漲。
頷首示意對方可以離去，加德里又突然想起來什麼，補充了一句：
“當然，秩序之光教會除外。”
已經退到門口的書記官也反應過來，跟着說：
“對對對。”
“秩序之光教會肯定除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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