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不會愛人。

作者:車位已滿
秋日yAn光從露臺透進房裏,那空氣中漂浮着細細的灰塵。

  沈鳶坐在桌邊,爲姚珞芝斟一盞玫瑰花茶,身後蒲兒絮兒仍忙碌着清點家當,沈鳶歉意道:“我房中凌亂,教姨少NN見笑了。”

  姚珞芝望着堆在地上的大小箱奩,喃喃問道:“大少NN,真的要走了?”

  “我與大少爺已經沒有感情,去到哪裏,都是一樣的。”沈鳶道,“唯念從前太太待我好,如今杜家有難,我嫁入徐府,杜家可得兩萬大洋——就當是報答太太知遇之恩罷。”

  姚珞芝垂眸不言,沈鳶又道:“我走之後,你便是杜家唯一的少NN了。姨少NN盼望這天,想必很久了,怎麼如今卻也不甚高興呢?”

  “從前我總暗暗與大少NN爭鬥,如今大少NN要走了,我也並沒勝過大少NN。”姚珞芝道,“而今回望,也沒什麼意思,只覺得無趣極了。”

  沈鳶微微一怔,道:“可我從沒想過與你爭的。”

  “我當然知道,”姚珞芝道,“便是因爲大少NN從沒爭過,所以大少爺纔會對大少NN那般念念不忘。”

  沈鳶聞言蹙眉,姚珞芝輕抿一口茶,那茶水熱氣氤氳而上,恍若幻化不歇的雲煙雨霧。

  “我與大少爺在暖香閣相識,遇見他的那天,似乎也是這樣一個深秋。那晚我累了,本不yu再待客,夫人卻忽說閣中來了一位大家少爺,恐別人侍候不周,最終還是叫我去了。”

  “我隔着暖香閣的珠紗簾,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大少爺。他喝得爛醉,被幾個朋友攙扶進來,一進門便倒在牀上,卻也不行事,只拉着我的手,就那麼沉沉睡了一夜。”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第二天他酒醒纔看了我一眼,他說我生得漂亮,要爲我贖身。實則我在那暖香閣中,已不是第一次聽見這樣的話,我沒有放在心上,卻不料三日之後,大少爺竟真的回來了,夫人索要八千大洋的贖身錢,他眼睛都沒眨一下,便那麼付了錢款。”

  “直至走出暖香閣,我還恍惚得如同做了場夢。我的珠寶被夫人扣下,便只穿着件破襖被他帶進杜家來,他拉着我下車,一路都緊緊牽着我的手,那日傍晚風冷得很,那情形過去這麼久了,到現在我都還記得清楚。”

  “可是我不知道,八千大洋於我來說是天價,於大少爺,也就只是太倉一粟。”姚珞芝道,“他贖我、娶我,容易得如同在路邊救起一隻貓,相b起大少NN來說,我是那樣唾手可得,也難怪到如今大少爺心裏都還是隻有大少NN一個人,而我,倒好像從頭到尾,都只是供大少爺排解消遣的一件工具罷了。”

  “未得時奉若瑰寶,得到便棄如敝履,天下男人,大多都是這般賤種。可也是我活該,我在那暖香閣裏,分明都已見過那麼多有家有室的男人,竟還會對那裏的男人抱有期待。”

  “那隻貓……我知道是大少爺做的。”姚珞芝淡淡一笑,道,“我的貓抓傷了大少NN,那是大少爺給我的警告。”

  “終究我什麼都不是。”

  沈鳶坐着發愣,姚珞芝飲盡一杯茶,起身離去。

  沈鳶望着她背影,見她手腕處一抹煙青光亮,卻是她曾送她的那副細玉鐲,她忍不住喚一聲“姨少NN”,姚珞芝駐足回眸,問道:“大少NN,還有何事?”

  “如今你身子最要緊,”沈鳶道,“我走之後,務必多喫飯,勤添衣。”

  姚珞芝默了良久,悽然一笑:“多謝。”

  聽她腳步慢慢遠去,沈鳶靜坐許久,杯中的玫瑰茶早已涼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她在那杜公館渾渾噩噩又待一日,到第二日傍晚,杜呈璋來接她下樓,最終她只裝了一隻小箱,他掃了一眼,拎起來便轉身朝外走。

  蒲兒絮兒跟在沈鳶身後,路經三樓,忽有人慌張奔跑出來。

  “快來人哪……姨少NN小產了!”

  沈鳶吃了一驚,隨即擡眼看杜呈璋。卻見他腳步頓也未頓,只是吩咐阿福道:“去請醫生來。”

  “教老劉送我去便是了,”沈鳶不忍心,“你去看看姨少NN罷。”

  “一個未成形的孩子而已,沒了便沒了。”杜呈璋望着前面,聲音裏未帶多少情緒,“我既說了要送你,就一定會做到。”

  秋夜涼風撲面而來,沈鳶忽覺身子害冷,許是才病了不久,也未全好。

  她低下頭去,沒再說話,院中老劉已在汽車裏等了多時,蒲兒跑去拉開車門,沈鳶弓腰欠身,邁將進去。

  汽車行駛在路上,她偏頭望着窗外晃過的霓虹燈,飯店、舞廳、咖啡館……它們接連向後跑去,好像她去牡丹飯店接杜呈璋回家的那天。

  正出神時,杜呈璋忽遞來一片灰綢,沈鳶低頭看,是絮兒爲她繡的那塊帕子。

  “我已將它洗g淨了。既是你的東西,便也一起帶走罷。”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明暗閃爍的光影裏,沈鳶擡手,將那帕子接了過去。

  隔一方綢布,十指相觸的瞬間,杜呈璋輕合上眼,便又記起那年沈府門前,他坐在湖邊陪她讀書的時候。

  時值盛夏,四下都是蟬聲。他即將回京城了,心裏有些悶,百無聊賴地蹲在湖邊扔石子,看那湖水一下一下DaNYAn開去。

  “別等了。”他說,“他進山採藥去,今日不會來了。”

  “誰等他了?你莫胡說。”她道。

  “你沒等他,你又生什麼氣?”他笑了,“哎,沈小姐,你莫不是喜歡他罷?”

  “我纔沒生氣呢!”她將書放下,蹙眉朝他走過來,“可你若再這般胡言亂語,我便真的要生氣了。”

  他蹲在地上仰頭看她,見她x前澄h一晃,是葉慈眠送她的那塊金鎖片。

  “你若不喜歡他,g嗎總戴着這金鎖呢?”他伸手一扯,便拽了下來,“我看這金子也不算純,你堂堂沈府二小姐,何必戴這廉價玩意?不若丟了罷。”

  他分明只想同她開個玩笑的,也不知怎麼,看見她的臉時,卻忽然氣衝上腦,竟真就揚手將那鎖片扔進了湖裏。

  “啪嗒”一葉水花,他愣了一愣,忽有些後悔,隨即聽見沈鳶大哭出聲,他伸手阻攔不及,便看見她一下子跳進那湖中去。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後來他找人在那湖中打撈很久,終於將那鎖片尋了出來。他帶沈鳶回京城治病,趁她未醒,偷偷又塞回她的衣袋裏,他求母親允了同她的婚事,將她娶過門來,便總能算作補償了罷?讓她做他的大少NN,一輩子都富貴不愁。

  他也是真心喜歡她的。

  可誰教她在新婚之夜,卻又迷迷糊糊喊了葉慈眠的名字?一瞬間他又如同回到那蓮花湖邊,他嫉恨、發狂,咬牙切齒,連手指都在發抖。

  次日他出言試探,她卻的確已不記得了。那睡夢中的無意話語,也或許只是偶然,可縱是如此,他仍然不能平靜下來,如魚刺卡在喉裏一般,積年累月,愈行愈深。

  他是杜家大少爺,眼中從來r0u不得沙子的。

  往日察覺下人不夠忠心,他便即刻辭退遣散,偶爾朋友說句逆耳之言,他便沉臉斷交,再不來往。

  他大少爺所Ai之物,從來都不該有所瑕疵。

  是那般失了理智時,他去暖香閣帶回了姚珞芝。

  既然她令他不快,他便也想看看她喫味的樣子,可當他說要納妾,她卻沒有絲毫反應,只是靜靜坐在那裏,平淡地說了一句“好”。

  錯愕時他想,原來她真的沒有那麼Ai他。

  後來過往之事太多了,小事繁瑣、nV人麻煩,姚珞芝日日糾纏着,他跟沈鳶是怎麼一步步走到如今這樣子,他也記不甚清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只記得當初任X氣傲,想他杜呈璋何等人物,天底下也不是隻有她沈鳶一個nV人。於是就那樣偏執放縱地離她而去,等到後來忽有一天後悔,那時他與她已走得太遠,再沒有回到她身邊的理由。

  “是我不會Ai人。”他在那光影裏擡起頭來,望着沈鳶的眼睛,“鳶鳶……是我對不起你。”

  沈鳶久久沒有說話,一晃之間,汽車駛到祈水橋,蒲兒打開車門,沈鳶轉身下去。

  夜晚橋頭空無一人,蒲兒提着箱子,與沈鳶和絮兒站在那裏,杜呈璋隔着車窗望了一晌,吩咐道:“老劉,回去罷。”

  “徐公子還沒來,不再等等……”

  “不必了,”他說,“走罷。”

  汽車原路而回,沈鳶站在夜sE裏望着,淡青的車尾氣散在風裏。轉瞬之間,迎面又來一輛汽車,白亮車燈刺得她直皺眉,汽車近了,她擡起手臂遮擋,聽見急剎車聲,車門關上,有人朝她奔跑過來。

  忽然那一雙手臂將她抱緊,他的大衣獵獵響着,似乎將滿城的風都爲她擋住。

  耳邊喘息陣陣,粗糲而熱烈地噴在頸裏,沈鳶一怔,屏息擡眼,漆黑夜sE中,葉慈眠垂眸看着她,她定定不知所措,一晌之後,臉頰邊似有什麼掉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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