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2章 是不同的
“怎麼來了?”空寂的宮殿之中,似乎連宮燈都比乾明宮中的更加昏黃。啓元帝不知在空寂之中坐了多久,卻在此時收回了心神。
“兒臣參見父皇!”男子鄭重的行禮之後,纔開口解釋:“因爲猜想父皇會來這裏。”
啓元帝的目光投了過去,臉上的神情變得平和:“這好像是你第一次踏進這裏。”
第一次踏進這裏,不是第一次來到這裏,啓元帝知道自己的兒子曾經不止一次在外面徘徊過,卻從來沒有選擇走進來。
“因爲有事想求父皇。”
“朕不能答應!”
“你應該知道你的責任。”
父子倆幾乎很少對視,彼此間似乎只要不過多的探究與關注,就能夠保護着共同的記憶,不被時間沖刷殆盡。
此時的啓元帝發現,自己兒子眼中的堅毅,而對方發現了啓元帝眼中的哀傷。
“可是父皇——”啓元帝擺了擺手,想要阻止對方說下去。即便是皇帝,心裏也會有某一處柔軟的地方被拉扯着。
“誰去都行,唯獨不能是你!”
男子跪在地上:“父親,讓我去吧!我想要親自爲哥哥報仇!”
啓元帝眼中的哀傷又增加了一些,嘆息聲打破了沉默:“昭兒,你母親去了,宸兒也去了,爲父就剩你了。”
“父皇不會失去兒臣,父親也不會失去昭兒,昭兒只是去替皇兄報仇,替父皇守護大孟的土地。您已經保護了我太久。”
趙恆昭擡起頭,看着啓元帝的身影在宮燈的映照下,顯得極度的落寞與孤獨,他知道父皇的擔心,卻也不會去改變自己的決定。
“父皇,就讓兒臣,親手爲皇兄報仇吧。讓兒臣與皇兄一起爲您去守護古牢關,守護大孟。”守護父皇的威嚴。皇兄生前想要守護的,又何嘗不是他想要守護的呢。
啓元帝絕對不能允許他與結髮妻子的另一個孩子,再出現任何閃失,而且還是在距離林江如此近的地方。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派對方去古牢關。
他知道只要自己堅決反對,那麼對方再怎麼請求也無濟於事。但,看着對方的眼睛,他卻說不出拒絕的話語。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的刻意忽視之下,也已經逐漸長成了勇敢與出色的人。
啓元帝從龍椅上站起身,緩緩走下臺階,來到他的身前,將跪在地上的人,扶了起來。
“你和你的皇兄一點都不像。”兩人容貌與聲音,並沒有太多相似之處。
一個像他更多一些,一個向他髮妻更多一些。而脾氣秉性,處事之道,也都有着差別。所以啓元帝從來沒有試圖在昭兒的身上,去找宸兒的影子。
“兒臣知道!”
父皇雖然很少看他,但父皇眼中的他始終是他,所以,趙恆昭就是趙恆昭,是父皇與母后的兒子,是皇兄最爲疼愛的弟弟,不是任何人的替代。
“你小的時候,因爲被說與宸兒不像,可是哭了一通鼻子呢。”
趙恆昭神情中閃過一絲尷尬,因爲自小他就知道皇兄的出衆,自然想要與皇兄之間多些相似之處,還努力學着皇兄的樣子。
只是自從皇兄離開之後,他再也沒有這麼做過。因爲那個時候他終於知道,皇兄是獨一無二的,失去了就再也沒有辦法找回來了。
“雖然你與你皇兄並不相像,但你同樣出色。”啓元帝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獨一無二的?”
“自然。爲父等着你回來!”
他的宸兒是獨一無二的宸兒,昭兒也是獨一無二的昭兒。二十多年以前,他對着自己兒子說過這句話,沒想到二十多年之後,還會再說一次。
“是!那兒臣先行告退!”
啓元帝想要說些什麼,最後卻也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看着自己兒子的背影走出空寂的宮殿,消失在彎月點綴的夜色之中。
一陣風穿過帷幔闖入大殿,讓宮燈籠罩下的影子忽明忽暗。
“又答應了呢!”啓元帝輕聲的說道。
他無比後悔二十多年前的自己所做出的決定,卻在二十多年之後做相同的決定。這些年,他的心裏有太多的愧疚,絕大部分是關於宸兒的,還有一部分是關於昭兒的。
爲了保護,也就只能去忽視。爲了成全,便再一次選擇答應。
朝堂之上,在衆皇子的主動請纓之下,皇上選擇了六皇子去古牢關督戰。似乎因太子被害真相而到來的一系列震動,都隨着這個決定而平復了下來。
只是衆人之前沒有想到,皇上竟然將自己唯一在世的嫡子又送到了林江。六皇子這些年雖然並未得陛下看重,卻是太子殿下的嫡親兄弟,這樣真的好嗎?
可即便如此,卻沒有朝臣再提出反對,只要陛下不御駕親征,那麼派誰去,他們都能接受。況且,陛下心裏是怎麼想的,皇子們又是怎麼想的,有誰能夠說的清楚呢。
所以還是難得糊塗吧,只有糊塗才能夠明哲保身,不至於選錯了路。
只是啓元帝的臉色依舊難看,每天大臣們仍舊感覺上朝的時間太過難捱。古牢關的軍情傳來,也處於拉鋸與對峙中,傷亡與損耗在不斷地擴大,但比起陘陵關的形勢,還是要好上一些。
畢竟古牢關這邊,沒有讓外族佔到一點便宜,一直隱隱的佔據上風。這讓陛下的神色似乎緩和了一些。也讓壓抑的氣氛有所消散。
朝堂上在經歷過驚濤駭浪之後,又看似平復了下來。
但王茂平這個名字,不僅出現在了各衙門官員的口中,還隨着太子被害的真相,開始在京城擴散。
可以說,如今王茂平的名字,已經不再只是出現在官員和一些讀書人的口中,而是也出現在了茶館酒樓之中。
王茂平不知道他的名氣,終於高過了他的馬甲“戰茅”,而且在京城的話本界,他也已經開始嶄露頭角。想象力與創造力,不只是肇原府百姓所獨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