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你明白了 作者:凡十二 从易嬴来到自家门前开始,宋天德就在留意易嬴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无论是易嬴一开始对柳秀成示好,還是易嬴要给天明公立碑,這一切都沒有出乎宋天德意料。所有改变全来自于易嬴拒绝为天明公奏請建祠堂,拒绝在碑文上题字留名,反而将自己的继任官员一起拉入为天明公立碑一事的决断上。 若是易嬴真向朝廷奏請给天明公建祠堂,這不仅有哗众取宠之嫌,更有错误引导流犯性质的不利后果。 而易嬴如果真在碑文上题字留名,這更是一种自以为是的炫耀之举。 可是,要接纳一個好处容易,要拒绝一個好处却相当艰难。宋天德根本沒想到一個小小知县竟也有這样的见识。想起有关易嬴的传闻,宋天德也不禁有些佩服大明公主的眼光。如果說知县易嬴前两個月的表现让宋天德大失所望,那么易嬴今天的表现绝对可圈可点。 宋天德并不是個因循守旧的人,一边赞叹出声,宋天德就上前拜见道:“知县大人,草民宋天德给您见礼了。” “天德兄免礼,本县愧不敢当。” “易兄不用客气,就凭易兄倡议为天明公立碑的善举,易兄都当得草民一拜。” 顺着易嬴口风,宋天德也不再称呼易嬴知县大人。毕竟在宋天德眼中,知县真是個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官。比起易嬴表现出的风范,称呼他知县就形同于贬低一样。 易嬴不知道宋天德想法,挽住立起身的宋天德胳膊說道:“天德兄,我們到屋裡說话好嗎?” “易兄請……” “天德兄請……” 有些不适应易嬴的热情,宋天德试图摆脱易嬴的胳膊,可却沒能成功。在两人进入院子时,李睿祥也跟了进来,只有鲍英却被两個家丁拦在了外面。 发现家丁不让自己进去,鲍英立即朝易嬴后背大喊道:“知县大人,知县大人。” 易嬴可以让鲍英跟来下关村,但却不等于也会让鲍英跟到屋裡来。易嬴甚至头都沒回一下,随手往后挥了挥手道:“秀成贤侄,帮我安排鲍捕头和两個衙役去用饭,让他们不用等我了。” 所有人都能听出易嬴的不耐,柳秀成心领神会道:“鲍捕头,人是铁、饭是钢,既然知县大人那么体谅你们,你们就随晚生一起過来吧!” 看着裡屋大门慢慢关上,鲍英也知道自己彻底沒辙了。 捕头虽然是個人人惧怕的角色,但却不等于什么时候人们都会惧怕捕头。 思量着该怎么向万大户汇报這事,或者就說知县大人干脆沒让自己跟来下关村?鲍英一边在心中想着,一边跟着柳秀成离开,誓要好好敲上柳秀成一笔。 鲍英离开了,易嬴却随宋天德进到了屋裡。 流犯住的房子不可能太舒坦,虽然不知這是哪朝、哪代做的善事,不仅墙上的墙皮已经脱落,甚至屋中的八仙桌都断了一截腿。虽然已被人接续上去,八仙桌的桌面却明显矮了一截。 知道屋中不可能有更好的地方,易嬴随着宋天德一起在桌旁坐下道:“天德兄,沒想到你在下关村這么辛苦,早知道本县就该接你到县城去住,或是干脆让人给你修缮一下屋子了。” “使不得、使不得,宋某现在是流犯身份,即便大人有心,宋某也不敢拖累大人。” “那到是,本县就不连累宋兄了,不過……” 话只說一半,饭只吃半碗,這原本就是官场的至理名言。 如果沒人询问,自己就有理由不說,如果沒人請自己动手,自己就可以拒绝請吃。要想拿到好处,最重要的就是一個請字。請别人来請自己。只要能拿捏好“請”字学问,便能做一個好官。 知道易嬴有话想說,宋天德却沒有多问,李睿祥自行坐下道:“易兄,你刚才对小弟說是因为什么官非来找天德兄,到底是什么官非。” “啪!” 易嬴沒想到宋天德居然沒向自己询问,這就让自己少了许多回旋余地。 但在听到李睿祥问话时,易嬴還是用力一拍桌面,满脸恼怒道:“小人,那干脆就是一群小人。虽然本县早知道天德兄是在下关村韬光养晦,不敢连累天德兄,奈何硬是有人要将屎盆子扣到天德兄头上。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居然易嬴现在還說不敢连累自己,宋天德几乎无语了。 不過用不着宋天德說话,李睿祥就追问道:“扣屎盆子?谁想给天德兄扣屎盆子?天德兄现在可是個流犯,给他扣屎盆子有什么用。” “你们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知道宋天德很难上钩,易嬴也懒得多說了。直接将怀中签好字的供词丢在桌面上,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啜起来。 双眼扫了一遍供词,李睿祥满脸疑惑道:“這供词有什么用?” “现在是沒用,可等到天德兄将来出仕时,你明白了……” 不是明不明白的問題,在易嬴提醒下,李睿祥的脸色立即变得一片铁青。因为要想在北越国做官,必须得满足一個前提,那就是身上不能有任何官非,這就如同现代官场不允许有任何案底一样。 李睿祥一开始并沒将易嬴說的官非放在眼中,原因是他并不认为真有任何官非能牵扯到宋天德身上。 可這种冲击公堂的官非却不同,那是不将其他官员放在眼中,是所有官员,乃至朝廷的大敌。 即便這事不是宋天德干的,知道這事与宋天德有牵扯,朝廷也会有人以此攻讦宋天德。攻讦他在做流犯时也不安分守己,攻讦他竟惹出這种给朝廷添乱的事。這样一来,别說宋天德出仕后难有盟友,是否還有出仕机会都很难說。 突然看到易嬴发脾气,宋天德仍是不动声色。不過当他注意到李睿祥脸色开始变化时,宋天德也微微觉得有些奇怪起来。 稍稍沉吟一下,宋天德說道:“睿祥贤弟,到底是什么供词让你這么为难,给为兄看看。” “天德兄請看。” 李睿祥不是不想帮宋天德,而是不知该如何帮宋天德。即便李睿祥明知這事情不是宋天德做的,可为什么有人要以此诬陷宋天德,他们還有什么后续手段,這同样是個大問題。所以李睿祥也如同易嬴一样,只能等宋天德自己发问。 然后在宋天德发问后,由宋天德自行去参详這事。 而在接過李睿祥手中供词后,双眼一瞥,宋天德的脸色立即整個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