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林柚和謝寒潯枕在一個枕頭上，牀簾內的空間狹小擁擠，黑漆漆的氛圍下只能依靠身體感知溫度。
衣服摩擦的聲音也被放大得格外明顯,周圍的空氣溫度也跟着變熱。
林柚微微側頭餘光瞥見了謝寒潯的側臉，昏昏暗暗的空間裏只能隱約感知到身後的人在笑。
他抿了抿脣圓圓的眼眸在黑暗中睡意消失了大半，像是勝負欲被挑了起來般，快速地扭頭感受了一下心跳，緊接着又轉了回去面對這牆。
好像有點聲音。
林柚抿了抿脣感受的不太真切。
謝寒潯低低地笑，胸膛貼着能感受到笑意的共振“這麼快,能感受到嗎”
林柚指尖蜷了蜷，小聲道“太擠了，我不聽了。”
他一轉身彷彿要跑到謝寒潯懷裏去了。
不明白爲什麼宿舍的牀明明看起來是能容納兩個人,但謝寒潯和他擠一塊時牀卻好像縮小了很多倍一樣。
怎麼能擠到這種程度的。
林柚感覺自己都快要跟牆貼在一塊了，後背還能感受到過熱的溫度,他曲了曲腿整個人有點不自在。
謝寒潯哦了一聲，讓出了一點空間“現在不擠了。”
林柚扭頭看了看謝寒潯又看了看中間的縫,滿頭問號。
他坐起身摁着謝寒潯的手臂探頭看了一眼,黑暗中看得不真切,他還伸手摸了摸，很大一塊空。
林柚抿着脣說道“你回自己的牀上去。”
謝寒潯不緊不慢道“可是我看了恐怖片。”
一切盡在不言中。
林柚的良心又開始噠噠噠地被紮了,黑暗中原本被打岔有些忘掉的恐怖畫面又重新捲土重來。包括回憶起捂住自己眼睛的手，眼睛上彷彿還能感受到灼熱又安心的溫度。
林柚指尖揪了一下被子,退讓了一步細聲道“那你往旁邊一點。”
漆黑黑的空間中，林柚看不清謝寒潯脣角一直帶着的弧度，同樣遲緩地忽略了一句話。
心軟是心動的開始。
林柚重新躺下而謝寒潯側着身，像是整個人被籠罩在了另一個人的氣息中一樣，溫溫熱熱密不透風地裹着他。
昏暗的空間中也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灼熱視線。
已經不需要去特意地聽心跳了,林柚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聲，同樣的也能感受到謝寒潯的心跳。
劇烈地跳動。
他有些微微不適應地側頭，手指蜷縮緊，對於謝寒潯說的喜歡反而有了更加實質性的認知。
從一開始的不真實不相信，到現在的恍然。
謝寒潯好像也沒有說假話。
林柚也有過喜歡人的階段，他能意識到自己對謝寒潯是有點在意，不然也不會覺得之前的追人計劃很奇怪。
他只是很驚訝
，還有點不敢相信。
可能是上一段感情的遭遇讓林柚沒有那麼快地想要再開始下一段感情，他還需要一段時間讓自己靜一靜，過於盲目地選擇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別人都是一種不負責。
謝寒潯垂眸視線落在林柚臉頰中間的小痣上，低聲問“現在聽到了嗎”
林柚聲音有點悶“聽到了。”
心跳過快的不止他一個。
林柚指尖攥着被子，耳尖微微發熱，微微一動都能碰到旁邊人的腿。
“上次也是這樣。”
耳邊傳來低語。
熱氣拂過耳朵，林柚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像埋起頭來的倉鼠悶聲悶氣道“我要睡了。”
耳邊是低笑，貼着耳朵帶着幾分若有若無的撩“晚安，林柚。”
謝寒潯心底默唸着林柚的名字，手指虛虛的觸碰着近在咫尺的柔軟髮絲。
名字本就是世界上最短的情詩。
林柚側過身，閉上眼睛過了幾秒卻又睜開。
一定是謝寒潯的心跳太大聲了，纔會吵得他睡不着。
最近幾天林柚的生活過得很充實，每天除了上課之外都是窩在工作室裏趕製話劇社的衣服，勞逸結合的還會被謝寒潯帶着去看籃球訓練美名其曰放鬆。
周凌然也經常回來工作室，他參加了一個比賽經常要來林柚這裏借工作臺和設備。
“對了，柚寶你聽說了嗎蘇子明被處分了。”周凌然開口道“好像還是品牌方那邊直接跟學校反饋的。他抄了好幾個參賽選手的設計，直接被聯名上訴了，聽說踩到了鐵板這次高層的親戚也被連累了。”
蘇子明的處罰結果剛下來時品牌方就已經通知了林柚，林柚對結果不感興趣，只希望蘇子明以後別來煩他。
周凌然繼續道“聽說這次品牌創始人都驚動了，事情鬧得很大。”
林柚“那看來他能消停一段時間了。”
周凌然“好像最近的一個設計比賽都拒絕他參加，真的是笑死了天道好輪迴咯。”林柚正在給最後的一套衣服鎖邊，擡頭看了一眼周凌然手裏的布料提醒道“歪了。”
“嗯”周凌然愣了一下，順着林柚的視線看下去開始尖銳鳴笛“啊啊啊糟了”
話劇社的衣服做好後林柚封袋裝起來送到了話劇社。
他拿着衣服推開話劇社的門時，聽到了一陣悠然的小提琴曲。
開頭是輕快的節奏，逐漸轉入了傷感和延綿。
最先注意到林柚的是安歌，見到他手裏的衣服後連忙上前來接住，兩個人將衣服放在一邊，林柚站在一旁仔細聽了一會。
曲目情緒漸漸遞進，林柚眉心微微皺了一下，耳邊隱約捕捉到節拍出現了問題。
弓壓力沒有控制好高音過低了。
前面的節拍一亂後面的也跟着徹底亂了，聽起來帶着點大家常說的鋸木頭聲。
不僅林柚聽出來了，話劇社的成員也都或多或少地聽了出來。
池佑叫停了正在演奏小提琴的成員“停。”
方衡哭喪着臉喊道“我真的不行，前面真的是我的極限了。”
“你支棱起來啊”其他的成員正在加油打氣“多練習一定行的你現在可是我們的希望”
方衡怒了“你們站着說話不腰疼是吧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都不想演”
林柚不明白髮生了什麼，疑惑問道“這是怎麼了”
安歌嘆了口氣“別提了，臺上的燈壞了，小李和小任非要去修，結果梯子有問題，兩個人一個摔了一個砸傷了腳，小李的傷嚴重去醫院一拍片骨折。”
林柚記得話劇社很快就要演出了，小李的腿骨折至少要休養小半年，上臺肯定是上不了了。
他問“小李的角色戲份多嗎”
安歌說道“也不是很多，但是還蠻關鍵的，有一項特殊技能社團的大家都不會，就這個小提琴。身形符合的不會，會一點的身形又不符合，現在這個是唯一的獨苗苗了。”
林柚問“小提琴的戲份很重要嗎”
安歌看了一眼正在打電話的池佑，嘆氣“十分重要，池佑不想用小提琴配音，那種規模的舞臺太容易被聽到小提琴原本的聲音了，但是一時間又找不到相似又會用小提琴的，只能讓獨苗硬着頭皮上。”
“但是你也看到了池佑不滿意，而且臨近這種時候演員也不好找。”
話劇社裏身高外形跟小李相似的很少，哪怕是身高外形相似他們也不會小提琴，根本沒辦法代替小李的角色。
“總不能真的用這個鋸木頭的聲音上臺吧”
被說池佑了，就連安歌自己都聽不下去。
方衡前面旋律還可以，後面真的一塌糊塗說一句鋸木頭也不爲過。
林柚有些疑惑問“一定要用小提琴嗎改成別的應該比較好找吧。”
安歌搖頭說道“這個畫面很重要，雖然說能改但是以池佑的性格肯定是想要更好的，雖然小李的戲份不是很多卻挺重要的，貿然改會影響整體的呈現節奏。”
另一邊方衡像是徹底放棄了，直接一個大開大合的鋸木頭音，聽得話劇社的衆人齜牙咧嘴紛紛捂着耳朵說“謀殺啊”
方衡冷笑“對。”
鋸木頭聲音更歡快了。
“來個人管管他”
安歌看着這一幕捂着耳朵默默道“池佑這次的頭髮高低得禿。”
林柚看了一會，出聲道“小提琴能給我看看嗎”
方衡恨不得不拉小提琴，聽到有人要連忙將這個燙手山芋遞了出去。
林柚接過小提琴音，將琴放在左肩上保持下巴緊貼腮托，柔順的髮絲貼着白皙的臉頰，纖長的眼睫自然下垂，右手持弓回憶着剛剛方衡拉的曲子嘗試了幾個音調。
長相昳麗的青年挺直腰背彷彿小白楊一樣，
周身凝着靜謐氣息，只是隨意的一個動作就吸引了大半的目光。
標準的姿勢髮絲被燈光照射的嵌着一層光，漂亮的彷彿油畫照入了現實。
下一秒小提琴的琴弓滑過琴絃悠然細膩的琴音旋律動聽，幾個音律就將作曲者的情緒表達得淋漓盡致，讓人彷彿身臨其境。
頓時間沒人說話，注意力全都放在了林柚身上。
池佑看着林柚若有所思。
正當人沉浸在優美的旋律中時，林柚停下了動作，他找到了鋸木音的原因了。
林柚問“調絃器有嗎”
方衡看呆了連忙道“有有有你光聽就聽出來有問題了”
林柚坐下來一邊調試一邊說“小提琴的基礎功不就是要訓練耳朵嗎琴調的音準不對，琴弓的鬆緊度也不太行，太緊了，一用力就會變成這種聲音又悶又沉。”
他將小提琴調試好，遞了回去“你重新再試試。”
方衡接過小提琴，重新架了起來。
林柚提醒道“手勢不對，手指微微彎曲手腕太緊繃了，你轉一下手腕放鬆一點，要保持手指的靈活度，你這個姿勢太僵了。”
方衡又嘗試了一下，還是拉了剛剛出問題的那一段，果然得到改善了。
話劇社的成員也覺得稀奇“真的變好了誒。”
安歌驚訝連忙追問“林柚你還會小提琴”
林柚眼眸彎了彎輕笑道“會一點。”
方衡驚愕“這叫會一點”
專業的不能再專業了好不好
安歌看着林柚腦袋裏有條線像是忽然連上了，嘴裏嘀咕着“會小提琴，長相好看，身形跟小李也很符合。”
林柚神情有點疑惑“什麼”
“池佑”
林柚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安歌對着池佑喊“林柚會拉小提琴”
林柚懵了。
啊
池佑“我聽到了。”
安歌興沖沖道“林柚演戲吧”
林柚迷茫“我不會演戲啊”
池佑認真問道“林柚能不能幫個忙代替小李完成這次的演出，這次的舞臺對話劇社很重要，薪酬都好說。”
林柚撓了撓臉頰，幫忙是可以幫的但是有很重要一點是他不會表演。
“但是我真的不會演戲。”
池佑“表演這個好說小李的角色戲份不多，可以刪減一部分着重放在小提琴曲上。”
林柚擔心自己會演砸，到時候大家的努力豈不是都白費了。
安歌拍了拍林柚的肩膀“你放心我們這麼多人一定能教會你的。”
“只是說臺詞的話可比小提琴好多了。”
一旁的方衡也連連點頭“對對對演戲很簡單的，比拉小提琴簡單多了。你要是同意我們都教你，放心科班出身包教包會”
話劇社的成員笑道“方衡你真是爲了不
拉小提琴什麼都敢說。”
方衡怒罵“你們懂什麼”
他可不想上臺鋸木頭丟人。
話劇社看起來是真的沒有人能頂上小李的位置了，就連池佑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林柚看了看衆人點了點頭“那好吧，但是我真的不會演戲。”
方衡打包票道“放心絕對能教會你。”
送了件衣服成了幫忙救場的一員，林柚出於負責還是把小提琴的問題說了出來。
話劇社的小提琴像是隨便買的道具，音質各方面都欠缺很多，如果是在舞臺上的話缺陷會被放大。
專業的小提琴價格昂貴，以話劇社目前的資金根本買不到專業級別的。而林柚剛好也有小提琴，決定幫人幫到底，提出可以用自己的小提琴。
等服裝試好沒問題後，林柚回了一趟工作室，他從一堆雜物中找出自己的小提琴，看着小提琴盒上的刻字還有些恍惚。
當時擔心放在家裏會被林逸樂拿走，乾脆就帶來了工作室，沒想到年紀很大的老古董也派上了用場。
他將琴盒擦乾淨，剛準備離開時就收到了謝寒潯的消息。
每次林柚在工作室謝寒潯都會來接，這次林柚剛上車就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小餛飩味道。
林柚“謝哥，你去淮南路那邊了”
謝寒潯掃了一眼林柚手裏抱着的盒子，第一眼還沒發現是什麼輕輕嗯了一聲。
林柚有點好奇“那邊有什麼嗎”
他記得那邊修路好多東西都停了。
謝寒潯漆黑眸底帶着笑，低聲道“你有愛喫的小餛飩。”
林柚握着帶子的手微微蜷縮，再一次被自己正在被追有了深刻了的印象。
當天晚上林柚在宿舍先吃了帶回來的小餛飩，接着調整了一下琴絃。
林柚的小提琴閒置很久了，弦調整了幾次都有點問題，很明顯地欠缺維護和保養，尼龍弦不用的時候壽命掉的很快，整個琴聲都變得悶暗像是在鋸木頭。
好在林柚一直有備用的鋼弦，只不過因爲這個老古董小提琴有些地方特殊，傳統的換弦方式沒辦法用，林柚每次都是帶去店裏讓老師傅換。
今天已經很晚了，只能等明天再去更換琴絃。
宿舍裏只有林柚和謝寒潯，許嘉哲和程越一直沒有回來。
他結束調試後感覺到了一點不對勁，謝寒潯有點太安靜了。
林柚擡頭髮現謝寒潯正看着他的小提琴出神。
處處都透露着一股奇怪。
謝寒潯若無其事地問“弦怎麼了”
林柚回道“尼龍弦老舊得太厲害了，已經沒辦法用了。”
聲音都不成調了，對小提琴也不好。
謝寒潯擰了一下琴絃，問道“你有備用的嗎”
林柚點頭“有鋼弦，但是我不太會換。”
謝寒潯拿過小提琴“我給你換。”
林柚眼眸微微睜大，有些驚訝“謝哥你也會小提琴嗎”
謝寒潯擡眸望着林柚眸底幽微深邃，過了幾秒纔不緊不慢道“不會，但很湊巧我之前有段時間愛好是修琴。”
林柚覺得謝寒潯的愛好好奇怪，他將鋼弦找出來遞給謝寒潯坐在旁邊看他換琴絃。修長的手指靈活又熟練地先將所有的琴絃擰鬆，將舊的琴絃都換下來，再將每跟弦撈出，最後琴絃尾端球勾住拉弦板，再順着引到琴軸波動琴軸。
動作熟練得跟林柚之前經常光顧換琴絃的老師傅一樣。
並且謝寒潯指腹上的一些細小傷疤都跟琴絃重合。
林柚忽然想到了一點，連忙提示道“對了謝哥，我這個琴跟其他的不太一樣。”
“嗯。”謝寒潯遊刃有餘的調整着琴絃，語調慢悠悠道“我知道。”
林柚滯了幾秒。
他還沒說哪裏不一樣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