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舉國之財賦,皆供平西王 作者:遠方之心 “稟皇上,稟太后,據戶部尚書蘇納海奏報:是年,全國人丁戶口一千九百二十萬三千二百三十三,全國田地(包括田、地、山、蕩、畦五種土地),共五百三十一萬一千三百五十八頃十四畝。徵銀二千五百七十六萬九千三百八十七兩,米豆麥六百一十二萬一千六百一十三石五斗,草二百二十六萬五千七百三十四束,茶一十五萬七千九百二十八引,行鹽四百二十萬四千五百九十八引,徵課銀二百七十王萬三千五百七十八兩六錢。時錢二億九千七百八十九萬六千三百八十文……”聽到這冗長又無聊的數字,年僅八歲的小皇帝玄燁,又一臉厭煩地長長打了個哈欠。這時從珠簾後面,傳來一個冷冷聲音。“遏必隆,這般統計,可是準確?”說話之人,便是太后布木布泰,自小皇帝登基以來,這位兩朝太后,一直以這種垂簾聽政的方式參與政務。遏必隆一愣,立即回道:“稟太后,這般數字,乃是蘇納海與戶部反覆統計後,所得的確切之數。奴才亦曾仔細點檢過一番,當無差錯。”簾後沉默了一下,卻又幽幽嘆道:“唉,大清這些年來,雖然地方漸靖,財賦不斷增長,但離天下太平,尚有時日矣。一想到西南未定,東南海疆亦未平寧,夔東猶有大批反賊四下作亂,這好不容易收上的銀子,又要如淌水一般地全部花出去。哀家心下,總是憂戚難消啊。”聽到布木布泰這般嘆息,蘇克薩哈亦嘆道:“太后之憂,奴亦深然之。想來若是天下平定,我大清當可輕徭薄賦、整頓吏治、更名田莊(即被清廷免價剝奪,並將其給予佃戶耕種的明代藩王莊田),發展生產,與民休息,讓天下豐足,使百姓安定,豈非大好之事麼?”“哼!蘇克薩哈你說是輕巧,這錢糧不納,銀子不花,天底下恁多的反賊,何時才得徹底平定!”鰲拜的聲音悶雷般地響起,他不滿地斜了蘇克薩哈一眼,繼續道:“不說其他,就說那平西王吳三桂。自順治年間以來,每年朝廷要給他劃撥的軍資費用,都達到了900多萬兩銀子。而我大清財賦最盛的順治十七年,全國正賦收入亦只有875萬兩銀錢。看到沒,大清要把全國一年的賦稅都拿出來供濟予他,尚且不能滿足吳三桂之需要,以致於每年都要落下大筆的虧空。你說說,若不大力征取稅賦,這錢糧銀子又還能從天上掉下來不成?”珠簾後面的太后布木布泰,當然聽得懂鰲拜指桑罵槐之語,當下牙關緊咬,鳳指暗掐,卻猶隱忍着沒有說話。這時,遏必隆亦在一旁插話:“鰲拜說得是。現在吳三桂兵馬壯盛,勢力極大,雄踞西南一地,斷然不可輕待!據我瞭解,此人非但吞掉了我大清的全部正稅,還將手伸到江南,自行採買大筆糧草軍需,數目如何,根本無從知曉。而朝廷亦只得睜一眼閉一眼,對此不加過問。可嘆我大清如此厚待於他,將來如何,卻是難知呢。”見遏必隆又如往常一樣附合自己,鰲拜心下得意,遂又冷笑道:“蘇克薩哈,你現在來說恁般大話,又是輕徭薄賦、又是與民休息,以俺看來,不過皆是沽名釣譽之舉罷了!不是我說你,你在這裏唱高調作賢臣,好名聲你是得了,可這諸般事宜,又該誰去辦呢?要是大清上下官員,都跟你一樣只會唱高調說空詞,那才真是無可救藥呢。”蘇克薩哈被他這般譏諷,頓時鬧了個大紅臉兒,他訕訕爭道:“鰲拜,你莫要諷我!吳三桂往日軍需雖多,是因戰事需要,我等當無話可說。但現在永曆已被擒,西南即將寧靖,再無大戰可打。有云南一地,也足以讓他安身立命了,安會再要恁多錢糧……”蘇克薩哈一語未完,忽然殿下傳來太監的高聲尖叫。“報!平西王有奏摺送到!”衆人放眼望去,見一名手執奏信的太監,正快步向堂中走來。蘇克薩哈的位置離太監最近,順手就從他手中接過奏摺,拆開細看起來。他匆匆閱畢,臉上頓是浮起欣喜的笑容。“好麼,吳三桂終於動手了!這傢伙在昆明城外的蓖子坡,親自動手用弓弦扼殺了永曆皇帝朱由榔。嘖嘖,手弒舊主,勒斷咽喉,這傢伙還真下得去手……”他一語未完,奏摺卻已迅速從他手中被抽走。蘇克薩哈一怔,擡頭一看,卻見是鰲拜抽走奏摺,他心下剛想發作的怒氣,只得又生生地壓了下去。鰲拜快速看完奏摺,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好哇,吳三桂殺掉了永曆,這明朝的皇帝啊,終於他孃的全部死絕了!咱們大清在西南之地,總算是徹底地穩固了。吳三桂這傢伙,雖然花了我大清恁多錢糧,但總的說來,還是我大清一條不錯的好狗嘛。”“所以說,現在吳三桂殺了永曆,西南之地再無明朝正主,僅有一些不知死活的殘餘匪部尚在苟延殘喘,他再無大戰可打,還要養恁多兵馬作甚!我大清完全可以此爲理由,大幅削減對吳部供濟的錢糧,轉而用於他處,豈非更好麼?”蘇克薩哈又大聲嚷嚷起來。“蘇克薩哈所言,也有道理。永曆既死,明朝再無正主,那還在對抗天朝的李定國、鄭成功、李來亨之輩,又還能掙扎頑抗到幾時?不若趁此機會,先獎賜吳三桂,對其大加封賞,同時卻大幅減少對其部衆的錢糧供給,豈非名正又言順麼?”一直沒說話的首席顧問大臣索尼,亦開口插言。鰲拜瞪着眼睛,一副思考未決的表情。這時,那珠簾後面,太后布木布泰的聲音,卻又幽幽傳來。“平西王殺掉明朝永曆帝,確是有功,需得封賞。但依哀家之見,暫不可對其部立即大減錢糧,需得緩緩圖之,方爲合適。”她頓了一下,聲音愈發幽冷:“畢竟,自多爾袞時期以來,吳三桂就投效了我大清,從遼東打到雲南,至今已有近二十年,亦是我大清的功勳老臣了。朝廷對待如此功臣,又豈可變臉太快。而吳三桂雖是漢人,但至少到目前爲止,尚是爲我大清忠心耿耿效力,又豈可驟然冷待,令其寒心。畢竟那西南之地,尚有李定國殘部以及當地的各大土司勢力需要他去剿滅,這減除錢糧之事,可暫緩行之,待其滅掉李定國與當地土司之後,再行消減,亦不爲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