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別哭，餓不餓
“媳婦，快，燒點熱水出來。”
李婉放眼望去，就看見李懷河雙手託着個半大的孩，而在後頭進院的李懷江身旁也跟着個瘦的丫頭。
淩氏在竈房裏聽聞當家男饒呼聲，轉身出來一看到這情形，當即就點頭應聲，回屋裏燒熱水。
因着色灰濛濛的，李婉沒能看清李懷江身旁的孩子是誰，走近些的，李懷江才把人往李婉跟前牽。
“六丫？”
李婉愕然震驚半晌，眼前的丫頭瘦得沒形，若不是認出這丫頭那雙清澈含淚的眼眸，李婉還真的認不出她來。
李懷江沉重的嘆了口氣“我和老二剛出縣城沒多遠，就看到這丫頭揹着她弟弟一路行討，在他們姐弟倆不遠處，暗中跟着一個婆子，看那婆子的喬裝打扮應是打算趁機到了無人處，再把他們挘走。”
“老二認出他們姐弟是咱村子裏宋家的孩子，一路上也跟我了他倆的事。唉，這麼的孩子，念在她娘曾經出手救你之事，便先把他們接回咱家。”
李婉聽了後，嗓子眼頓時乾啞，蹲下身摸了摸宋六丫髒污的臉，臉上的污垢印出了淚痕，偏生讓人看着於心不忍。
李懷河已經把宋三寶抱進了順子原本住的那間屋裏，將孩子放到牀上後，忙去喊來了思嫿給孩子把脈。
宋六丫感受到李婉撫摸在臉頰上的暖意，眼淚如泉涌般滾落，不敢相信眼前一切是真實存在的。
李嬸嬸是個好人，李伯伯也是個好人，她喜歡他們，但也害怕他們，害怕他們嫌棄她與弟弟。
“別哭，餓不餓？”
宋六丫緊咬着嘴脣堅強的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很餓，卻不敢餓。
李婉看得眼眶發酸，“來，嬸子先給你弄熱水洗澡，洗完了咱們一起喫飯，好不好。”
竈房裏的淩氏聽聞，忙轉身出來道“大嫂我來幫她洗吧，熱水燒好了，我給打到洗澡間的。”
“好。”
這時，陳氏也抱着豐哥兒走過來，見到這情形心裏唏噓不已，可憐見的丫頭，咋滴就弄成這樣了。
“三弟妹，你到五屋裏，給六丫先找一套乾淨的衣裳。”
“啊？”陳氏愕然地眨巴眨巴眼睛“可……可是，這丫頭個頭，咱五的衣裳穿着不合適吧。”
“你找一套些的，長點就長點，先讓孩子換上的。”
“哦哦，我這就去。”聰明的陳氏知道這個時候可不能再多嘴，抱着兒子就往姑子屋裏去。
淩氏已經提了兩桶熱水送到了洗澡間，回頭牽上宋六丫往洗澡間走去。
淩氏拿來一張板凳，坐在洗澡間的門邊，動手幫孩子把身上襤褸的衣裳脫掉。
宋六丫慌張的抹了把淚，聲音沙啞地道“嬸子，我……我自己來……”
她害怕身上的髒污弄髒了李家二嬸子的手，更害怕身上的臭味薰着了嬸子。
淩氏看着她拘束的模樣，哪裏不知道丫頭心裏害怕什麼，攥緊衣裳的手，指甲蓋裏都是污黑的泥垢，還有那發黃的頭髮亂糟糟的粘滿了泥屑。
“沒事兒，六丫你聽話，嬸子幫你洗的，洗乾淨了纔不會生病。”
淩氏儘量用着溫和的語氣，這孩子經歷了太多挫磨，心思敏福
對上淩氏那雙關切的目光，宋六丫才慢慢的鬆開雙手，眼淚再次止不住的往下落。
淩氏動作輕柔的幫她把髒衣裳脫掉，孩了身上瘦得肋骨根根分明，就好像一副骨頭架子外撐着一層人皮似的，這讓淩氏忍不住別開了眼睛。
宋六丫以爲自己身上的氣味薰着了淩氏，忙又雙手抱着胸，蹲下身來。
“別怕，嬸子先幫你洗頭，你先把頭低下。”
淩氏努力眨巴掉眼眶裏的淚意，用布巾輕輕打溼孩子散亂的頭髮，再拿來胰子打出泡沫。
閉着雙眼的六丫鼻子間聞到一股子好聞的清香味，半眯着眼睛就看見自己頭髮上的泡沫。
她不知道嬸子給她用的什麼洗頭髮，以往在宋家，她見過大丫和二丫用草木灰洗頭髮，能把頭髮洗得乾淨得很，而她卻沒有那樣的待遇，奶也不許她用家裏水井的水來洗頭，只能偶爾到後村的河邊將洗一下。
胰子是李婉和思嫿閒時研究羅先生留下的醫書記載給做出來的，用了豬油，石灰，稻草鹼液，側柏葉，無患子，皁角，何首烏，桑葉等材料，再加入後山採回來含有豐富香味的野花，所以胰子無論是打出來的泡沫，或是洗完頭髮後，頭髮上都會飄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淩氏慢慢的揉搓孩子頭髮上的髒污，打出來的泡沫都是黑的，當她的指腹觸摸到孩子的頭皮，才發現孩子後腦還有半塊沒掉完的血痂。
她當然知道這丫頭的傷是咋來的，心情再次複雜沉重了幾分，指腹間不敢用力過猛。
洗好了頭髮，擰乾了水再用布巾給六丫把頭髮包起來，然後又拿來洗身子用的胰子，洗身體用的胰子做法比洗頭髮用的簡單，所需的材料也不多，除去幾味草藥，再多加野花中提取的香味，洗完身子後，身上的皮膚光滑留香。
一路洗下來，費了不少的時間，便連指甲蓋裏的泥垢淩氏也給她摳了出來。
陳氏拿來了一套思嫿以前的衣裳，衣裳上都是補丁，是李婉來到這裏之前，姑娘一直穿在身上的，並不是陳氏氣或是看不起宋六丫。
只是思嫿如今穿的衣裳六丫根本撐不起來，淩氏接過衣衫給丫頭穿上。
即便思嫿這件舊衣裳上頭佈滿了大大的補丁，可也比宋六丫穿過的衣裳都要好，所以六丫很感激也很珍惜。
等把六丫從洗澡間裏帶出來，淩氏和陳氏緊接着端去熱水，幫宋三寶把身上的髒污擦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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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房
“怪我，是我當初想得太真，以爲讓人把消息傳到了趙氏的孃家，趙氏的孃家人至少會看在血肉親情的份上，把孩子從宋家救走，再苦也不會如宋家那般虐待了孩子去。瞧瞧，這姐弟遭的罪，他們的爹孃要是看到了，指定得多傷心。”
都是爲人父母者，李婉看了都受不了，何論親生父母見着自己的孩子成這樣。
李懷江從一旁的椅子上起身，拍了拍李婉的纖肩“這事怎能怪你，眼下如今，他們姐弟倆不能隨隨便便回了宋家，也不能讓趙家人知道孩子在我們這。”
李婉“嗯，你是想到了什麼法子？”
她想把孩子留在李家，前有李懷海的例子在，又不免多了幾分疑慮，無論是看在趙氏曾救過原身的份上，或是自己曾信口於趙氏墳前許下的承諾，她和李懷江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宋六丫姐弟被宋家人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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