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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伏說:“我知道。”
“知道我們答應Stella了嗎?”
“知道。”
“知道公司已經給你買好去國外的機票了嗎?”
“知道。”
溫伏回答完一切,反問:“你知道我不想去嗎?”
費薄林啞然。
他盯着溫伏黑白分明的眼睛,身後檯燈的光照着溫伏的額頭和眼珠,費薄林在溫伏臉上看到一種黯淡的顏色,那顏色裏蒙蓋着一層灰暗的天空,天空上是幾顆分部散亂的星星,天空下是坐在戎州家的陽臺上從星星裏尋找各自母親的亡靈的他們。
費薄林認出那片天空屬於去年的某個夏夜,那個夏夜暴雨如注,溫伏曾悄悄把自己喫完的西瓜籽埋到他的蘆薈花盆裏,在雨後的夜空下遠方夜明星稀,溫伏靠在他的旁邊,問他長大的代價是否名叫失去。
那時他像今早一般耐心地回答着溫伏的每一個問題,最後談論到二人的別離,他也像溫伏一樣發出一句反問:
“鳥會離開天空嗎?”
那個夏夜費薄林以爲問出口後答案就在手裏,如今看來往事只如鏡花水月一散而空。
命運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今朝相濡以沫,眨眼就各奔東西。
費薄林低頭躲開溫伏的視線,說着自己都不知爲期幾許的話:“只是兩年而已……妹妹,我很快就接你回家。”
溫伏不再反駁了。
他的沉默一直持續到下午兩點,從錦城飛來的航班降落在浙江的機場上,費薄林趁等待Stella的間隙帶着溫伏去機場附近的銀行櫃檯辦理了外幣購匯,吳姨的五萬塊在一個小時前打到了他的賬戶,費薄林一口氣把十萬積蓄全換成了韓元,隨後打入他給溫伏新辦的銀行卡里。
做完這最後一件事,他們坐在機場的候機廳等待雷黛和公司別的練習生來跟溫伏匯合。
費薄林沒忘記最重要的一點。
他把溫伏給他買的新手機拿出來,跟溫伏打商量:“我們把手機換過來用,好不好?”
費薄林說:“你用這個新的,我用你的。”
溫伏瞅他一眼,一動不動,顯然是不同意。
費薄林接着勸:“你的手機用兩年了,去了那邊,錢都要省着花,還得再用好幾年。這個手機我給你買得便宜,撐不了那麼久,到時候在國外壞了,又要花錢買,划不來。我不一樣,我去了英國,舊手機要換的話隨時都能換,會有人給我付錢的。而且,”
他湊近,小聲地絮絮地說:“我拿着你的手機,手機裏都是你的東西,要是想你了,就打開手機隨便看看。你就給我吧,好不好?”
溫伏手機裏有QQ,有和費薄林所有的聊天記錄與短信通話,有他愛聽的音樂軟件和上課備忘錄,費薄林只要點開,在哪裏都能看到他留下的痕跡。
費薄林偏頭到他眼下,溫溫柔柔地問:“好不好,妹妹?”
溫伏一言不發,還在爲早上或昨晚的事生悶氣不吭聲。
但過了會兒,他就把自己手機拿出來遞給費薄林。
費薄林笑,彷彿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是爲了留下溫伏的痕跡纔要這個手機。
他一邊跟溫伏交換手機卡,一邊說:“謝謝妹妹。”
溫伏不買賬,不理他。
下午五點,Stella的電話打來了。
飛往國外的航班要先在廣東轉班,費薄林原本打算把溫伏一路送到廣東,但考慮到來回的機票錢節省下後又是一大筆溫伏的生活費,況且溫伏到了浙江就有Stella的團隊接手,不會孤單一個人,於是費薄林便作罷了。
交代了自己的位置後,他們在候機廳的椅子上等着Stella一行人過來。
大約十分鐘左右,費薄林看見了她們經紀團隊的人和幾個新簽約的練習生正朝這邊走來。
遠遠的Stella衝他們招手,費薄林禮貌地迴應了一下,轉頭卻看見溫伏眼中如臨大敵,帶着一分慌張和幾分無措。
如果說昨夜的爭吵與上午的冷戰都是一陣又一陣將他們的不安點燃的火焰,那麼Stella的出現就是一個符號,一個預示和昭告這場分別真的就在眼前,並且立馬就要到來的鍘刀。
溫伏望着她們,不像在看以後要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同伴,更像在看牛頭馬面黑白無常,就要把他和費薄林自此分隔一方。
費薄林看見溫伏的嘴脣變得蒼白,眼底的無助與不安愈發滾燙,他抓着費薄林的衣角,躲似的朝費薄林身上靠,小聲地重複着那句呢喃:“薄哥,我不想去。”
他仰頭凝視着費薄林,近乎乞求地問:“薄哥,我能不能不去?”
像所有第一天不想上幼兒園又遭到家長無情拒絕的小孩一樣,溫伏在確定自己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後把頭別向一邊,膝蓋對着遠離費薄林的方向,脊背起起伏伏,一副賭氣的姿態。
Stella和費薄林做好暫短的交接後將帶着所有人過安檢上飛機,溫伏排在隊伍的最末端,明明最不想離開,卻還是不願意跟費薄林說一句話。
他低着頭,瞪着自己的鞋尖,跟着前面人的腳後跟亦步亦趨地往前走。
在過安檢通道的前一刻費薄林止步於此,他不是登機人員,無法跟着過去了。
眼睜睜看着溫伏與自己擦肩而過,他伸出手,輕輕抓住溫伏的手腕低聲問:“妹妹,不生氣好不好?”
此後的八載春秋,這是溫伏孤身一人的漫長記憶裏,費薄林出現在夢中時總同他說的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
他沒有回答。
安檢員出聲制止了費薄林的行爲,要他放開。
費薄林被迫鬆手,看着溫伏過了安檢,卻沒給自己一個迴應。
他靜靜地站在安檢口,目送溫伏放下揹包接受檢查再走過長長的過道,最後消失在登機口的轉角處。
費薄林在原地愣了會兒神,方纔慢慢轉身,在機場提醒登機的廣播聲裏恍惚地往外走着。
溫伏就是在此時跑了回去,回到安檢過道的拐角處,躲在牆後,用新手機偷偷拍下費薄林轉身的照片。
這張照片做了溫伏後面很多年的手機屏幕,從新手機用成了舊手機,又從舊手機遷移到下一個新手機裏面,一直陪着他走過了看不見盡頭的未知的八年。
拍完照片後的半個小時裏溫伏依舊沉默,他坐在Stella安排好的機艙裏,兩眼看着窗外,一時想起費薄林面對他不想離開的要求時拒絕的冷漠,心中有些生氣;一時又想起昨晚的道歉他還沒有表示接受,不知道下了飛機再告訴費薄林還來不來得及;一時又想起安檢時費薄的最後一個問題。
他忽然感覺這些都是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