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大漢，回來了！！
許昌皇宮。
“阿，阿武回來了？”
劉協失神了一般，從龍椅上起身，一步步走下臺階，啪嗒！
不慎踩空，整個人直接跌了下去。
“陛下！”一旁的趙雲急忙上前，險而又險地把劉協給扶住，這纔不至於讓天子掛彩。
“諸葛丞相，你是說，阿武回來了？他從西域回來了？！”劉協此時完全顧不上自己，甩開趙雲的手臂，直接衝下龍臺。
“陛下，楚王已經回來了。”諸葛孔明重複了一遍：“且已發十九路斥候通告天下，告知天下人，他到底去做了什麼？”
劉協趕忙問：“阿武告知天下人什麼？”
諸葛孔明對天子拱手，畢恭畢敬道：“奉漢天子之命，西征！”
“奉朕之命西征？”劉協頓了片刻，才恍然大悟：“阿武去涼州之前，確實與朕書信溝通，確有西征之事。”
“只是那時候朕只當是征討涼州不臣，不曾想他會拿下涼州後，繼續往西……”
“想那西域萬里之遙遠，邦國林立，定遠侯經營十數年都不能竟全功，阿武如此遠征……阿武他怎麼樣，可還無礙？”
孔明拱手：“楚王無礙。”
而後，就有簡雍上前：“臣願念與陛下聽。”
說着從寬大的袖子中掏出一份竹簡，十九路斥候當中，有兩路是發往許昌的，一路是給曹孟德，一路是給劉協。
【……關中，乃漢業之基，桓靈以來，屢遭戰亂……】
【……幸得有志之士，攘除奸兇，征討不臣，天下才日漸趨平，關中方定，卻因魏王曹操於許昌城內擅殺伏波將軍之後，涼州刺史馬騰，才引發馬援結義兄弟韓遂，並馬騰之子馬超，聚兵十餘萬騎，爲禍關中！】
【……魏王平叛不力，割須棄袍，不能進潼關一步，天子爲穩天下，遂詔孤西征……】
【……孤自武關入長安，先敗馬超，後收韓遂，關中終平！】
【……然欲安關中，必平涼州，孤便領兵西進涼州，一戰隴山，二戰姚水，屠諸胡羌百萬，終平百年羌亂！】
【……欲使涼州穩定，必收西域萬里疆，孤遂領兵四萬餘，出玉門，兵分三路，數月之內掃蕩西域北道諸國小邦……】
【……龜茲，孤墨，大宛不臣，盡誅其王，滅其國，奴其民，合攏疆土四千裏，併入西域都護府治下……】
【……時有貴霜發兵二十萬而來，北匈奴自康居南下，南匈奴左賢王劉豹領三萬騎抵至貳師城下……】
【……貴霜王被擒，大軍潰散，斬獲無數，北匈奴被連根拔起，徹底不存。劉豹其部東遁，周公瑾聯西域諸國之兵，斬劉豹於烏壘城。】
【……雖爲西征，卻也有開拓，兵鋒掠過蔥嶺，已超前代，而今自長安往西萬里，盡皆漢疆矣！】
天子劉協已經淚流滿面了。
嘴角噙着淚花，他喃喃地重複最後那一句：“雖爲西征，卻也有開拓，兵鋒掠過蔥嶺，已超前代，而今自長安往西萬里，盡皆漢疆矣！”
“……已超前代，而今自長安往西萬里，盡皆漢疆矣！”
“陛下？”諸葛亮上前，他發覺此時的劉協有些不對勁。
劉協開始往前走，簡雍，趙雲都趕緊跟上……
快要出殿的時候，才傳出劉協微顫的聲音：“朕，朕無事……”
“諸葛丞相，朕，朕是大漢的天子啊……”
“已超前代，而今自長安往西萬里，盡皆漢疆矣……縱然是兩漢五次治世，都未曾如此過……”
“朕自幼不過是被囚在深宮的傀儡罷了，先是被董卓玩弄，後是被曹孟德欺辱，……已超前代，而今自長安往西萬里，盡皆漢疆矣……朕從未想過，也從未敢想過。”
“阿武做到了。”
“若無阿武，朕此生怕是都見不到強漢盛世的武德氣象了……”
劉協出了承光殿，走下御階，他還在走，
“朕，其實早就絕望了。”
“可天不絕炎漢，天不絕炎漢……”
“時至今日，朕縱死也再無遺憾了……”
噠
終於，
劉協停下了腳步，
他擡起頭，
諸葛亮，趙子龍，簡雍也都擡頭仰視前方……
太廟。
不是一座，而是兩座。
一座是高廟，一座是世廟。
漢光武雖曰中興，實乃開創，因爲只有開創東漢才能中興大漢，所以本就是再造大漢之功，他這個中興是絲毫不輸草創的。
如此功勞，東漢必然要給他單獨起廟，不可能讓他附於高廟內。
劉秀功勞太大了以至於不得不給他上廟號爲世祖了。
所謂世祖，便是功德並茂、開闢之祖。
與周朝的天子七廟不同……
如文帝廟叫顧城廟，景帝廟叫德陽，武帝廟叫龍淵，宣帝叫遊苑。
廟制在東漢發生了很大的改革，準確說，東漢開創了後世廟制同堂異室、廟中之廟的先河。
劉秀是認西漢爲大宗的，但這並不代表他的東漢繼承西漢。
劉協只是頓了一下，便繼續上前。
他身後的諸葛孔明等人，都不由得暫時停下，神情變得肅穆，正衣冠後，才繼續跟了上去。
長安的高廟，洛陽的世廟，修建的極爲宏偉莊嚴。
許昌的太廟是新建的，修的自然是無法與洛陽長安的相比，然而洛陽也好，長安也罷，多年兵亂，都付之一炬了。
列祖列宗的牌位，都供奉在這裏了……
劉協的目光在高廟內緩緩而過，
高祖皇帝，劉邦。
泗水亭長，落草芒碭，受爲沛公，先入關中，滅秦分益州，漢中得封王，掃蕩了羣雄，烏江那裏徹底贏了楚霸王，這才兩漢四百年的華夏樂土。
而後是文帝，景帝。
這是第一個治世，奉行黃老之道，無爲而治，輕徭薄賦，與民休息。
終於，到了武帝劉徹，他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北擊匈奴，南平百越，東收朝鮮，西闢涼州，打通了絲綢之路，張帝國之腋，揚大漢雄風。還有酎金奪爵、鹽鐵官營，這便是漢武盛世。
而後就是昭，宣二帝了。
昭宣之治！
於此前漢國力與疆域，達到極點，第一次斬下了匈奴大單于首級的人是陳湯，他說：明犯強漢，雖遠必誅。
第一次設置西域都護的是漢宣帝，他說：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爲漢土。
元帝勤政節儉，卻優柔寡斷，疏忽吏治，無所作爲，大漢由此衰弱。
成帝軟弱無能，酒色侵骨，暴斃溫柔鄉當中。
至哀帝時，大漢已經病入骨髓。
是王莽把持朝政後，排除異己，培植黨羽，僞造符瑞，代漢立新……
前漢至此完。
劉協上了一炷香，行大禮。
而後步入了世廟，
“世祖……”
光武崛起於南陽，昆陽大破四十萬王莽大軍，掃平天下，中興漢室！
“爾等皆爲漢臣，可識得否？”劉協開口了。
簡雍上前參拜：“光武之後，明帝劉莊、章帝劉炟均勤於政事，富於才幹，文治武功，秉承光武帝遺規，史載天下安平，百姓殷富，是爲明章之治。”
“章帝之後，年僅十歲的和帝劉肇繼位，永元四年，漢和帝聯合宦官鄭衆掃滅竇氏戚族，並重用鄭衆、蔡倫等人……”
“勵精圖治，每日早起臨朝，深夜批閱奏章，從不荒怠政事，故有勞謙有終之稱。和帝多次下詔賑濟災民、寬刑減賦，安置流民、招納賢士……”
“元興元年……”
天子劉協忍不住開口了：“元興元年，墾田達732萬多頃，在籍人口多達五千三百多萬！”
“燕然勒功！”
“稽落山之戰！”
“還有金微山之戰，北匈奴被徹底擊潰！”
“定遠侯班超再通西域、敗貴霜帝國，當世時，鮮卑、南匈奴皆臣服，大漢國力達到極盛！”
也就在此時，劉協內心的興奮與驕傲，與他的話音一般戛然而止……
那一座座靈位，就彷彿在他眼前浮動，搖晃一般。
元興元年冬，年僅二十七歲的和帝病逝！
“殤帝……”孔明開口了：“百日的少子劉隆即位，是爲殤帝，在位八個月後離世。”
“安帝……”
“迎立章帝之孫劉祜爲帝，是爲安帝，安帝寵信奸臣，肆意妄爲，朝政日益腐敗，於“南巡”途中死於葉城。”
“順帝……”
“迎濟陰王劉保，是爲漢順帝，漢安二年八月，順帝病逝。”
“衝帝……”
“順帝病逝，太子劉炳即位，年僅兩歲，永嘉元年正月，衝帝駕崩，年僅三歲。”
“質帝……”
“梁冀擁立章帝玄孫劉纘即位，是爲質帝。質帝非常聰穎，稱梁冀爲跋扈將軍，不久就被殺害，年僅八歲。”
此時此刻，
伴着孔明的話音，場中人皆頭皮發麻，大漢啊大漢，他們宛若看到巍峨的大山在眼前崩塌！
“呼~”
孔明的話音剛停了下來。
天子劉協的話音就已經響起：“諸葛丞相，如何就不說了？”
孔明則是止不住的唏噓哀嘆：“此後漢之所以傾頹也，臣，說不下去了。”
撲通！
劉協跪了下去，他喉嚨蠕動：“質帝之後，章帝曾孫劉志即位，是爲漢桓帝。永康元年十二月，漢桓帝駕崩，無子嗣，由河間王劉開曾孫劉宏繼位，是爲靈帝！”
“父皇在位期間，有兩次黨錮之禍，又公開賣官鬻爵，終於黃巾起義，天下徹底亂了……”
“中平六年，父王死後，皇兄劉辯繼位，一切政事取決於臨朝稱制的母后和握有兵權的大將軍何進手中。不久後，何進在和宦官的火併中相繼覆滅…”
“涼州董卓因爲立下了救駕大功而迅速掌權，此後擅行廢立，廢皇兄劉辯爲弘農王，改立陳留王劉協……”
“劉協……”
不知道爲什麼，
這個名字，劉協感覺很陌生。
“朕第一次見董卓的時候，是與皇兄一同逃出宮外，迎面撞上了董卓的十萬大軍……”
“皇兄嚇得直哆嗦，不敢言語，其他跟隨者也都不敢說話，生怕一不小心就沒了性命。”
“是朕……”
劉協不由攥緊了拳頭。
“是朕指着董卓，問他是來救駕的，還是來劫駕的？！”
“董卓驚異於此，那時他愣住了很久，才說是來救駕……”
“朕又問他，汝既是來救駕的，這爲何見了皇帝不拜？朕指着身邊的皇兄，對董卓說，這就是當今的天子，你還不下跪嗎？！”
“董卓被嚇得臉色慘白，他慌忙下馬，領着數之不盡的西涼騎兵，烏泱烏泱的跪了一大片……”
那時，劉協才九歲。
可也正是這一次，他向世人展示了自己的聰慧，將自己推向了一條沒有希望的道路！
在後人的眼裏，這真是一位“窩囊”的皇帝。
但事實上劉協極有智慧，只是生錯了年代，有時候，命運就喜歡捉弄人，一次大膽護主，讓他從此萬劫不復！
而這，也是天子劉協當年爲何會對劉武那般寵愛的原因……
當劉武第一次叫他皇兄的時候，劉協看到的不是劉皇叔之子劉武，而是年幼的自己。
皇兄。
當年他也是這般叫少帝劉辨的。
面對董卓，劉協正是少帝的腰膽。
天子劉協痛苦的閉上了雙眼，他心道：“可朕鬥不過董卓，更鬥不過曹操，朕成了阿武的皇兄，就如朕的皇兄一般……”
當年金頂之約，沒有半點虛假。
在劉協的眼中，劉武不是劉武，而是自己，另一個沒有被困在宮牆深處的自己，他對劉武有着無限的期望。
當年橫亙在劉協，與劉協皇兄眼前的，是董卓。
劉協輸了，他那時候終究還是太小了，根本就沒有抵抗之力。
而如今橫亙在劉武，與劉武皇兄眼前的，是曹操。
相比於董卓，曹操更爲強大……
可是！
現如今，劉武比曹操還要強大！！
當年，他在金頂之上種下的那顆種子，終於長成了足矣遮蔽天日的參天大樹。
淚水又一次涌出，
劉協開始不住的抽泣，
天子的情緒越發的控制不住，
呼！
他猛地甩開大袖，
而後合掌，
天子劉協深深一拜，泣不成聲：“敢告於列祖皇考……”
“阿武回來了……”
“大漢，回來了！！”
“嗚嗚嗚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