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融冰。
對方面露無辜,彷彿剛纔的提議只是心血來潮的一句,看他沒有動作,便無所謂地聳聳肩:“如果哥哥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
說着,曲玉便要起身回臥室。
景融目光下移,落在茶几上,上面擺着活血化瘀的藥油。
“爲什麼不自己處理?”他嗓音略微低沉,問。
曲玉起身的動作一頓,隨即又攤回沙發,臉上升起濃濃的懶倦:“打球好累,不想再動了。”
“如果我不幫你,你的膝蓋就不處理了嗎?”景融又問。
曲玉摸了摸下巴,似是想了一下,然後一臉無所謂閉上眼:“差不多吧,反正沒什麼大問題,又不會壞掉。”
他說的理所當然,像是真的就這麼打算的。
景融一時沒有話再說,而對方也不再動作,似是在等他的回覆。
對峙良久,曲玉先敗下陣來,他眼皮耷拉着,慢吞吞起身,拖鞋也沒穿就光着腳往臥室那邊走。
景融伸手攔了他一下,面上平靜如湖面:“去沙發坐好。”
曲玉表情一頓,旋即掀起眼皮,有些不可置信看着他,像是沒有聽懂他剛纔的話的意思。
景融只好再重複一遍:“去沙發坐好。”
對方這才反應過來,脣角下意識就要往上擡,但似是想到什麼,又壓抑着沒有完全擡上去,不尷不尬地扯了扯便放下去。
然而動作還是無比迅速地坐回沙發,許是一不小心扯到了膝蓋上的傷處,他還忍不住輕聲嘶了一下。
景融放下水杯,走向沙發。
他剛洗完臉,手上還有點潮溼,於是抽了張紙巾擦乾掌心,這才擰開瓶蓋倒了些藥油出來。
藥油味道很大,在一方天地間濃郁得化不開,留在鼻尖勾勾搭搭不想離開。
景融忍不住皺了皺眉,他平時不怎麼受傷,這瓶藥油用的也少,不太習慣這種味道。
藥油在掌心搓熱,然後覆在曲玉膝蓋青紫上。
剛按下去,對方便忍不住小腿抽了抽,顯然很疼。
景融裝作沒注意到這個細節,繼續揉按着,不過力度稍微放輕了一點。
他認真做事的時候眼睛會靜靜注視着,鼻樑上的鏡框擋不住他精緻銳利的眉毛。
曲玉托腮,不出聲打破這份寧靜。
景融的眉眼無疑是優越的,腦袋低垂時便露出飽滿眉弓和額頭,睫毛像是鴉羽般濃黑卷密,還不時輕輕顫動,有種脆弱的易碎美。
鼻樑被鏡框壓着,然而鼻尖秀氣小巧,下方的嘴脣略有紅色,不是很單薄,但也沒有很厚重,是恰到好處的弧度形狀。
曲玉眯起眼睛,目光落在景融嘴脣上便挪不開了。
雖然他沒有品嚐過這個地方,但哥哥的嘴脣看着就很好親,是很適合接吻的樣子。
想着,他眸色暗了暗,舌尖掠過牙齒,有些蠢蠢欲動。
似乎覺察到他的視線,景融微微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手下力度倏地加重了點。
曲玉忍不住皺眉哼了一聲,撒嬌說:“哥哥,你弄疼我了。”
這句話放在這個語境裏沒什麼,但景融還是動作一頓,表情有微不可察的僵硬。
他脣線繃直,指骨在曲玉柔軟的腿肉上壓了壓:“老實點就不會疼了。”
“那我乖乖的,哥哥就會對我好嗎?”曲玉拖着腮,問。
他的語氣單純無辜,像是隻對這個問題感興趣。
景融卻被撩得心底一顫,鴉羽眨動的速度也不由加快許多。
沒有得到答案,曲玉也不再等待,從一旁拿起手機,開始專心致志玩手機。
景融給他揉按了一會兒,才停了停。
他用腕骨推了推鏡框,看向玩手機的曲玉。
對方似乎在看什麼很有趣的東西,臉上掛着真實自然的笑意,乖乖巧巧。
景融抽了張紙巾擦手,藥油味兒還是很大,但他已經沒有剛纔那麼排斥了,只不過藥油是薑黃色的,染在手指上弄髒了大片,擦也擦不掉。
他起身去藥箱翻出來一張膏藥,丟在曲玉懷裏:“藥油晾得差不多了就貼上。”
說完,他便擡步回了臥室去洗手。
打了幾遍肥皂,藥油痕跡才消失了大部分,只有一點頑強地留在他指腹。
他揉了揉太陽穴,去廚房準備晚飯。
“謝謝哥哥,我的膝蓋好多了。”
餐廳裏的吊燈不甚明亮,散着略帶溫柔的暖調。
景融輕聲嗯了一下作爲回答。
曲玉卻放下筷子,看着他:“作爲回報,我想邀請哥哥聽一場音樂節。”
景融喫飯的動作微微停頓,他擡眼看向對方,有些疑惑:“什麼音樂節?”
“我們二年級在下週一有場音樂節要舉辦,班裏的文藝委員今天下午把這件事告訴了我,希望我參加。”曲玉乖巧回答。
不由得,景融想到了今天下午來找曲玉的那個女生。
“我看了眼她給的音樂節規則,覺得有些麻煩,本來想推掉的,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曲玉雙手交叉放在桌上,“如果哥哥願意來看,我就參加音樂節。”
他的眼睛明亮清透,靜靜凝視着景融,似是在期待他給出正確的答覆。
景融用筷子扒拉了一下碗裏的菜葉,思量片刻,才平靜說:“可以。”
曲玉臉上綻出大大的笑容,顯然很高興的樣子。
不由得,景融也跟着露出一抹淺淡的笑。
從學校裏積壓的壞心情全都一掃而空,心裏沉甸甸的巨石也消失得無影無蹤。
直到睡前寫日記,這份好心情也沒有消散,他扣上筆帽,掃視一圈紙上寫滿的段落。
餘光一瞥,看到了幾天前留下的筆跡。
那天在宴會上,景虔說的話突兀在他腦中響起。
——如果真的拿對方當弟弟,你就不會困惑了。
他現在隱約有些明白,自己對曲玉的態度不像之前想的那樣直白簡單。
或許在不知不覺中,他也有了別樣的心思。
今天下午看到有女生單獨找曲玉,他那時的心情也許可以被定義爲喫醋或者緊張,因此在晚飯時對方無意間解釋清楚,他便心裏鬆了口氣。
但這種清醒的認知,他不會讓任何人知道。
哪怕他對曲玉有好感,也不過是同居後形成的習慣親近,算不上真正的喜歡,而在他的人生規劃中,感情這件事並沒有排在前面,反而,因爲愛情不穩定性和不確定性,他把它放在了最末端。
景融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一直保持着頭腦的清醒和計劃的科學,他一直認定自己選擇是正確的。
想到這,腦中又忍不住閃過曲玉今晚輕鬆愉快的笑容。
他揉了揉太陽穴,覺得也許當初答應房東太太跟別人合租是個錯誤的選擇。
這大概是他唯一選擇失誤的事情,而這個錯誤的選擇給他帶來的一系列後續已經完全改變了他常規的生活。
如向平靜湖面投入一顆小石子,濺起圈圈漣漪。
理性和感性再一次在大腦中交戰,彷彿有許多個聲音在吵吵鬧鬧,鼓譟不已。
景融罕見生出一種自暴自棄的想法。
他躺在牀上,望着天花板,長長嘆了口氣。
也許是夜色過分安謐,感性爲數不多佔據勝利地位。
或許不強硬地疏遠分離,走一步看一步也不失爲一種解決方案。
他閉上眼睛,安安靜靜想。
景融的睡眠質量一向不錯,很快他就陷入睡夢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前似乎出現了一道人影,身上散發着溫柔的光澤。
景融想要看得更加真切,而那道人影似乎有所覺察,轉過身來面對着他。
那是一張熟悉而又漂亮的臉蛋,不過此刻眼睛卻紅紅的,潤潤的,彷彿已經哭過了一場,泫然欲泣的小模樣令人心生愛憐。
對方朝他張開雙臂,模樣委屈巴巴,似是在索求擁抱。
景融卻無法予以回答,他只能看着對方從期望到失落,最後變得安安靜靜。
而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對方居然身上未着一縷,乾乾淨淨的宛如成熟果實等待採擷。
對方用那雙溼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天鵝頸仰成一個漂亮的弧度。
“哥哥,你不要弄疼我好不好。”那道聲音軟軟的,似乎還帶着點鼻音。
……
景融倏地睜開眼睛。
臥室裏一片昏暗,窗外隱約有了光亮。
他閉了閉眼睛,緩了幾秒,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
四點半,還不到起牀的時間。
景融放下手機,擡手搭在眼皮上,剛纔那個夢太過真實,而少年那雙含淚的眼睛也如真的可憐兮兮望着他般。
不知怎的,景融竟感到有些微妙的興奮。
他身體一僵,覺察到身體的某些變化,靜默幾秒,起身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裏水聲乍起,斷斷續續響了半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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