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開始的信
“土地？”
奧斯瓦爾和博伊斯面面相覷。
土地重要嗎？
當然重要。
因爲在土地上可以進行耕種。
對於「塔列克」這樣一座地處王國最北端，產糧有限的城市來說，即使是通常意義上的“貧瘠之地”，也是不能輕易捨棄的資源。
所以，城主府這一次的拓荒決議一出，上上下下都是支持的態度。
不過，支持歸支持，每個人的訴求畢竟不一樣。
或者更準確地說，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夠在土地分配方面多獲得一些優勢。
眼下的情況還稍微簡單些，因爲這一次拓荒行動的唯一目的就是擴大耕地，城主府這裏並不打算允許土地擁有者變更土地用途或者將其閒置。
要是沒有這種種限制，只怕針對土地的搶奪還會變得更激烈——
誰會嫌自己擁有的土地多呢？
以往，「塔列克」無論富人窮人，無論是否有權勢，目光基本都盯着毛皮生意。
就算本身不從事毛皮行業，往往也會圍繞毛皮行業來做事：開旅店、做倉儲、當嚮導等等。
而現在，隨着農務部正式開始接受拓荒申請，民衆們都把這次拓荒當作是一次千載難逢的翻身機會。
從黑衣之禮的角度，自然也希望拓荒這樣的“做大蛋糕”的行動能夠給全城人帶來普遍性的收益，而不是隻肥了個別人的資產。
因此，土地分配是這些天數次拓荒會議的討論重點，更是讓黑衣之禮必須慎重對待的問題。
奧斯瓦爾率先坐不住了：
“瑪俐大人，您的意思是說，要給那些加入畫社的人分配土地？”
按照先前討論定下的初稿，這一次拓荒的土地份額是從申請者的畫社集會參與積極性和家庭情況兩個方面來綜合衡量的。
同時，還會抽出一小部分的額度，獎賞給在黑巖皮革廠等黑衣之禮的教產中工作並表現優異的工人。
雖然這個方案還未完善，但最難確定的評判標準已經敲定下來，剩下基本都是一些細節。
而現在，要是再給予畫社的成員在土地分配方面更多的特權，那相當於還要改動原來定下的標準。
這裏多分一點，那自然得有人要少分一點。
瑪俐並沒有因爲奧斯瓦爾的詰問而感到慌亂，因爲她早就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自從成爲了黑衣之禮的神職者，她一直都在不斷地進行學習。
倒不是學習使她快樂，單純只是身爲教會的一員，神明的僕人，需要有自己的體面罷了。
畢竟，身爲平民的瑪俐沒有涵養，最多也只是影響到德雷克家。
可身爲偉大的禮儀之神牧師的瑪俐要是沒有涵養，那就是在讓黑衣之禮、乃至神明蒙羞了。
瑪俐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平日裏更是一有空閒，就閱讀和學習王國曆史、王國教會史等等方面的著作。
加上她有伊格這樣一個老師的監督和鞭策，進步自是一日千里。
這也是爲什麼瑪莎當初回「塔列克」的時候，差點都認不出自己的妹妹了。
知識確實改變了瑪俐。
也讓她一個平民出生的女孩能夠在面對質疑時侃侃而談：
“奧斯瓦爾大人，我能夠理解您的擔憂。”
“畢竟，這一次拓荒只是我們初次的嘗試，在繁榮之路兩側，尤其是麥喀頓湖所在的西側，還有大量的耕地可供開闢。”
“所以我們必須要在這一次的100公頃土地的嘗試中，儘可能把標準和規則制定好，這樣一來，後續擴大耕地規模，進一步拓荒的時候才能事半功倍。”
奧斯瓦爾和博伊斯不約而同地點點頭。
這話說的沒問題。
大家這些天嘔心瀝血爲了啥？
不就是爲了定下一個能夠長久用下去的規範嗎？
瑪俐見兩位牧師讚許地點頭，自信地笑了笑：
“而我們開了四場教內會議，又在兩次畫社集會上進行了討論，最終才確定下來了目前的土地分配方案。”
“我認爲，如此慎重討論得出的方案，本身就不宜再去做過多的調整。”
奧斯瓦爾又是一陣點頭。
只是心中升起了疑惑。
你既然不打算改變原先的方案，那畫社成員額外的份額從哪裏擠出來呢？
謎底很快就揭曉了。
“所以我提議，我們將定下的評判體系用在對畫社申請者的考察而不是土地分配上。”
“將畫社集會參與積極性和家庭情況作爲最優先考慮的指標，以此從畫社申請者中挑選出合適人選，而給那些在教產中工作的優秀工人分配土地的名額就轉變成加入畫社的名額。”
“考慮到土地申請者和入社申請者的高度重合，所以在實際操作中，就相當於是讓這些人先成爲畫社成員，再獲得土地。”
“畫社身份和土地分配綁定，它的重要性就凸顯出來，我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奧斯瓦爾的眉頭微微皺起：
“可這樣一來，那些外地的富商們就失去了購買土地的資格。”
“目前有意申購我們新拓耕地的外地商人有十七個，其中的十五個據我所知都沒有申請加入畫社。”
“而且這些沒有申請加入畫社的人，基本都是實力雄厚的富商，很多他們派來的代表明確表態願意花大價錢購買靠近哨所的土地。”
“最高的那個甚至開出了每畝45個法尼克銀的價格！”
按照目前城主府的規劃，新開闢的土地中的大多數都是無償分出去的。
每年也只會從分出去的土地中象徵性地抽取百分之十的田稅。
這是因爲城主府從來就不打算依靠土地交易或是糧食謀利，反而更傾向於通過土地分配讓民衆富裕起來。
也正因如此，兼併同樣會被禁止。
城主府寧可看見一個個小農的零碎耕地，耕種效率相對降低，也不願意看見一個大地主擁有阡陌縱橫的大片農田，手下擁有一批批的佃戶。
當然，會去申請土地的人除去本身就是農戶的，家庭條件一般都有餘裕：要麼是人力餘裕，要麼是財富餘裕。
不然就算有了耕地，沒人或是沒錢僱人去耕種，拋荒了的土地是要被收回的。
這也是爲什麼在審覈申請者的時候，家庭情況是核心的兩個指標中的一個。
考慮到基數問題，按照這樣的標準，最後會被分配到土地的，大多數還是平民。
讓這部分平民富裕起來作爲榜樣，自然就有越來越多的人會追捧畫社，聽從城主府的政令。
同時，民間多出來的財富，最後還是會流回城主府的口袋裏——
作爲目前發達程度已經基本追上「瓦斯多克」的北境城市，「塔列克」的民衆的財富總是要在城內消耗的。
而「塔列克」內遍佈黑衣之禮的教產，許多非教產的產業也有畫社的參股。
民衆們的資金餘裕帶動了消費，而消費又促進了城市繁榮。
形成一個完美的閉環。
在這個閉環的各個環節中，城主府都能得到稅收，無非是稅種的區別罷了。
當然，這也不意味着城主府就一定要將那些願意發動鈔能力的富商拒之門外。
所以奧斯瓦爾和外地商人們接觸的事情，伊格也是知情而且同意的。
但是現在既然分配方案出現了變動，那原來的計劃當然也就不作數了。
是否還要開這個特例，如果要開的話，又該如何劃定標準？
瑪俐將視線轉向了伊格。
奧斯瓦爾的這個問題她回答不了，也不該由她回答。
伊格沉吟片刻，接過了話頭：
“奧斯瓦爾，在那些沒申請加入畫社的商人裏，有多少是天平教會和大地父親教會的人？”
奧斯瓦爾對這些信息早就爛熟於心，脫口而出：
“這裏面有七個是貿易之神的信徒，還有一個是沃土之神的信徒。”
伊格聞言，食指在桌面上點了點，做出最後的決定：
“天平教會和大地父親教會畢竟是我們幾年合作下來的盟友。”
“他們的信徒就按照原先的安排，每人給予最高8畝土地的認購份額。”
“其他既不是友教信徒，又不願意加入畫社的，你就不用再接觸了。”
“至於認購的價格，還是按照最低每畝30個法尼克銀的底價，根據耕地的具體位置由你去談。”
“我們這一次拓荒選擇的地方普遍都不錯，低於這個價格就不用再談了，我寧可給哨所的衛兵們多留些自耕地。”
奧斯瓦爾趕忙點頭稱是，保證一定要讓土地售賣的收益最大化。
其實伊格同意出售一小部分的土地，主要不是看上了土地轉讓的收益。
說實在的，就算單價高，可畢竟總畝數擺在那裏，總體的金額也就那樣。
真要是想靠這個賺錢，伊格也不會無償分給老百姓土地了。
同意把一部分土地賣給友教人士，更多其實是出於所有權聲明的考慮。
買了土地的人，自然會從城主府獲得地契，也等於變相承認了「塔列克」城主府對於繁榮之路兩側的無主之地的所有權。
尤其是考慮到伊格昨天才收到埃裏克的彙報，說「弗以」那裏也宣佈了拓荒行動。
所有權問題就變得更關鍵了。
伊格希望雙方能夠以這種民間商人互持土地的方式，共同開發繁榮之路兩側的土地，避免爭端。
想要拓荒計劃順利實施，一個良好的外部環境無疑是有益的。
同時，這也是出於友教情誼的考慮。
當然了，弱者得到強者的一絲善意，應該要感恩戴德。
如果這麼簡單的道理大地父親教會都不明白，那伊格也不介意給他們一點小小的幫助，避免有人給臉不要臉。
既然話題說到這裏了，伊格便示意瑪俐坐下去，自己接着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這一次，藉着土地分配和畫社成員擴招，我們正好可以把身份卡一併推廣下去。”
“雖然現在特殊紙漿的成本還是不低，但我已經聯繫了‘聖詠之調’，讓他們從多克先調來了一批紙漿.”
會議結束之後，瑪俐、奧斯瓦爾和博伊斯三人先後離開。
伊格則留在會議室先記錄總結了一下這次會議的成果，隨後才起身離去，準備回辦公室去處理今天的公文。
剛走出門，就被新晉的傳令親衛昆頓攔住了。
蘭伯特爲了傳達伊格對民兵軍事訓練的指令，到城北的衛兵駐地去了。
預備的昆頓自然頂了上來。
他先前在抓捕羅德尼的時候表現英勇，還中了對方一槍。
雖然最後由於第五光明的詭異攻擊而失去知覺，放跑了羅德尼。
但蘭伯特和博伊斯還是同時都力薦這名忠勇的親衛晉升爲傳令親衛。
伊格自無不可。
畢竟羅德尼最後也沒跑掉。
現在還擺在他辦公室的矮櫃上當燈託呢。
“怎麼了，昆頓？”
伊格望了一眼擋在身前的親衛。
只見魁梧的昆頓小心地環視周圍，確認沒人之後，才從腰間的袋子裏取出一封信：
“伊格大人，這是早些時候天平教會的多納休牧師送進城主府的。”
“當時您正在開會，所以我並沒有打擾您。”
“多納休牧師？”伊格詫異地接過昆頓手上的信。
麥穗傲立於淡黃色的信封中央，其長而柔軟的莖幹朝四周延伸，向觀察者展示着生機。
每一粒顆粒都明鏡般閃耀着，栩栩如生，細節上無可挑剔。
更重要的是，伊格從信封中感受到了某種極其微弱的神意。
這顯然是一封來自金黃麥穗教會的信件。
伊格的眉頭微微蹙起。
經過他的初步確認，祈日商會確實在「貝爾斯塔德」有活動的痕跡。
而他都能查到的消息，金黃麥穗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第五光明說祈日商會與伊登大公是合作關係，確實有一定可能。
加之現在天平教會爲金黃麥穗送信背後所透露出來的信息。
金黃麥穗在明面上的實力已經相當可觀了。
更不要說金黃麥穗和天平教會本身還有不少友好勢力和附庸，以及伊格或許不知道的盟友。
在這麼一個微妙的時間節點，再想想第五光明之前說的祈日商會有解決“秩序長階”的辦法
伊格思索間，打開了這封信。
讀着讀着，眉頭皺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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