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說不清，
言不明。
景融寫完日記，沒有去看自己寫下的東西，有些自暴自棄把腦袋埋進臂彎，只露出濃密黑軟的頭髮。
臥室裏靜靜的，與他心境截然不同。
過往他喜歡晚上睡前寫日記，而今天實在是有些太悶，好多話無法跟別人言說，只能寫下來，完成一場無聲交流，除他之外，不會有人知道此刻他心裏的波濤巨浪。
他本不該就這樣輕鬆給對方改過自新的機會，曲玉騙他次數多到可以這輩子都老死不相往來，但說不明白，爲什麼他會再次心軟。
或許，他在曲玉面前就沒法完全硬起心腸。
從初次見面，他便一直對曲玉心軟。
景融靜默片刻，感覺稍微好了一些，才又支起胳膊，目光無意間掃過日記本。
指尖劃過紙張，他還是沒忍住開始翻閱之前的日記。
——這同樣是他習慣性的動作。
日記本並不厚，景融會定期更換新的，舊的全都會被他存放在一個大箱子裏。
只不過這本快要寫完了，他還是沒有更換。
景融直接翻到第一頁。
【……我見到了合租室友，他叫曲玉，這是一個很安靜乖巧的名字，然而他本人很活潑熱情，長得漂亮精緻，脾氣也不錯。】
景融指尖一頓。
似乎還能回憶起當初剛見合租室友那天的淡淡無奈和微妙融洽。
曲玉是個合格的獵人，把自己僞裝成可憐柔弱的獵物，讓他成功上鉤掉入陷阱。
而現在的他靜靜瞧着這些字跡，只能給當時的自己做一個定義。
——傻瓜。
傻傻被對方營造出的假象欺騙，心甘情願被對方用鎖鏈圈住四肢，最終醉在對方情話美夢裏。
如果早幾天從頭開始看這本日記，他大概要失落鬱悶地把日記本藏進書櫃最深處，再也不給一個眼神。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今天他選擇了釋懷，給彼此一個機會，所以現在他心情沒那麼激烈，可以稱得上是平靜。
或許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景融繼續翻着。
日記本不厚，他翻翻停停，也還是費了些時間才全都看完，目光落在今天剛寫下的字跡上。
他忽然有些悶悶的。
“他”從頭貫徹到尾，無處不在，像黏人精一樣，在角角落落都留下了痕跡。
哪怕分開半月多，“他”也偶爾從角落冒出頭來，試圖引起景融的注意。
景融又埋頭在臂彎裏，有些鬱悶了。
他好像明白了心軟的原因。
他喜歡曲玉，喜歡到縱容的程度，喜歡到生活被對方侵佔全部的程度。
而曲玉又怎麼可能真正離開。
不過是他自我欺騙，故意忽視罷了。
——
景融的話彷彿打開了某個開關。
最近曲玉變得格外有存在感，短短几天，論壇就有人開始討論這對談得轟轟烈烈，掰得默默無聲的情侶是不是又有複合的趨勢了。
沒辦法，校園就那麼大，總有目擊者看到景融曲玉同框，後者殷勤備至，就差在後面裝個狗尾巴搖了。
——年下奶狗x清冷美人絕對不可能真正be！！
——我賭一包辣條，他倆絕對複合
——jr一看就是那種外人面前清冷疏離高冷款，內人面前害羞溫柔**型，狗勾撒個嬌賣個萌估計就受不住繳械投降了，然後答應對方這樣那樣的要求，眼尾紅紅還要咬脣壓抑着聲音（我在說什麼，球球了別封我號）
——ls好會！！再展開
——一打開帖子就被姐妹的褲子絆倒了
——……等等，他倆不是還沒複合呢嗎？你們都在想什麼！！！
——咳咳，說實話，他倆這樣跟複合還有什麼區別嗎？jr上課qy跟着，jr壓腿qy跟着，jr跑步qy跟着，形影不離的，不怪人多想啊
……
曲睦看到帖子裏的內容後憤憤捏緊了手機，眼中溢滿了嫉妒和厭惡。
上次差點被曲玉搞成鐵窗淚，他不僅被曲父罵了一頓罰了禁閉，還被董嫵也埋怨了好幾天。
他知道自己計劃不周闖了禍，但誰讓董嫵一直勸他冷靜，景融都被曲玉勾跑了，他怎麼可能再冷靜下來！
是以曲父出差後，他就從家裏逃回學校，每天都格外關注景融，當然沒有錯過兩人分手的消息。
誰知道纔過去多久，曲玉居然又舔着臉求複合，真是不要臉。
如果說之前曲睦對景融只有當工具人往上爬的心思，那麼現在還多了一份偏執的爭奪意味。
曲玉這個同父異母的好哥哥處處都搶他的東西，這次他不準備再被對方壓一頭，景融跟對方在一起過又如何，在一起還能分，分了就是他接近的機會。
本來他還打算徐徐圖之，現在曲玉的厚臉皮行徑讓他有了很強的不安感，他不準備繼續等待了。
不過這次，他吸取教訓，沒敢獨自行動，哪怕看到帖子多麼厭煩，還是先跟董嫵打了電話。
對方聽過他的話後，思忖片刻謹慎說：“你先別亂動，下週四有個聚會，景家也會到，到時候我帶你一起去赴宴，你在景融父母前刷刷存在感，搏個好印象再說。”
曲睦心知不能再急，只能壓下心中不滿，遵照董嫵的話，等待宴會的到來。
週六上午。
景融提前十分鐘來到排練室，這次有了幾個人坐在裏面閒聊等着。
章鈺含一見他，立馬亮了眼睛：“景融同學，這裏這裏。”
雖然他們同爲一個班的同學，但景融跟誰都不熟，保持着疏離安全的社交距離，因此章鈺含對這個相處三年的同學其實沒那麼熟稔。
不過，她經常混論壇，堪稱5G網上衝浪選手，還是小有名氣的磕學家，寫過不少同人文，跟好多志同道合的好姐妹在磕學羣裏探討衍生文學創作。
最近她最磕的就是景融曲玉這對，兩人不管是身高體重，還是三庭五眼，亦或者是性格品味，都完美在她xp上跳舞。
她文思泉涌，在羣裏分享了不少物料，帶動一羣小姐妹一起磕這倆人的絕美愛情。
當初兩人分手她還em了好一陣子。
學校搞這個活動的時候，她還惴惴不安去問景融要不要參加，誰知道對方居然答應了，第二天曲玉也來詢問她可以參加嗎。
章鈺含面不改色跟小學弟說可以，轉頭在寢室扭成蚯蚓。
這哪裏是分手成路人，誰比誰冷漠，分明是勾勾纏纏，念念不忘啊！！
看着朝這邊跑來的景融，再看看坐在後面的曲玉，章鈺含故作鎮定，心裏卻已經開始腦補兩人以後對戲時的甜蜜蜜了。
——她忘了跟兩人說，他們這次要扮演一對惺惺相惜的好知己，對手戲從頭貫徹到尾，一起生一起死的那種。
章鈺含脣角揚起。
這可不怪她，兩人又沒提前問她。
雖然關係不親近，但經常一起上課，待了三年也沒那麼臉盲了，景融對同學還是有個基本印象的。
他朝章鈺含頷首，在一旁角落坐下。
剛坐下沒幾秒，旁邊的座位就被人拉了一下。
一股清淡的茉莉香悠悠飄了過來，像是無聲的試探。
景融餘光掠了旁邊人一眼，略有詫異。
曲玉什麼時候喜歡上了茉莉？
他不動聲色往另一旁的窗戶看去，像是在望着窗外風景，實則在等對方的動作。
一，二，三——
“學長，天熱易渴，我買了兩瓶冰鎮礦泉水，給你一瓶。”
一隻漂亮的手握着礦泉水伸過來，指甲透着健康的肉桂色，柔軟指腹沾了點水。
景融這才把目光落在曲玉身上，對方打扮很平常，簡單的配色和款式，不像是接下來要去哪裏跟別人約會，也不像是剛跟誰結束約會。
可爲什麼會有茉莉味？
景融莫名在意這股淺淡的香味，像是被試探了領地的小獸，有些不悅。
他冷淡嗯了聲，卻沒有伸手去接。
曲玉也不惱，把水放在離他很近的地方，方便他渴的時候伸手拿到。
做完這些，曲玉才似是閒聊般開口：“聽學姐說以後每天都要來排練室對戲，學長想好跟誰搭戲了嗎？”
這幾天，景融上公開課總能遇到“恰巧”蹭課的曲玉，哪怕不上課，在自習室也能碰上。
曲玉總能在不打擾他學習的前提下跟他聊幾句，景融不怎麼說話也能面不改色繼續聊。
景融默了默，沒打算理他。
曲玉眸光閃了一下，鍥而不捨：“或許學長會喜歡我今天用的香水？前段時間被人推薦買的，純正茉莉味，持久留香。”
說完，他似不經意間撫了下靠近景融的那一側耳旁的頭髮，陣陣茉莉花香飄了過來。
景融微不可察蹙了蹙眉，稍微挪位，這次沒緘默不言：“不喜歡，謝謝。”
曲玉似乎一頓，動作有微妙的遲緩。
“不喜歡？”他表情有點怪異，“前幾天學長不是還挺喜歡茉莉的，身上噴的香水又濃又甜。”
經他一提，景融纔想起來自己似乎說過喜歡茉莉的話。
他嘴脣無意識微微抿了一下，有些好笑。
那天他是因爲沒法洗澡想掩蓋身上的氣味才噴的香水，再加上對方上來不討好，當然是怎麼刺怎麼說，還隱隱有些弦外音。
誰知道對方居然還信以爲真了。
有點傻。
傻的有點可愛。
剛纔不悅的心情彷彿瞬間變好了，連茉莉味也沒那麼難聞。
景融餘光瞥他：“現在不喜歡了。”
曲玉試圖耍賴：“學長這叫喜新厭舊，始亂終棄，紅杏出牆。”
景融理直氣壯：“但這是我的自由，你沒權力管我。”
曲玉似乎咬了咬牙，有些不高興，嘴角下壓側過頭去。
景融贏了一場，心情更加愉快，看向窗外的眼神也柔和了點。
今天的天氣屬實不錯，微風吹進來也有些沁人心脾的薄涼微甜，恰到好處的舒適。
只不過他還沒愉快幾秒，忽然聽見幾聲輕微聲響。
緊接着，濃郁甜蜜的梔子花香便撲了過來，把他密密裹住，不放過一點空間。
景融微微錯愕，下意識轉過頭來，曲玉手裏握着一個精緻的玻璃瓶，朝他得意地笑。
“你這是做什麼？”景融忍不住問，語氣裏有點質問的意味。
曲玉微微湊近嗅了一下他身上的氣味，然後又往自己身上多噴了幾下，朝他揮了揮胳膊。
“我是管不了學長，但我可以緊跟學長喜好，不管學長喜歡什麼，我都有。”
“學長喜新厭舊，我便變成新的，學長始亂終棄，我便繼續努力，學長紅杏出牆，我便挪牆一丈。”
曲玉瀲灩桃花眼中含着柔，笑意狡黠：“學長永遠都躲不開我。”
景融耳根熱了一下。
他往窗邊挪了挪，臉還是冷冷的：“這是你的自由，跟我沒有關係。”
忖度後，他謹慎補充，“小說少看，語錄少學，歪理少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他說的話無比正直，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中學年級主任諄諄教誨思想跑歪的孩子。
曲玉笑意加深，不說話，只是拎着香水瓶朝他們周圍又噴了噴。
梔子味又濃了些。
這股香味成功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章鈺含在旁邊蠢蠢欲動好久了，伺機而動把椅子搬過來：“曲玉學弟，你這個香水好香啊，是什麼牌子的呀，我也想買。”
她話是這麼說的，目光卻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
別以爲坐在角落她就看不見，這兩人剛纔小動作不斷，還說悄悄話，這不復合誰複合？
香水還是和景融身上如出一轍的梔子，說不是故意的她纔不信。
曲玉看她一眼，笑的單純：“這個就算了，我不想和除景融學長之外的人撞香，不好意思呀學姐，不過我覺得這款茉莉香更適合你，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就送給學姐了。”
說完，他把書包裏的另一瓶香水拿出來遞給章鈺含，嗓音溫柔：“學姐長得漂亮，很適合噴這種清新的香，聞着就特別心情愉快，跟學姐的氣質也很貼切。”
他嘴甜，夸人的話毫不吝嗇，不管是誰聽着都很舒暢。
章鈺含本來也沒打算要的，被這麼一誇，也有點不好意思收下了香水：“謝謝學弟，我一定好好用它。”
曲玉笑容無懈可擊，根本不會讓人想到他只是單純不想用這款香水了。
章鈺含被香水收買，對曲玉越看越順眼，她忍不住咳了咳，湊近曲玉：“這段時間跟景融好好搭戲，學姐看好你們。”
沒想到一瓶香水還能有這麼大的作用，曲玉笑容更燦爛：“謝謝學姐。”
章鈺含也笑得開心，直覺告訴她，這對cp即將在她這裏滿血復活。
兩人對視笑着。
這畫面落在景融眼裏就沒那麼賞心悅目了。
女美男俊，對視而笑的樣子還有點登對般配，怎麼看都有點刺眼。
景融脣角下壓，默不作聲偏過頭，不再關注這邊情況。
“學長，水別忘了收着。”曲玉又說。
景融瞥了一眼那瓶水，面無表情丟到對方懷裏：“給你心上人喝吧，我無福消受。”
說完，有些匆忙起身，朝門口走去。
被水莫名其妙砸了滿懷的曲玉有些疑惑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眼旁邊的章鈺含，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章鈺含還沒緩過勁來，什麼情況，她磕的cp又要be了？難道曲玉有別的喜歡的人了？
“學姐，我出去一下。”曲玉握着水，側頭跟章鈺含說了一聲，也跟了出去。
景融沒帶包出去，應該還會回來，所以他也沒有把東西帶走。
章鈺含看看他跑走的身影，又看看手裏的香水，忽然覺得香水有點燙手。
如曲玉所料，景融沒有走遠，站在遠處欄杆旁眺望着外面風景。
其實沒什麼好看的，只是景融不想面對同學跟前男友眉眼傳情的樣子，想出來透透氣。
“學長，你的水忘記拿了。”曲玉追過來，在他身旁站着說。
景融不想看他，面無表情：“說了那是你給你喜歡的人的，不是我的。”
“可景融學長就是我喜歡的人，這該怎麼辦。”曲玉嗓音溫潤，“那就還是學長忘了拿。”
景融張了張嘴，又閉上，橫豎都是說不過對方的歪理，索性他也不再說了。
景融的沉默並沒有打消曲玉的信心，曲玉把胳膊搭在欄杆上，歪頭看着景融：“學長不會是喫醋了吧？”
景融心裏一顫，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只是仍剋制地說：“有什麼好喫醋的，會喫你和誰的。”
“當然是我和章鈺含學姐的了，不然學長也不會把水丟給我就跑。”曲玉理直氣壯回答。
心思被看透，景融有點躲避地轉回頭，語氣冷冷的：“你想多了，我只是想出來透氣。”
“是這樣嗎？”曲玉靠近他一分，“可我分明聞到了一點帶着梔子花味的醋，又香又酸，還有點淡淡的苦。”
景融退一分：“大概是你鼻子出了問題，有病記得及時去醫院治療。”
“那好吧，如果學長剛纔不是因爲我和章鈺含學姐喫醋，我就回去了。”曲玉作勢要走。
景融睫毛顫了一下，卻沒再說話。
他只是眸光略黯，面色平靜望着窗外，好像沒有被曲玉的話影響。
過了一會兒，他才稍微側了下頭，發現身旁空無一人，曲玉已經回去了。
說不出心中的情緒，景融只是愈發鬱悶了點，他悶悶地盯着藍天看，感覺雲沒有剛纔白了。
“走吧，學長。”沒一會兒，曲玉忽然又從旁邊冒了出來。
景融側目，從對方臂彎看到了自己的書包。
“學長看了這麼久的風景，我嫉妒得醋死了，想讓學長多看看我，別看這鬼風景了。”曲玉神色輕鬆地指了指外面，“看，一個破天也跟我搶學長的注意，真是討厭。”
他說的煞有其事，景融只覺得有些好笑，發覺對方有些幼稚。
景融故作鎮定：“可我喜歡看。”
“喜歡可以改變，比如，學長可以多看看我，萬一移情別戀喜歡我了呢。”曲玉眨了眨眼睛，笑意濃濃地說。
景融看不下去了，有點倉促轉過頭，想回排練室：“胡鬧。”
“怎麼能算胡鬧呢，我已經跟章鈺含學姐說了，景融學長跟我有些事要去處理，所以今天就先早退一會兒，反正以後我們對戲的時間還很充裕，不會耽誤正事的。”
景融腳步一頓：“對戲？”
“對呀，”曲玉似乎有些訝異，“學長不會不知道我們是搭檔吧？”
“我們可是不求同生，但求同死的好知己呢。”
作者有話要說：狗勾：哥哥逃，我就追，哥哥插翅難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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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
可惡，今天又去捅嗓子眼了，網課第二天，鹹魚打挺第一天，明天九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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