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勝者與尋覓
翱翔在高空之上，月夜寒風之中，基拉瑪多斯的身姿是那麼凌然。
環繞它的是無邊無際的夜空，月亮幾乎要被它的身形整個蓋住，四周的星星閃爍着微弱的光芒。
它展開那對佈滿黑色鱗片、閃耀月光般寒冷熒光的翅膀。
雙眼冷漠地注視着地面上的雪暴熊王。
銀白色和淡黃色粒子開始聚集在月光龍張開的口腔處，這些粒子遵從基拉瑪多斯的號令從四面八方被召喚過來。
很快，如夢似幻的粒子糾結在一起，被隨着粒子匯聚而顯現的血紅色長方形所框定。
光芒愈發璀璨，點亮了這個黑暗的夜。
能量很快就積蓄到了臨界點。
月光龍完全張開巨口，蘊含着淡黃色大地之力的銀白吐息頓時如一道不絕的湍流劃破夜空向地面衝擊而去。
精準而猛烈的吐息轟向還在地面上艱難起身的雪暴熊王，在空氣中切割出一道可怕而震撼的軌跡。
雪暴熊王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極度的危險。
它發出低聲咆哮，身體表面毛皮的光芒漲到了極致。
一時之間，就連月亮好像也顯得黯淡了不少。
灰白的耀眼之光幾乎要讓這一片天地日夜顛倒！
黑冰在它的頭頂之上瘋狂增殖。
從最初的一面冰板很快發展成了近十米厚的巨大黑色冰牆，而且還在不斷地加固。
也就是在這時，銀白色的吐息與那幽深的黑色冰牆撞擊到了一起。
兩股能量相遇時，冰原上的風雪彷彿也爲之止息，極度寒冷的空氣凝固在那一刻。
然而這種詭異的凝滯並沒有持續多久。
很快，在吐息和冰牆相撞之處。
一股恐怖的衝擊波猛然爆發出來。
並以極其驚人的速度向四面八方擴散。
大地顫抖，狂風倒卷！
來自天空的月亮與來自地面的冰雪都在各自主宰的操控下爆發自己的威勢。
冰屑瘋狂地向四周散溢，幾乎是在眨眼間就將整片戰場染成死亡的黑色。
黑色的冰霧遮蔽了基拉瑪多斯的視線，但這並不能阻擋它找到在冰屑瀰漫的第一時間就瘋狂地向北方逃去的雪暴熊王。
因爲月光會告訴基拉瑪多斯一切！
雪暴熊王並不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了。
它簡單的大腦中此時就被一件事情佔據——
逃！
它從來沒有嘗試過逃跑，也並不熟練於這項技能。
但是在致命的威脅之下，生物的本能催促着它趕緊逃離天空中的那個怪物的視線。
兩隻後腿的骨骼斷裂和肌肉撕裂處被它用黑冰迅速填充和鏈接。
每走一步都會牽扯起極大的痛苦。
但這一切都被求生的慾望壓制住了。
它奮力地向前奔跑，好像回到了從父母身邊離開，獨自遊蕩雪原的第一個夜晚。
然後。
流轉淡黃光暈的銀白吐息就追上它了。
彷彿是一柄要裂開大地的利劍，從後方向雪暴熊王斬來。
雪暴熊王感受到了疲憊。
既有肉體上接連受到創傷又大量調動冰霜之力的後遺症。
也有無論如何也逃不脫即將到來的終焉的無力。
儘管如此，它還是在奮力地向前跑。
它用盡全身力氣地跑。
可惜，瑰麗又致命的吐息在幾秒之後如期而至。
雪暴熊王凝結出最後的黑色冰板。
極冰的力量仍然在頑強地抵抗着。
但是這一次，面對氣勢節節上升，彷彿要終結一切的吐息。
雪暴熊王的抵抗以遠超先前的速度土崩瓦解。
黑色冰板甚至都沒有機會再化作冰屑被拋射出去，就徑直溶解在了那恐怖的銀白光芒中。
吼——
雪暴熊王明白了即將到來的命運。
它發出了最後的一聲怒吼。
但吼聲很快就戛然而止。
它那龐大的身軀和極爲強健的肌肉的在月亮的偉力前不值一提。
幾乎是瞬間就被融化成了塵埃。
霎時間。
整片冰原的黑冰都失去了力量來源。
彷彿被清刷過一般褪去了顏色。
而雪暴熊王逃竄的路徑則完全被恐怖的吐息掃過。
升騰而起的蒸汽將雪暴熊王最後的殘渣裹挾。
與之一道重新歸於自然。
基拉瑪多斯注視着地面，漸漸終止了吐息。
它並沒有在這片冰原之上停留太久。
再度確認了雪暴熊王的死亡之後，就向北飛走了。
在殘酷而壯觀的冰原之上，留下了它無可匹敵的背影。
【向北】
瓜布拉克醒了。
他從將自己包裹的嚴寒中醒了過來。
記憶還停留在被封凍的最後一刻。
然而，當時的那種絕境之下的虛弱感已經消散。
右眼也絲毫不覺得疼痛。
暖流在肢骸中流淌。
力量再度回到了身體。
瓜布拉克稍一發力。
咔嚓咔嚓——
覆蓋在他身上的冰塊就像蜘蛛網一樣裂了開來。
瓜布拉克毫不費力地將原先封得自己的身體完全無法移動的冰清理得乾乾淨淨。
也是在這時，他才發現，冰已經恢復到了原來那澄澈透明的樣子。
放眼望去，給他帶來寂滅的黑色完全消失了。
好像從來就沒有在這片雪原之上出現過。
瓜布拉克張開嘴，放任冰冷的風進入身體，鎮定了下來。
這一切的變化都是那麼突然。
那有着毀天滅地的力量，對巨魔們充斥着惡意的雪暴熊王居然就這麼消失不見了。
想到這裏，他將視線又往兩側看去。
六個巨魔冰雕全須全尾地立在那裏。
他一時之間竟產生了一種錯覺。
彷彿戰鬥隊的巨魔們只是在冰原上站着睡着了才被冰霜凍住了。
所謂的雪暴熊王從來就沒有出現過。
但是盤亙在靈魂深處久久不散的那道神明諭旨告訴着他。
曾經的一切都是真實發生的。
而他能活下來，完全是由於神明的恩典而已。
兇殘的雪暴熊王顯然不可能在最後的時刻“突發善心”，放着他們巨魔留在原地然後直接離去。
一定是無所不能的神明用祂的偉力輕鬆抹去了雪暴熊王的存在。
而視野前方那道已經被冰雪覆蓋，但還是能看出其存在的綿長軌跡就是最好的佐證。
在這個時刻，他從未如此地感激過去的自己。
感激自己當時沒有要了伊格的命，並帶領「大棒氏族」獲得了偉大的禮儀之神的垂憐。
瓜布拉克邊用寬大的手掌在胸口畫着長方形，邊繞着其他巨魔的冰雕走了一圈。
果然發現，這些冰雕上也基本都開始出現裂縫。
他回到了離原來自己的冰雕最近的格羅克斯的冰雕身旁。
甚至都沒來得及找好敲打的角度，冰雕就發出了一連串清脆的破冰聲。
被封在其中格羅克斯睜開了眼睛。
隨後就這麼邊和在外面的瓜布拉克互相用眼神交流着，便像是掃去身上的灰塵一樣輕鬆地破開了身上的冰。
細碎的冰渣順着格羅克斯的禿頭滑落下來，惹得他用力搖了搖身體：
“**頭兒，這是怎麼回事？”
瓜布拉克從頭到尾觀察着格羅克斯的破冰過程，看出了他身體並無大礙，滿意地點點頭，卻先沒有多加解釋：
“格羅克斯，跟我一起幫一幫還沒能從冰裏出來的巨魔。”
“我看阿赫莫那裏的動靜最小，我們先從那裏開始。”
等到所有巨魔都徹底恢復自由之後，瓜布拉克和隊伍裏的其他巨魔分享了自己關於雪暴熊王已死的推斷。
隨後忍不住又檢查了一圈。
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所有巨魔的狀態都還不錯。
事實證明，阿赫莫那裏幾乎沒有任何動靜並不是因爲他受傷無力。
而是因爲他睡着了。
雖然瓜布拉克確實不覺得尋常的冰能夠給巨魔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
但是阿赫莫能在冰封中安然入睡還是件挺稀奇的事情。
“所以說，壘格，瓦拉克，你們能別笑了嗎？”
戰鬥隊的巨魔們正朝着一道道亮起的紅光，挨個撿起了被神聖的光芒標記着的武器——大棒。
一路上，隊伍後半部分的壘格和瓦拉克時不時朝着阿赫莫笑幾聲。
雖然極北白漠寒風呼嘯，但是壘格和瓦拉克絲毫沒有掩飾的放肆笑聲還是輕鬆地傳到了阿赫莫的耳邊。
“我說，阿赫莫，你真該看看當時頭兒的臉色。”
壘格聽到阿赫莫的請求，反而更來勁了。
他把臉色一板，原先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的眼眸突然變得深沉。
他將聲音壓低，儘可能地完美模仿自己的首領：
“阿赫莫，阿赫莫！快醒醒！”
“哈哈哈哈哈哈！”一旁的瓦拉克再度回想起了當時都要開始準備葬禮的首領突然看到阿赫莫驚坐而起的精彩表情，忍不住又是一陣爆笑。
阿赫莫的臉色因爲激動變得更藍了：“我早就說過了，那是因爲之前我們打雪暴熊的時候，我出的力氣太多，所以才累了。”
壘格和瓦拉克又是蛤蛤大笑。
而在隊伍的最前面，格羅克斯卻沒有那麼好的心情，他不無憂慮地對剛剛撿回了自己黑曜石大棒的巨魔首領說道：
“頭兒，我們真的不回三隻雪暴熊的屍體那裏看看嗎？”
“雖說那幾只熊的屍體看起來是被神明偉力的餘波弄得碎了一地，但說不定還能找到些肉，收穫也差不多夠了。”
“我看我們這一次就沒必要再往北了吧，之後還有的是機會完成神明的諭旨。”
瓜布拉克看了眼自己的得力助手，搖了搖頭。
他知道格羅克斯最後一句話纔是想表達的重點，所以打算和他說得更清楚些：
“格羅克斯，我先前之所以讓大家在大雪山穩紮穩打，建立堡壘，就是爲了能夠讓氏族儘可能安全地往極北白漠探索。”
“而偉大的禮儀之神剛剛纔用祂的無上力量爲我們掃除了雪暴熊王這個最大的障礙。”
“我們有什麼理由不繼續向北呢？”
格羅克斯聞言，張口還想要再說些什麼，卻被瓜布拉克不留情面地打斷：
“格羅克斯，我問你，我們現在身上的食物夠嗎？”
這纔是從第十要塞出來的第三天，當然是夠的。
格羅克斯只能點頭。
“那我們的大棒都在嗎？”
說話間，隊伍走到了最後一處紅光。
託格爾撿起了自己的大棒。
“我們的身體狀態怎麼樣呢？”
格羅克斯下意識地看向了隊伍後面，古魯巴也加入了壘格和瓦拉克嘲笑阿赫莫的行列。
每個巨魔看起來都精神十足。
瓜布拉克順着格羅克斯的視線望向了後面的隊伍，咧嘴一笑：
“伱看，大家剛剛都在冰裏休息過了，精神頭好着呢。”
格羅克斯被瓜布拉克的連續追問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仔細想來，確實沒有不繼續前進的理由。
他只是沒有想到，原先最爲謹慎的首領竟突然變得激進起來。
風格的變化讓他一下有點不適應。
瓜布拉克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也能理解格羅克斯的憂慮。
畢竟他轉達的只有神明諭旨的原本內容，不多添一字，也不漏說一字。
所以從他這裏聆聽到神諭的巨魔們只能理解內容，而不能理解更深層次的某種意涵。
而那引起他靈魂悸動的聲音給他這個能直接聆聽到神諭的使徒帶來的卻是更爲複雜的感受。
有他能理解、轉述的信息。
也有他能理解，但卻無法用言語說出的信息。
這一次，他就隱隱有種感覺——
神明已經爲他們掃除了障礙，現在需要的就是他們奮力向前。
他相信自己的直覺。
或者說，他相信拯救了巨魔們的慈愛的禮儀之神。
隊伍就這樣行進着。
穿越了不知道多麼漫長的冰原。
月亮隱去了。
但漫天的冰霜讓巨魔們幾乎無法感覺到一丁點兒白天已然到來的跡象。
隊伍繼續前進。
風雪漸漸變小，溫度逐漸升高。
原本無處不在的刺骨寒風轉爲輕柔的涼風。
更爲關鍵的是，太陽出現了。
那可是在第九峯以北從未出現過的太陽！
現在居然能在大雪山羣更北的白漠中見到！
戰鬥隊的巨魔們被暖陽照到，紛紛驚喜地看着彼此，想要索性停下來先休息一陣。
但當瓜布拉克找到西面的一處青巖，在地圖上做完簡單的標記之後，就無視抱怨，催促着所有人趕緊繼續前進。
在首領的堅決要求下，整支隊伍的行進速度不減反增。
繼續走下去，積雪甚至都有了消融的跡象，大地開始變得泥濘。
瓜布拉克終於停住了腳步。
跟在後面的巨魔們也紛紛駐足。
身材高大的巨魔首領此時定睛注視着視野盡頭那看起來幾乎無邊無際的綠色。
以及綠意中間隱約可見升騰而起的磅礴水霧。
心情無比喜悅與舒暢。
找到了！
應許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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