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顧聿霆……幹活兒用不上他，他站在放桶的長凳上，看得直打哈欠。
“喲！三娘怎麼把大豆磨成漿了？”舒伯孃幾步走到石磨邊，看着石磨槽裏帶着泡沫的生豆漿。
舒小姑則是好奇，“三娘這是又要做什麼好喫的？”
“做豆腐！”舒迎迎說。
舒迎迎早就琢磨着要把豆腐做出來，上次藉着去縣城給裴二孃賀生辰，舒迎迎特意從藥鋪裏買了些石膏回來燒成熟石膏，又細細地磨成粉，一直放在陶罐裏保存。
這年頭菜的種類實在太少了，回憶了下上輩子喫過的麻婆豆腐和魚頭豆腐湯，舒迎迎抹了一下嘴角。
舒小姑等人卻不知道什麼叫豆腐，看向金荷，“豆腐是什麼？”
金荷無奈搖頭，“我也不知，前天四郎回書塾時，她就跟四郎說等下次旬假回來，給他喝什麼魚頭豆腐湯。”
“我們中午便能喝。”舒迎迎有些得意地說，“昨日我特意跟陳家阿嫂說，讓她今日給我留一條最大的魚。”
陳家是村中雜姓人家，平日除了種田，就是去河裏打魚。舒迎迎自從養了小狗，三天兩頭就從陳家買魚，儼然已是陳家長期客戶。
旁邊，聽到“魚”字的顧聿霆下意識皺了皺眉。舒迎迎天天給他煮魚，喫得他一度懷疑自己快要變成一條帶着腥味的魚。
但是，變成一隻養在農家的小狗，顧聿霆覺得他運氣已然十分不錯，所以雖然早就喫膩，但他也不會挑剔浪費。
磨豆漿是個慢力氣活兒，金荷和舒伯孃幾人輪換着推磨，舒濤和周大娘也自告奮勇，接手了加水加豆子的活兒。
好在石磨放在叔伯家院子一側的棚子下面，曬不到太陽。石磨對他們來說也還是個新鮮玩意兒，大家做得興起，不覺枯燥。
黃豆全部磨完用了近一個時辰，豆漿裝了一大桶。
舒迎迎洗乾淨手，準備將紗布裏的豆漿擠乾淨。但是她人小力氣不行，那費勁吧啦的樣子看得舒伯孃很着急，直接洗了手接替她，沒一會兒就擠得只剩豆渣了。
舒迎迎拿了個大碗把豆渣好生裝起來，“留着，可以用來做餅子喫。”
之後便是熬豆漿了。
有了錢，舒伯孃也給家裏買了一口鐵鍋回來，豆漿被全部倒進鐵鍋裏。
舒迎迎以前都是看得多，嘴巴上說起來頭頭是道，真上手就各種讓人着急。最後舒迎迎被擠到竈頭最外面的地方站着，舒奶奶幫忙燒火，金荷幾個按她的提示站在鍋邊輕輕攪動，邊撇去浮沫。
豆漿中火徹底煮開之後繼續熬製一會兒就熟了，然後裝桶，等涼到差不多九十度再點豆腐。
夏天熱，氣溫難以降下去。趁着這個時間，舒迎迎給每個人都打了碗豆漿。
剛出鍋的豆漿，冒着滾燙的熱氣，衆人稍稍放涼後邊吹邊喝，喝得渾身冒汗，可沒人覺得不舒服，只顧着回味嘴裏那濃郁的豆子清香味兒。
舒伯孃抹了把額頭，笑道：“大豆這般喫，滋味兒倒是比做成豆飯好。”
大豆喫多了肚子容易脹氣，又費柴火，不易煮熟，喫起來口感不好，村子裏人都不愛喫豆子。可沒成想，磨成漿熬煮後竟這般美味。
周大娘喝得鼻頭冒汗，捧着空碗看着旁邊的舒迎迎，眼睛亮晶晶的。在周大娘眼裏，喜歡給她塞好喫的三表姐，不止幫自家阿孃和離，還懂得這麼多物事，是個十分厲害的人。
如果舒迎迎回頭，就可以從裏面讀出“崇拜”兩個字。
舒迎迎在另一個木桶裏放了些豆漿，然後按黃豆比例加入石膏粉兌成石膏液。
等她弄好，那邊木桶裏的豆漿表層已經凝固出一層豆皮，這是豆漿的精華之所在。舒迎迎用筷子小心撈起放到碗裏，讓家人都嚐嚐。
“這豆皮味兒更香。”嘗過後的舒伯孃讚道，“三娘可真懂喫。”
舒迎迎不好意思地擺手，前世身體不允許，她只是喫得精細，真要說好喫的，她其實喫得並不多，只是看得多。
伸手試了試豆漿溫度，舒迎迎覺得差不多了，就讓金荷和舒小姑把豆漿倒進石膏液所在的木桶裏。
等豆漿全都倒完，木桶裏開始出現了絮狀物。
廚房衆人看得十分驚奇，周大娘看舒迎迎的眼神更亮了。
舒濤則拉着舒迎迎的手，問她明明前一刻還是水，怎麼加了那石膏液就變了模樣。
舒迎迎就跟他解釋了下什麼膠體聚沉、蛋白質分子凝聚等相關原理。當然，舒濤聽得滿頭霧水。
舒迎迎摸摸他的頭，問：“想不想喫豆花兒？”
“什麼豆花兒？”
木桶靜置一刻鐘後，豆漿全部凝成又白又嫩的豆花兒，舒迎迎插根筷子進去，筷子沒有倒，這樣的豆花兒最合適。
一人一碗豆花，撒上舒小姑剛剛切好的胡荽和細蔥，再加點醬，稍稍攪拌，用勺子輕輕一挖，豆花便顫顫巍巍被送入口中，舌尖一抿，只餘鹹香柔嫩。
“真好喫！”
對豆花兒的味道，衆人無不讚不絕口。
顧聿霆發誓，他以前從不重口腹之慾，可現在看衆人喫得津津有味，他……他也挺想嚐嚐豆花什麼味兒。
看小狗看着他們，舒迎迎故意挖起一勺豆花兒，在小狗眼前晃一圈，眼看着小狗眼睛跟着轉，又笑着收回去，“太燙了，你吃不了。”
顧聿霆：“……”
他怎麼攤上這樣一個惡劣丫頭。
喫完豆花兒，舒迎迎又盛了兩大碗豆花中午加菜，之後將帶來的木板拼湊成豆腐箱。
撲上紗布，將剩下的豆花兒全部盛進豆腐箱，然後將紗布封好，壓上一塊木板放到木桶上濾水，再去院中撿一塊鑿石磨留下的石頭壓上木板。
想喫嫩一點的豆腐，壓上一個時辰便可，想喫緊實一點的，再增加時辰即可。
如此，這豆腐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舒迎迎他們忙活得早，中午正好還能趕得上用豆腐做菜。不一會兒，送魚的陳家阿嫂沒在舒迎迎家找到人，便提着魚找到了舒大伯家。
舒迎迎直接把魚給了舒伯孃，“辛苦伯孃，今天我們一家中午就厚着臉皮在你家吃了。”
“這麼大條魚，是伯孃一家厚着臉皮纔對。”
舒伯孃笑得合不攏嘴，自從她這侄女變好，家裏丈夫加三個兒郎都靠着她賺了不少，換往常那醬她可捨不得買，如今竟也能嚐嚐味兒了。
離做飯時間還有一陣，不過中午喫飯的人多，舒伯孃和舒小姑立馬就忙上了。金荷也回去提着菜籃子摘了些菜送過來，她知道自家女兒不喜歡喫得太寡淡，把豬油罐子給帶過去了。
金荷沒察覺，她過於節儉的習慣正被舒迎迎慢慢改變着。
豆腐壓着放在舒大伯家的堂屋裏，舒濤和周大娘兩個哪都沒去，就一直守着、看着。等舒伯孃將中午的飯菜弄得差不多後，豆腐也壓得差不多了。
在兩個小孩的期待下，舒迎迎揭開紗布，鬆散的豆花已經凝成一整塊，可以看出並不算多緊實，孔洞比較明顯。不過這種豆腐比較容易吸味兒，舒迎迎自己也比較喜歡嫩豆腐。
舒伯孃按舒迎迎說的，用手心託着豆腐，輕輕用刀劃成小方塊，或是三指寬的長方塊。
之後，舒伯孃在舒迎迎的指導下，做了魚頭豆腐湯、家常豆腐，還有缺少辣椒的簡易版麻婆豆腐。除此外，還做了豆渣餅、燒魚塊、燉冬瓜、韭菜炒蛋，外加兩碗豆花兒。
喫飯的人十幾個，這些菜分量都多，擺了滿滿一桌。
舒小姑端着碗進來，抿脣笑道：“過年似的。”
“往年咱們過年喫得可沒這般好。”舒奶奶也笑道。
不過今年肯定不是這樣了，舒奶奶很有盼頭的想。
最後一道菜端上桌時，舒濤也將在田裏忙活的舒正和舒爺爺他們叫了回來。
隨着筒車越傳越開，其他地方也出現了用筒車賺錢的人，現在基本沒人來連灣村找舒大伯他們做筒車了。不過他們的木工活是靠那段時間鍛煉出來了，所以即便無法繼續靠筒車賺錢，舒大伯等人也不慌，只要把工具置辦齊，就可以接些簡單的木工活兒，日子怎麼都比以前好過。
現在暫時就回到了以前的日子，每天搗鼓搗鼓家裏，伺弄伺弄田地。
舒正洗了臉，進屋看到桌上擺這麼多菜，有好幾樣東西他都沒見過，尤其是放在中間那兩碗白白的豆花。還在路上的時候，他就聽小兒子跟他翻來覆去地描述那叫豆漿的有多好喝，叫豆花兒的又有多好喫，說得他吞了一路口水。
幾個堂兄直接就喊出來了，站在桌邊滿桌子的看。
“這盤什麼菜，上面好像撒了花椒碎。”
“這魚頭湯裏白白的可是六郎說的豆腐？聞着好香。”
“今天什麼日子，怎麼做這麼多菜。”
舒迎迎端着粟米飯進來，“是個好日子。”
“嘿嘿，我覺得現在天天都是好日子。”大堂兄舒卓笑着說。
以後日子會更好的，舒迎迎想着，拿碗先給舒爺爺和舒奶奶盛了碗魚頭湯，往裏放了幾塊豆腐。
其他人依次坐好，大家看着舒爺爺和舒奶奶端起碗，小小地喝了一口湯後，同時挑了挑眉。
“好喝嗎？”舒迎迎問。
“好喝！”舒奶奶笑眯了眼睛。
舒爺爺則又喝了一口，才道：“阿爺活了這麼大歲數，頭一次喝這麼香的湯。”
“今天湯管夠，阿爺敞開了喝。”舒迎迎笑着道，“您再嚐嚐這豆腐。”
舒爺爺便嚐了嚐，豆腐的味道相對魚湯來說稍微寡淡，可喫在嘴裏半點豆腥味都沒有，口感嫩嫩的，一抿就碎。
“也很不錯。”舒爺爺道。
舒奶奶也點頭，她瞅瞅碗裏白嫩的豆腐，還是想不明白爲何把大豆磨成漿，就能作出這樣的喫食。
舒迎迎又給兩人盛了些豆腐在碗裏，舒爺爺和舒奶奶上了年紀，牙齒功能退化，吃不了太硬的，像豆腐這樣軟乎的，最是好入口。
其他人也紛紛動筷，往各自最感興趣的菜餚使。
中間那兩碗豆花兒幾乎是所有人的目標。
舒迎迎則喜歡喫重口味的，她用勺子舀了兩勺麻婆豆腐放進飯碗裏。麻婆豆腐裏有剁很碎的蒜蓉，以及現炒磨碎的花椒碎，用筷子壓碎了和粟米飯攪拌攪拌，即便喫起來不如白米飯好，但舒迎迎依舊感覺自己能喫兩大碗。
周大娘如今已是舒迎迎的小迷妹，見舒迎迎這般喫法，便也學着喫，一口飯扒進嘴裏，雙眼皮的大眼睛又亮了。
好好喫！
三表姐好厲害，居然知道這麼喫！
舒家人對豆腐全體接受良好，人多，又有三位堂兄幾個正值發育的少年人在，一桌子飯菜全部光盤。
這頓飯喫得太好太飽，衆人一時間都懶懶坐在原地不想動。
這時，舒迎迎清了清嗓子，開始說起自己做豆腐的真正用意。
豆腐除了好喫，還可以賣錢，舒迎迎準備將豆腐這項賺錢事業交給家中幾個女眷去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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