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辩 作者:苍山虎 农夫三国 所有人都知道這裡为何如此荒凉,但人人都保持了沉默。網,wo,。 不過是饥荒、瘟疫、战乱罢了,也就是天灾和,這些年大家都经历得多了,那有什么?咱荆、兖、青、徐、豫五州也沒少過,凭什么就你冀州做出這副死人样吓唬人? 沉默過后,老蛾贼们心底又或多或少滋生出一丝愤怒和不甘,還有一点点惶恐。 這個孽真不是我們黄巾造的,可上千裡路都看不到人,這满腹委屈找谁去扯白? 荒野裡的一個大村落外,韩齐坐在野外一块青石上,呆呆看着面前身披札甲正挥汗如雨挥刺着长枪的邓季。 他的伤势如今总算是好了六七分,当日范县城墙上,邓季一通夹枪带棒数落,竟說得他迷糊,情愿倒戈投贼,可這些日子魏郡所见惨状,又让人开始迷茫起来。 “喝!” 长武器已练得顺手,舞到酣处,邓季大喝一声,长枪突然脱手飞出,“咄”地插进一株老槐树中。 谢允带着鲁医匠家两個小孙、马皮家大小子,每日跟在邓季身旁学枪学飞手斧,他们力气不足,這时都已累躺在地,最后一下邓季脱手飞枪煞是好看,便忍不住迸出剩余力气来大声欢呼。 从槐树上用力拔出长枪,看看刺入深度,邓季也有些满意,只要坚持勤练下去,枪法還可以进步。 听见孩子们的欢呼,韩齐才从思绪中清醒過来,抬头看树下打量成果的少年虽然体格彪壮已如成人,但一脸稚嫩却怎么也遮掩不住,若邻家孩儿一般,那天城墙上的话真是他能說出的?而且還让自己改变主意从贼? 再仔细看看,哦,比起前两天,少年嘴唇上多了一蓬细微青须,這小子开始长毛了,精力倒充沛,搁了枪,刚挥手甩手挥开发上汗渍,又趴到地上准备做那奇怪的俯卧撑,韩齐扯动嘴皮,终究還是忍不住出声招呼道: “邓屯长!” 其它体力锻炼方式所知实在有限,只這俯卧撑、蛙跳、仰卧起坐几样体育老师曾教過,邓季便是靠這些每日锻炼力量,听韩齐叫唤,抬起头,奇怪地问道:“什么事?” “嗯……”期期艾艾一会,韩齐才咬咬牙道:“按你所說,天下百姓受苦难都是這老天和大汉天子所为,可冀州百姓凋零,百业具废,分明就是受黄巾之乱祸害!” 邓季一怔,冀州所见触目惊心,他一個穿越少年却已麻木得根本不再去想到底是谁的罪過,韩齐這样的倒還耿耿于怀。 难道說管他是那路神仙的罪過,老子只想在這乱世努力活下去么? 邓季苦笑一声,起身拍掉身上泥土,迎着韩齐慢慢走去,一面走,一面想着措词。 “两年前某随左中郞将四处平叛,”等不到邓季的声音,韩齐自语道:“颖川、汝南、陈国、东郡一路斩杀蛾贼,最后到冀州,广宗斩张梁,逼黄巾下河溺水者五万余,下曲阳讨张宝,屠俘十万筑京观,可那個时候,战事为祸最烈的巨鹿郡民生也沒凋敝至此!” “是啊!”他嘴裡自家說出来,邓季自然省心力,到韩齐身边坐了,随口道:“既然地公将军、人公将军遇难时巨鹿郡都未破败如此,這魏郡今日模样更不是黄巾所为!” 少年說得轻松,韩齐很不满,瞪目冲他怒道:“如何就不是黄巾?” 邓季亦不甘示弱,“嘿嘿”冷笑道:“如何便是我等黄巾为祸?” 两人如同斗鸡一般相互对视,良久,韩齐才别开头去,苦道:“诛杀张宝后,左中郞将为赡养饥民,奏請天子免冀州一年田租,某记得有百姓作歌传唱,为‘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注),可见百姓還是有條生路的!” “哼!”邓季对眼中占据上风,冷哼一声后问道:“天下有几個皇甫嵩?他在冀州不過一年便被调走,下面贪官酷吏能個個如同他一般?” 韩齐木然,邓季继续道:“田租不過三十税一,就算免去能有几何?其余户赋、算赋、口赋、更赋還有多少?专献皇帝的献费還有多少?养畜牲的刍稾税有多少?皇甫嵩自然好本事,這些怎么不一并奏請免除?” 皇甫嵩威名震天下,在韩齐這等军士心目中乃是神一般的存在,那容得邓季诋毁,這位前军官顿时“噌”一下站起来,大怒急辩道:“偌大一個汉室,总少不了抛费,這些一并免除,国家如何开支?天子……” 他說到這裡,恍然想起眼前少年那天在墙头的话,后面便再接不上来,邓季笑嗤道:“怎么不再继续?若這些一并免除,天子如何花销?外官如何谄媚内宦?十常侍如何住广厦穿华服?大将军何进如何掌兵?” 韩齐涨红脸說不出话,邓季不为己甚:“我不是說皇甫嵩不好,若天下官吏都如他一般,我等小民谁愿意造反?可天下能有几個皇甫嵩?只多十常侍之阉宦,多何进之外戚罢了!” 韩齐再一次哑口,邓季又道:“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這首歌谣,你也该听過吧?” 這倒不是邓季后世带来的知识,却是汉末已传唱近百年的童谣,這时的升斗小民,十有倒都知道。 “哎!”韩齐一声长叹,终于再說不出话来。 再次交谈下来,虽沒被完全說服這军官,他情绪却已稳定多了,邓季刚暗暗松口气,却听他又突兀问道:“按你說,汉室失德,终失其鹿,若你掌权,当如何?” 邓季被问得张口结舌,茫然看着军官。 可怜少年前世十七,今世十四,两世人年龄加起来才堪而立之年;前世初中,今世白丁,为将這韩齐招到麾下,能說的都已绞尽脑汁說過,问他如何治理国家,却不是生生折杀人? 被這一问突然怔住,邓季突然觉得這似乎是将来自己该思考的重大問題,半晌才回過神来,却见非但韩齐,连谢允都凑過来眼巴巴看着,只得老实苦笑道:“我也不知!” 說出這话,邓季有些恼怒:“老子武不如你韩子义,文不识丁,汉室怎能入了老子手裡?” 正在两人失望之时,邓季又道:“算了,将来之事谁能說得准,不過眼前,老子只想先杀它一個朗朗乾坤、清明世界出来!” 韩齐深表不满,摇摇头问道:“你上次不是說,某等应静待天命,顺应其时,自可为一代名臣么?如今天命不显,百姓困顿,该当如何才好?” 邓季摇头,還是不知。 韩齐沒好气,问道:“你又如何知道天命何时显现?” 這下邓季来了精神,心想老子自从到這乱世,整夜裡睡不着觉便苦忆前世歷史,别的不知道,北方最后为曹操统一還不清楚么,莫不是现在曹操還不知道窝在那裡,都早去投奔他了。 這個虽然知道,现在說来却也无用,别人是不信的,邓季只得神秘道:“這老子自然知晓,汉室将倾,谁主众生到时自知!” 怕韩齐還要发问难以招架,邓季忙道:“如今你伤势已好,倒该出力才是,我屯中卒少,便委你先做個伍长如何?” 這下轮到韩齐张嘴结舌看着少年,很想骂出一句无耻。 還在左中郎将皇甫嵩帐下时,韩齐就已是队率,那可是天下首屈一指的精锐军武,到范县州郡兵中职为百人将,已和邓季的屯长平起平坐,他居然好意思让自己当個伍长! “你知道的,”邓季腼腆道:“我屯下连你在内只有五卒,只能先委屈你做個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