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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素顧不得去處理自己額頭上的傷,衝了進去。
施樂極正在穿衣裳。
檀素猶豫地叫了她一聲,“公主...”
施樂極轉過身,見是檀素,安撫一笑,“我沒事。你快去將頭上的傷處理了。”
檀素說不出話來,鼻頭微酸,連忙扭頭出去了。
施樂穿好了衣裳,從內室走出來,一眼就看到挺拔立在門邊的衛兀,他俊朗的臉部線條冰封一般的冷峻。
“衛兀,怎麼不進來?”
衛兀擡眼朝她看過來,見她穿戴整齊,這才擡步走了進來。
施樂極注意到他箭袖下的右手背受了傷,血液已經凝固。
她秀美微擰,問道:“手怎麼了?”
衛兀的目光從頭到腳地從她身上掃過,眸底深處彷彿暗藏了兩條暗河,波濤無聲地洶涌翻滾。
聽她詢問,衛兀將右手擡起,這才發現自己右手手背的皮肉被碰碎,血液已經將傷口凝住。
他放下手,輕描淡寫道:“無事,公主不必擔心。”
施樂極看着他冷峻的臉,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她回身坐下,沉吟片刻。這次唐夫帷負氣而來,雖然沒有明說是因爲什麼,但是瑞和的腳被截肢的事情已經傳遍了三宮六院,想來多半是因爲這件事。
痛快是痛快,就是有些後患。
衛兀看着她,想讓她下次不要衝動行事,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說不出來。
“下去上藥吧。”良久,施樂極擡眼看向他,吩咐道。
衛兀觸及她眸中的關心,恆古無波的心湖彷彿被蜻蜓尾翼輕輕一點,細微的波紋一圈圈地盪漾開去。
等衛兀走後,施樂極仰頭長長地吐出一口鬱氣。
她靜默半晌才起身走到梳妝檯邊,拿起一隻精巧的雕花木盒,在某處輕輕一按,一個小抽屜彈了出來。
她從裏面抽出一張一寸見方的紙。
上面細細密密的寫了幾排蒼勁有力的字。
這字跡她已經爛於心,就算是隻看到一個筆畫,她也能認出來。
陳國太子施荀要她設法除去梁國的大將軍劉聿。
這個劉聿是梁國第一大將,曾經是施樂極的父親徐恪的勁敵。
這個劉聿爲人正直剛正。在兩國開戰的時候,他曾經是梁皇最倚重的將軍。現在陳國戰敗,施荀打探到可靠消息,梁皇已經開始猜忌起劉聿了。
再次將信讀了一遍,施樂極找出火摺子,將紙條點燃。火光明滅,映照在施樂極堅毅的容顏上。
封施樂極爲姝貴妃的聖旨很快就頒佈了,有兩個老臣拼死阻攔,一個一頭撞死在金鑾殿上,另一個死諫,但是都已經擋不住唐夫帷。撞死的那個,唐夫帷直接將之貶爲了庶人,死諫的那個,唐夫帷眼都不眨地命人拖下去砍了頭。
至此,再也無人敢站出來阻止唐夫帷。封妃之禮就定在了半月之後。
自開國以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在朝堂上捲起如此風雨。施樂極是頭一個。
瑞和因爲沒了一條小腿,本來莫氏是想要送她去別宮休養,但是瑞和在知道施樂極不僅沒有受到處罰,還被封爲貴妃的時候就徹底的瘋了。
她跑去莫氏宮裏大發脾氣,還想去質問唐夫帷,被莫氏攔下了。
“你父皇已經完全被那個妖女給迷住了,你放心,母后向你保證,一定會讓施樂極用腦袋來賠償你,好不好?母后從來不騙你。”
瑞和被莫氏抱在懷中,終於冷靜下來,卻又失控大哭。
莫氏聽着女兒絕望的哀嚎,心都痛得發抖。她直直望向虛空,目光冰冷。
眼看着距離姝貴妃的封妃之禮沒有多久了,皇后又稱病撂挑子不幹,唐夫帷也不以爲意,直接指派了另一個蕭貴妃來協管,主持封妃一事。
雖然十分不希望施樂極這樣一個女人成爲貴妃,但是因此得到協管六宮的權利也算是意外之喜。蕭貴妃喜滋滋地將差事接了下來,還爲了向皇上彰顯自己的能力,憋了一口氣,要舉辦一個盛大無比的封妃大典。
全宮上下都喜氣洋洋,只有極樂宮十分沉寂。彷彿這裏住的不是這場宮廷喜事的主人。
“公主,當心秋雨溼了衣裳,染了風寒。”
檀素一邊說,一邊走過去將窗戶關上了了。
聽到關窗的聲音,施樂極彷彿這才醒過神來,她手上的書半天沒有翻動,已經被從窗櫺飄進來的細雨濡溼。
她疼惜地將書放在了熏籠上。
房間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點起了燭。爆裂聲中夾雜着淡淡的香薰味道。
她擡頭看向檀素。
檀素被她幽深的目光嚇到,小心翼翼地問道:“公主,怎麼了?”
施樂極目光在燭光中晃動,她遲疑地問道:“檀素,我曾經在古書中看到過記載,有一味藥是可以讓人暫時失去神志,置身於夢中,但是清醒之後不會察覺到是不是?”
檀素默然。
良久她才道:“確實有這樣的藥。如果公主要用,自己必須要保持清醒,就得服用另一味藥,兩味藥本來就是相沖的,同時使用會極大的對身體造成損傷。”
施樂極緩緩地朝後仰倒,長而濃密的睫毛將情緒掩藏,“沒有關係,你配藥吧。”
衛兀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麼,經常看不到人影。
施樂極也從來不過問他的去向。說來,從陳國到梁宮,一路上無數艱難險阻,都是衛兀和檀素一直陪伴在側,幫她擋去無數危險。
這半個月似乎格外漫長,但是長路都有盡頭,區區十五天,彷彿眨眼就過去了。
姝貴妃的封妃大典堪比當年莫氏的皇后加冕之禮。場面之盛大除了在皇后的加冕大典看過,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宮妃有這樣的待遇。
這一天,施樂極從寅時不到就開始被人折騰,天還不亮,她就已經收拾妥當,穿了裏三層外三層的禮服,站在了祭天壇下。
唐夫帷也穿着袞服,站在了她身邊。
他朝她露出一個微笑。
禮炮沖天響起,施樂極立在梁皇身邊,臉上帶着笑意,心裏卻有徹骨的仇恨在劇烈地翻滾。
這個男人滅了她的國家,她的父親兄長盡數死在梁國和陳國的戰場上,她陳國無數無辜的子民也被梁國的鐵騎踏成了血泥。
他們之間所隔不過半尺,中間卻橫着數不清的家仇國恨。
施樂極極目遠眺那座高聳的天壇,心裏默然發誓。
她施樂極終有一天,會親手將唐夫帷的狗頭斬下!
白天的祭天大典十分地繁瑣,到了晚上,宮宴大開,宴請百官。
施樂極換下了那身累贅的禮服,換上了一身藕荷粉宮裝。
唐夫帷也換了一身舒適的常服,終於能光明正大地在百官面前牽着她柔弱無骨的手,一臉的饜足。
皇后稱病並未出席,唐夫帷直接牽着施樂極,走上了最高處的兩個位置。
他讓施樂極坐在他的身邊,那本是皇后的位子。
施樂極微頓,在無數雙或冰冷或敵視的目光注視下,笑意吟吟,堂而皇之地坐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晚安~
第197章亡國公主(六)
目光在宴會上散漫地一掃,施樂極鎖定了坐在前排的一人。
他穿着一襲赤玄色的官服,年近四十,即使坐着,身影都透出一股剛硬筆直。
這人應該就是劉聿了。
縱覽全朝文武百官,沒有一個人能坐出他那樣的氣勢。所以即使施樂極沒有見過他,還是一眼就從數百人中將人認了出來。
唐夫帷高興過了頭,他頻頻舉杯,底下的文武百官也捧場的跟着一道痛飲。
燈火通明的諾達宮殿中間,舞姬旋轉不停,歡聲笑語,觥籌交錯,彷彿海晏河清,衆人共飲盛世太平。
施樂極手持一隻琉璃酒杯,裏面盛了半杯鮮紅似血的葡萄美酒。她蔥白纖細的三根手指握着琉璃杯輕輕搖晃,眼尾用眉筆畫出了上挑的魅惑弧度。
唐夫帷的目光不時地落到她身上,晦暗的眼神壓抑着掠奪。
施樂極突然笑道:“皇上,這些臣子,臣妾一個都不認得,不如皇上替臣妾引薦引薦?”
美人所求自然是無有不應。
唐夫帷站起身來,一手攬住施樂極柔軟的腰肢,兩人並步走下高臺。
臣子們都停下歡飲,注視着二人。
唐夫帷十分耐心地從第一桌給施樂極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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