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分家,必須分家
瞧着老錢氏奄奄一息,無人再計較她先前的撒潑無理。
林羨站在角落,看着老錢氏如死狗般被擡進主屋,也沒跟上去,只從竹簍裏取出自己那兩百文錢。
起身之際,眼角餘光瞥到院子裏被忽略的幾個孩子。
尤其是沈大毛。
因爲捱了老錢氏的打,左半張臉上,有了紅紅的巴掌印。
林羨走到他面前,拿了一串銅錢遞過去,“野鴨子是你帶我去找的,算提供了線索,再加上,是你賣出的鴨子,這是你該得的酬勞。”
沈大毛瞅着林羨的手一會兒,最後把銅錢抓了過來。
林羨見他接了,臉上露出一絲笑,爾後叮囑:“撥了殼的熟雞蛋往臉上滾一滾,能消腫化瘀,過會兒,記得去竈屋給自己煮一個。”
說完,率先回後院。
當天夜裏,全村人都以爲沈家會掛白,不少人主動留下幫忙,又是借桌椅又是佈置靈堂。
嫁到鄰村的沈二妞聞訊趕來,跨進門檻就嚎開:“娘啊——”
從院門口一路嚎至牀前。
沈二妞的夫家,也是尋常農戶。
她沒沈大妞的好運道。
及笄的年紀,正是沈耀祖考中童生的第三年。
縣裏開雜貨鋪的金家看沈耀祖前途不凡,想搭上這位‘文曲星’,給兒子求娶了沈大妞。
等到沈二妞議親,沈耀祖因爲連續兩屆科舉落第,文曲星的頭銜不再,也就沒有第二個金家來接手沈二妞。
誰知道,她嫁後第四年,沈耀祖又中了秀才。
林羨待在後院,也能聽見前頭沈二妞唱大戲似的哭調,不多時,又傳來另一道嚎哭,是沈大妞回來了,與沈二妞相比較,毫不遜色。
只有沈耀祖與友人外出遊學,未能及時趕回家。
次日,衆親朋來見老錢氏最後一面。
沈家內外哭聲不斷。
就連程家也派了人來幫忙。
一場白事,如火如荼地進行着。
四天後,壽衣已經做好,棺材已經運來,沈大妞姐妹眼睛都快哭瞎,沈家女婿守夜憔悴如腎虛,親朋好友來了一趟又一趟,老錢氏愣是沒嚥下最後一口氣,還直挺挺地躺在炕上。
“這定然是迴光返照!”
有人道。
於是,治喪的,繼續等着。
又是兩天。
終於有人意識到不對頭,這要死的人咋還喝粥?
前院荒腔走板幾天,林羨沒上趕着湊熱鬧,除了去竈屋就是待在後院。
治喪第七天,老錢氏灌下一碗雞屎湯就滿血復活了。
老錢氏得知自己的墳都已經挖好,就等着她打橫躺進去,氣得一個倒仰,繫了條粗布抹額,倚着炕頭破口大罵。
一時間,擡棺的擡棺,拎鍋的拎鍋,好不熱鬧。
兩個女兒見老錢氏罵人不帶重樣,哪還有兩腳一蹬見閻王的短命樣,也覺得糟心,捏着鼻子紛紛離開孃家。
幫忙治喪的人一走,老錢氏又哭天搶地:“我的命怎麼這麼苦,當初不顧家裏反對,嫁給你這麼個帶孩子的鰥夫,又給你生下四個孩子,讓老大去服兵役,是我黑心腸嗎?如果你去了,我一個女人帶着五個孩子要怎麼活?”
沈大勇坐在炕旁,默默聽着,等老錢氏哭完一輪,他纔開口:“但凡你對大毛他們幾個稍微好點,那天大毛也不會幫着外人說話。”
老錢氏聽了,哭得更大聲:“我是沒給他們房子住還是沒給他們飯喫?你個沒良心的!我省下那些銀子是爲了誰?早知道你是這麼想我的,我何必做這個惡人,就讓你兒子去種地,還讀什麼書,考什麼秀才!”
沈家幾代下來,只出了沈耀祖一根讀書苗子。
沈大勇嘴上不說,心裏也偏向小兒子。
要不然,長子託人送來銀票,他不會明知是老錢氏回回昧下,還選擇睜隻眼閉隻眼。
“家裏這麼多張嘴,平日裏,只有你一個人下地,我讓孩子撿個柴怎麼了,他卻記恨上我。”老錢氏用帕子抹着眼淚:“還有那倆小的,一個用頭撞我,一個拿木桶砸我,不是自己生養的,終歸隔着一層肚皮,等他們再大些,還不把我活活打死!”
老錢氏不喜大房幾個孩子,是擺在明面上的事。
良久,沈大勇才問:“那你想怎麼樣?”
“分家。”老錢咬緊牙關:“大房那幾個孩子,必須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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