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淋雨。
奶茶店開着空調，溫度恰到好處，成爲周圍中高學生除圖書館自習室以外的第三選擇。
曲玉到地方的時候，好友孫睿已經點好奶茶坐在窗邊位置等他。
旁邊有幾個中學生虎視眈眈盯着孫睿對面的位子，直到曲玉坐下才面帶遺憾收回視線。
“喏，加冰檸檬水，”孫睿把飲品推給他，好奇看着曲玉，“你真跟景融成合租室友了啊？”
曲玉瞥他一眼，插入紙吸管，低頭慢悠悠喝了幾口檸檬水潤嗓。
孫睿也不急，咬着吸管繼續說：“人家高冷男神名聲在外，我覺得你還真不一定能輕鬆把人拿下。”
北城戲劇學院每年都有十佳面孔排行榜，景融每次都能以一騎絕塵的票數高居榜首並蟬聯三年，人氣足見之盛。
然而饒是如此，敢明着追他的人並不算多，因爲景融的冷淡性格跟他的俊美臉蛋同樣出名。
論壇有帖子曾分析過景融，得出結論是，這人看似溫文爾雅，實則冷感淡漠，想入他眼比寫畢業論文都難。
“對了，你可得拿捏好追人的度，”
孫睿說着，放低聲音，“別忘了景融爲什麼搬出來住。”
曲玉倏地掀起眼皮看向孫睿，嘴角那點弧度壓下去：“管好你的嘴。”
孫睿聳聳肩，對他變臉速度見怪不怪：“不說這個，快，國服爸爸帶我飛，昨晚剛掉了五顆星，今天必須帶我升段。”
曲玉卻搖頭：“等會兒。”
頂着孫睿疑惑的眼神，他從書包裏拿出一本專業書平攤在桌上，又用粉色彩筆在上面畫了只小羊，然後舉着手機調整角度，咔嚓一聲拍好照。
曲玉從相冊調出圖，繼續打開p圖軟件，熟練切換濾鏡和修改邊邊角角。
等修到自己滿意，他才點了完成，一擡頭就看見孫睿臉上寫滿嫌棄。
孫睿嘖嘖兩聲：“你好做作啊，擺拍修圖，不知道的還真以爲你去自習室好好學習去了。”
“你不懂，”曲玉打量着成圖，沒找到瑕疵才關了相冊，“這叫立人設。”
“那你現在發嗎？”
曲玉搖頭，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一個小時後。”
景融下午還是去了健身房。
他按停跑步機，雙臂撐在兩側，汗珠止不住從臉頰滾落，黑色運動服也洇暗一片，喉結不住地輕微顫着，顯出幾分性感撩人。
稍微平復呼吸，景融拿起一旁毛巾，邊擦汗邊下跑步機，坐在練腿器械上休息。
餘光瞥見手機亮了亮，他先補充了些水分，纔拿起手機解鎖。
粉嫩小綿羊頭像居於第一欄。
曲玉：[學習有點累，但還是要繼續努力
曲玉：[fighting！
照片上的可愛小粉羊俏皮可愛，一隻鬆鬆握着彩筆的手入鏡，指甲修剪齊整，指骨瘦削凸出，靠近手腕的位置有一顆圓潤小痣點綴。
毫無疑問，這隻手漂亮乾淨，和旁邊小羊相襯，多了點可愛的意味。
不由得，景融想到中午對方撞進他懷中時微微瞪圓的眼睛，像兩顆水潤乾淨的水晶珠子。
他看了眼時間，對方應該在自習室待了一小時多。
沒有得到回覆，聊天界面又多了條消息。
曲玉：[哥哥在做什麼？
景融動了動手指，本想打字回他，但又看到那隻握筆的手，鬼使神差，他點開拍照，對着玻璃隨意拍了張發過去。
玻璃上映着他的身影，輪廓有些模糊，露出來的皮膚白得像在發光，背後是健身房的器械。
[哇，好棒，我也想健身，可惜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健身房
[晨跑也可以
[可是一個人跑很沒有意思
[我每天早上六點出去跑步
[那我可以跟哥哥一起嗎？
景融盯着最後一句話看了看，沒立即回覆。
[啊，如果哥哥覺得麻煩的話，那就算了
對方又說。
景融頓了頓，打字回他。
“哎哥哥，幹嘛呢，打團你怎麼不動了臥槽。”孫睿盯着手機屏，胳膊肘焦急往前拐。
曲玉眼中溢着笑意和得意，看着聊天界面上的兩句話。
景融哥哥：[隨你
景融哥哥：[好好學習
他手指飛快在鍵盤上敲着，
[嗯嗯，知道啦
[我會認真看書的！
“磨磨蹭蹭幹嘛呢，再不來家都被偷了。”孫睿逐漸暴躁。
曲玉這才懶洋洋擡眼瞥他：“着什麼急，有數。”
說着，地圖上的小圖標開始移動。
沒多久，
“pentakill！”
“victory！”
“奈斯，”孫睿眼裏滿是崇拜，“繼續繼續，好哥哥，帶我連勝上段。”
曲玉懶散掠他一眼，又側頭看向窗外，陽光晃人眼。
“天氣預報說今天有雨對吧？”曲玉忽然問。
孫睿低頭鼓搗着手機：“是吧，好像還是暴雨呢，這天又熱又悶的，折磨死人。”
曲玉托腮，若有所思。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陰雲遮日，忽地一道驚雷響起，震得耳膜發顫，緊接着豆大的雨珠從天而降，逐漸在玻璃上匯成蜿蜒小溪，滴滴答答滾落。
“臥槽，還真下了啊。”正好一把打完，孫睿擡頭看了眼窗外，有些驚詫。
曲玉慢悠悠收回視線，看了眼時間，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不打了，回去。”
“哎不是，下得正緊呢，你現在回去肯定淋成狗。”孫睿意猶未盡，“再帶我一把，我還差一顆星就上王者了哥哥。”
曲玉連眼神都懶得給他，動作麻利收拾完，又把手機關機一起裝進書包。
“走了。”他淡聲說。
孫睿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勸不住他，只能無奈搖頭：“管不了你，回家記得喝薑糖水。”
奶茶店的門被拉開又合上。
孫睿收回目光，嘟噥着：“就作吧，感冒有你受的。”
一道頎長瘦高的身影不疾不徐走進雨幕中，慢慢悠悠走遠了。
景融在健身房鍛鍊兩個小時後就洗澡換衣服回了租房。
他拉上窗簾，泡了杯咖啡，坐在書桌前繼續看書。
雨打窗的噼啪聲響起時，他正好看完一頁，手裏握着一支彩筆，準備繼續勾畫重點。
雷聲再度傳來，他的餘光掠過電子錶，又掃過紙上暈開的粉色印痕，稍作停頓。
手機上消息很多，但小羊那欄後面沒有綴着小紅泡，也許對方在專心致志學習，沒有時間再給他發消息。
景融放下手機，側目望向窗外，窗簾擋住視線，只能聽見雨聲嘩啦作響。
一道敲門聲倏地傳來。
景融放下彩筆，起身打開臥室門。
少年雙臂抱腿坐在門外靠上的樓梯，衣服溼透緊貼身體，褲腳不斷往下滴水，黑色書包下暈開一團水漬。
顯然，這是剛淋過一場雨的悽慘模樣，狼狽中還有點可憐。
景融喉結動了動，說不清看到這一幕的心情是什麼，也許有點憐憫。
“怎麼坐在這兒？”
聞言，少年猛地擡起頭，眼中似有驚訝，然後像是後知後覺想到自己現在的樣子，連忙伸手去扒拉頭髮，結果不小心扯疼了自己，忍不住咧嘴嘶了一聲。
冒冒失失得可愛。
“我以爲哥哥還在健身房，又忘了帶鑰匙，所以在等哥哥回家。”曲玉眨着水潤的眼睛，有點不好意思摸摸鼻尖。
景融不着痕跡偏了偏目光，看向一旁的書包：“你可以先給我發消息。”
“手機沒電了，我朋友提前走了，自習室沒有認識的人，不想打擾別人學習。”曲玉腦袋低了低，更加不好意思，手悄無聲息又背到後面，乖巧得有些可愛。
景融默了默，側身讓開：“先進來吧。”
曲玉頓時鬆了口氣，他眼睫輕輕顫着，似是在偷偷打量景融。
景融捕捉到他的視線，淡淡看過去。
曲玉瞬間拎起書包，飛快閃進門，換好鞋就只留給景融一個背影：“哥哥我先去洗澡啦，待會兒見。”
看起來彷彿有點慌張倉促，像只受了驚的小兔。
景融關門，推了推鏡框，掩去眼底的些許疑惑。
他真的那麼可怕嚇人嗎？
剛坐回書桌前沒多久，敲門聲又一次響起，不過這次是他的臥室門。
門外，剛剛逃走的小兔一臉緊張看着他，手習慣性背在後面，濃密黑長的眼睫輕輕扇動，如蝴蝶欲翩躚起舞。
“哥哥，我那邊的蓬頭壞了，我能借用你的衛生間洗澡嗎？”他可憐兮兮望着景融，聲音有些柔軟，還微微有點鼻音。
剛說完，他陡然變了臉色，迅速側頭捂住口鼻，打了個噴嚏。
這下，小兔更加侷促不安，連眼睫都不敢顫動了。
似是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纔好。
景融頓時覺得有點難好笑，他忍不住淺淺勾了下脣角，又很快隱去痕跡。
暑假他回家住，房東跟他提過要把對面臥室改裝一下，他還真不知道對面現在是什麼情況。
思量過後，他點頭：“注意溫度調高些。”
曲玉如蒙大赦：“謝謝哥哥。”
說完，他擡腳走進景融臥室，目不斜視飛快進了衛生間。
沒多久，水聲傳出。
景融坐回椅子，彩筆拿起又放下，他掀起眼皮看了看衛生間，被水聲擾得沒了清淨，書上的字也變得遙遠。
他不再勉強，合上書放在馬克杯旁，起身去廚房。
淋雨後只洗熱水澡還不夠，還得用薑糖水驅寒。
小鍋裏的水逐漸沸騰，咕嚕咕嚕打着圈，景融熄火，用瓷碗盛好放在餐桌上。
他刷鍋洗勺，然後用洗潔精細細去揉搓手指掌心，細密泡沫覆在冷白瘦削的手指上，很是賞心悅目。
景融擰開水龍頭沖洗乾淨，抽出幾張紙巾擦去水珠，然後回了臥室。
恰巧曲玉從衛生間往外走，對方換了身印着小粉羊的睡衣，正用毛巾擦着頭髮，臉蛋被熱氣薰成淡淡的紅色。
“我的洗護用品都還在行李箱裏不好拿，所以用了哥哥的洗髮水和沐浴乳，”曲玉握着毛巾把手背起，有點不好意思，眼睛眨呀眨，“哥哥不會介意吧？”
他乖巧的模樣讓人實在不忍數落冷臉，說出什麼傷害的話語。
景融倒也沒有生氣，搖頭：“不會。”
曲玉低頭嗅了嗅手腕，勾起脣角，笑得燦爛開心：“哥哥的沐浴乳好好聞，我可以買同款的嗎？”
少年漂亮的眼睛微微彎起一抹弧度，像皎潔彎月，透着幾分天真和稚氣。
景融目光挪開，落在一旁的翠綠吊蘭上。
他沒說話，曲玉便安安靜靜望着他。
氣氛忽然有些無聲的緊張，像化不開的濃稠迷霧，讓人有些心悶，看不真切另一邊是什麼。
景融喉結滾動，放在門把的手微微握緊。
“哥哥？”
“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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