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我可以喊你師父嗎
他們沒有談判的資格。
這幫人明顯是衝自己來的，然而卻奪走了一條不相干的性命。
他有責任，彭小華畢竟是他請來的司機，他甚至記得自己在發佈招聘信息時，還特意強調過一句“沒有危險”。
他食言了。
而他最討厭食言。
此刻心中有股濃郁的罪惡感，令他憤怒之餘，羞愧難當。
幹掉所有槍手後，他來不及喘息片刻，迅速返回房車上。
“輕輕，你中槍沒？”
“沒！”虞輕輕趴在地板上依然沒起來，腦袋下的一塊地板已經被浸溼，那是淚水。
李東點頭，他之所以第一時間躍出窗外，同樣也是爲了保護她。
子彈的目標不是車，而是他。
“大人，你怎麼樣？”虞輕輕見他衣衫破碎、渾身是血，彷彿中彈不少的模樣，關切詢問道。
“無礙。”
李東沒解釋太多，來到駕駛室，伸手摸向彭小華的屍體。
餘溫尚存，應該還來得及。
右手一翻，出現一張人形的黃紙，李東咬破手指，迅速在上面畫下一道臨摹過很多遍的複雜符文。
虞輕輕捧着嘴巴，站在他身後，內心震撼無比，近距離打量，她清晰看到大人身上有不少溢血的孔洞。
衣服下面的還不知道，只是裸露在外的，至少就有十幾處槍傷。
‘這都……無礙？這就是靈能者的能耐？竟然強悍到這種程度？’
她注意到，身中這麼多槍，大人的動作不受絲毫影響。
只是……他現在在幹嘛？
點綴着晶瑩的大眼睛裏露出疑惑而詫異的神色。
只見李東將人形符紙摁在彭小華的額頭上，右手掐出一個古怪指決，嘴中開始振振有詞起來，一道肉眼可見的靈光，順着他的手臂，緩緩凝聚到符紙之上。
忽然，符紙顫動了一下。
‘成了！’
李東大喜，他其實也就姑且一試，不曾想還真成了。
這就是《寒月蘭錄》中記載的一個魂魄寄留之法，養魂術。
不過此術卻有重重限制，甚至有些喫力不討好。
其一，被施術者必須剛死亡不久，魂魄尚未離體；其二，它必須自願被寄留；其三，施術者必須使用靈力時常蘊養它，否則寄留不了多久依舊會消散。
不過李東還是幹了。
一來他覺得彭小華並不甘願就這樣消亡於人世，二來他覺得值得，且有必要。
“這……”
虞輕輕驚呆了。
那個紙人，一個死物，如今脫離大人的手掌，竟然自己站起來了，還低頭打量着小華哥的屍體，久久沒有擡頭，似乎很傷心的樣子，雖然它並無五官，展現不出表情，就是一種感覺。
“對不起。事發突然，你已經死了，我只能做到這一步。”
‘大人居然在和它說話？’
虞輕輕感覺自己的科學價值觀在這一刻都轟然崩塌。
“這不怪大人，謝謝。”紙人彎腰，不過它的話只有李東可以聽見，其他任何人，哪怕是柳嬤嬤那個世界的絕頂高手，也不可能聽見。
這便是養魂術的特性，李東以自己的血爲媒，施法將彭小華的魂魄寄留於紙符之中，接下來也只有他可以蘊養。
一言以蔽之，這縷魂魄如果離開李東，活不了。
李東就相當於它的主人。
“不，我有責任。”李東搖頭道：“這幫槍手是衝我來的，你是無辜的。”
紙人沉默少許後，問道：“大人，知道是誰嗎？”
“大概知道。”
李東鄭重道：“人死不能復生，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儘自己最大的努力保留住你的魂魄，不過，我會爲你報仇。”
他不會再次食言，讓自己的人枉死。
紙人沒有回話，再次鞠了一躬。
“其他事稍後再說吧，此地不宜久留。”李東沉聲道：“這裏還是對方的地盤，另外，這輛車也不能要了。”
說罷，就準備將紙上收起。
“等等大人。”不過紙人卻突然開口道：“請大人毀了我的屍體。”
嗯？
李東稍微楞了一下，也就明白緣故。
他不想讓父母得知他的死訊。
雖說他現在只是一個紙人，但起碼魂魄還在，某些與家人聯繫的辦法，依然可以使用。
他想隱瞞此事，哪怕使用謊言。
果然，紙人解釋道：“我不想看我爸媽白髮人送黑髮人，他們就我一個兒子，如果知道我死了，他們很可能挺不住。”
“好。”
李東尊重他的決定，收起紙人，站起身來。
“閉上眼睛。”
虞輕輕乖巧照辦，李東牽着的她手，領着她走下房車。
外面滿地人頭的景象，還是不要讓她看見爲好。
這對於普通人而言，實在太過血腥恐怖。
走到油箱旁，李東將其擰開，然後微微後撤，在抱起虞輕輕的一剎那，一隻煤油打手機在空中劃出拋物線。
等到轟鳴的爆炸聲響起時，他早已帶着虞輕輕飛馳到安全地帶。
虞輕輕不敢望向身後，身體依然在顫抖，輕聲問：“大人，那個紙人？”
“是你小華哥的魂魄。”
虞輕輕驚訝不已，世界上居然真有如此神奇之事，小臉上突然浮現一抹驚喜：“這麼說小華哥沒死？”
“肉身已死，魂魄未散。你說話他能聽見，但你沒辦法聽見他說話。”
“但大人能！”
“嗯。”
前方出現一輛黑色寶馬，李東重新抱起虞輕輕，不待司機錯愕着準備調頭時……
“咚咚！”
駕駛窗已經被人扣響。
‘尼瑪，這怕是個鬼吧！’
年輕司機驚出一身冷汗，特別是瞅着李東渾身是血的模樣，更是牙齒打架。
大白天見鬼可還行，現在的鬼這麼高級，連太陽都不怕？
“幹、幹嘛？”
“買你的車，開個價。”
原來不是鬼。
“不賣。”
“你確定？”李東微微眯眼，他現在心情非常不好。
正常情況下他是不會爲難普通人的，但現在，不一定。
胸腔有股怒火，正在肆虐着尋找宣泄口。
“賣！”年輕司機嚥了口唾沫，還是慫了。
剛纔對方帶着個女的，像鬼一樣突然臨近的速度，他已經見識過，簡直就跟遊戲裏的閃現一樣，他估摸着自己一腳油門都跑不過。
還是認慫保平安吧。
再說，對方說買，又不是搶。
李東佯裝伸手摸向已經穿孔的褲兜，掏出手機：“多少？”
“剛買的，才仨月，落地快五十萬了。”
“轉你五十萬。”
兩分鐘後，年輕司機站在路旁，望着揚長而去的汽車，在後面招手大喊道：“喂，兄弟，沒過戶啊，別違章！”
‘前面到底啥情況啊？怎麼還起火了，湊近瞅瞅？’
又兩分鐘後，年輕司機嚇暈在高速公路上。
……
傍晚，高速一處服務區。
此地早已離開冰城範圍，距離京城也不是很遠，雖然服務區內也有驛館式旅店，不過爲了以防萬一，李東沒有入住。
此刻黑色寶馬五系停在服務區邊角的一杆路燈下方。
李東準備處理下傷口。
他的身體恢復性雖然極強，但子彈嵌在體內，抑制了小部分組織的癒合，而且非常難受，像是身體裏鑽進不少蟲子。
“輕輕，你要不然下去逛逛吧，去買點喫的。”
“我不餓。”虞輕輕光着腳丫坐在後排，雙手抱着膝蓋道。
今天發生的一切，對於她這樣的花季少女而言，實在過於沉重。
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李東暗歎一聲後，只能實話實說：“我要取子彈，可能有些恐怖。”
“取子彈？”虞輕輕詫異擡頭：“在這裏？”
“嗯。”
“咋取？”
“用刀……剜。”
虞輕輕嘶了一聲，嚇得小臉蒼白：“爲、爲什麼不去醫院？”
“因爲……我快撐不住了，等到醫院，我可能會死。”李東胡說八道。
他爲什麼不能去醫院？
主要他身體異於常人，子彈又那麼多，不是一下能搞定的事情，專業的醫生很容易發現他身體的祕密。
試想，如果一顆彈孔在你眼前，幾秒鐘便癒合完好，連疤都沒有，你還能淡定嗎？
他總不能把人家醫生和護士殺了吧。
太容易暴露祕密。
聽他這麼一說，虞輕輕頓時大驚失色，腫脹未消的雙眼中，再次晶瑩閃爍。
“大人，你千萬別有事啊，我能做什麼嗎，我不怕！”她連聲道。
你還別說，如果有個信得過的人能幫忙的話，會方便不少，因爲有些中槍的部位，比如背部，自己還真不好操作，哪怕有精神力感知。
“你確定？”
“確、確定！”虞輕輕粉拳攥緊，俏麗的小臉有股堅毅。
李東深深看了她一眼，翻手遞過去一把尖銳的小刀。
虞輕輕顫抖着手接過：“不、不用消毒？”
“不用。”李東隨即脫掉早前爲避免引起收費站的工作人員警覺、從而換上的黑色T恤。
他的法術空間裏，現在都會時常備兩套衣服。
坦白講，虞輕輕現在已經知道他不少祕密，哪怕他換衣服時是避着她的，可衣服是從哪裏來的，小姑娘必然會浮想翩翩。
不過這丫頭涉世未深，對靈能者不甚瞭解，權以爲那些就是靈能者的神奇手段。
而就在這時，藉着頭頂灑落的燈光，望着眼前那肌肉線條堪稱完美的身形，虞輕輕的櫻桃小嘴驚愕張開，都能塞下一顆鴨蛋，黑瑪瑙般的雙眼，瞪得比銅鈴還大，表情驚悚。
同時內心的震撼，更是無以復加。
她雖然沒有密集恐懼症，此刻依然被嚇得大腦一片空白。
她本以爲大人一路上並沒有表現出什麼異樣，真以爲他只是不致命的地方中了十來槍，不過憑藉靈能者的強悍，完全可以挺住。
現在才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大人衣服下面的彈孔更多！
一顆顆溢血的彈孔，看起來是那樣的觸目驚心。
難以想象一個人受到如此大的傷害，居然還活着，並且連續驅車幾個小時，帶着她離開了危險地帶。
‘大人一直在忍耐！’
‘難怪他說撐不住。換成普通人，這樣的傷勢，肯定當場就死了！’
‘而一路走來，大人看起來像個沒事人一樣，誰能想到，他的體內卻帶着幾十顆子彈！’
‘這是怎樣的堅韌、毅力與強大？！’
虞輕輕心中生出一股無與倫比的敬佩之情。
“來吧，背上的子彈，把它們弄出來。”李東擡手示意。
“嗯！”
這一刻，虞輕輕忽然不那麼怕了，似乎受到某種感染。
在接下來取子彈的過程中，她一直留意着大人的狀態，再次被深深震撼到，面對這種剜肉割骨之痛，大人身體一動不動，只是將頭伸進窗外，大口大口抽着煙。
【背部受到傷害，代謝功能+5，細胞活性+5，神經元效率+5……】
【背部受到傷害，代謝功能+7，細胞活性+7，神經元效率+7……】
【背部受到傷害，代謝功能+9，細胞活性+9，神經元效率+9……】
痛嗎？
不痛纔有鬼呢，痛得李東肝兒顫，他本身就是一個很怕痛的人。
虞輕輕也就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簡直可以用猙獰二字來形容。
爲什麼不動？
因爲不敢呀。
這姑娘的刀法，實在不敢恭維，再要晃動身體，讓她找不到下刀位置……那不比凌遲處死好過多少。
另外還有一個緣故，這姑娘明顯對他敬佩有加，而人性就是這樣，在欽佩自己的人面前，總不是不由自主的想裝逼。
‘我忍！’
所幸反補的效果迅猛，一個部位的疼痛不會持續太久，很快就會有種癢癢的蘇虎感襲來，能讓感知得到一定緩衝。
“大人，你的身體恢復速度好快啊！”虞輕輕驚訝無比。
她親眼看到一顆彈孔，以眼見的速度恢復，此刻用小手一抹，連個疤都沒見到。
“嗯，我的身體異於常人，不過這是祕密，懂嗎？”
“懂！放心大人，我誰都不會說的。”虞輕輕用力點頭，眼中滿是小星星：“大人，你真厲害！”
李東有種感覺，這丫頭現在對他都不是敬重，已經演變成信仰。
而信仰這玩意兒，非常可怕。
他如果是個壞人，分分鐘就能把這丫頭帶黑掉。
“輕輕，我問你一件事。”
“大人請說。”
“如果某天，你的……你母親那邊的人，比如什麼舅舅表哥之類的，與我爲敵，你會幫誰？”
“我沒有舅舅和表哥啊。”虞輕輕小腦殼一歪道。
“假如有。”
“幫大人！”虞輕輕幾乎沒有猶豫。
“理由？”
“因爲我從來沒見過他們，沒有感情，也不想有。我媽從不提起他們，顯然也不愛他們，我媽嫁人，我媽去世，他們都沒有出現過，我覺得我和他們沒有關係。
“而大人不同，你救過我的命。大人還說要教我修煉呢……對啦，大人，我以後可以喊你師父嗎？”
小姑娘停下手中動作，俏臉上滿是期待。
李東深吸一口劣質香菸，將煙霧全部吸入肺部，再緩緩吐出，扭過頭來，看了眼那張小迷妹般的可愛臉蛋，微微一笑：
“可以。”
——
PS：今天更新比較早，準備存點稿子。
說個事，接下來或許有十天，更新會不太穩定，因爲我要出趟遠門，碼字的時間沒那麼多，也不確定什麼時候有時間。
不是旅遊，是家裏的事情，所以望大家體諒一下。不過還是會保證每天最低更6000字。
應該七八號的時候可以恢復，到時再力所能及地爆一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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