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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兩步,突然停了下來,朝一個方向看去。
一個人影從暗處走了出來。即使沒有看清這個人的臉,施樂極也知道他是誰。
“你還來做什麼?”施樂極聲音中滿是冷意。
“公主…”衛兀走到光亮處,一身玄衣下,身姿挺拔。
施樂極無聲地吸了一口氣。
即使她確信衛兀沒有跟他的主子稟告自己的事情,衛兀在陳國當了這麼多年的細作,陳國的滅亡一定跟他有脫不開的關係。
兩人從一開始就是對立的,當所有的信任都被辜負,兩人再次相對,施樂極沒有像夢境中那樣抽出匕首插入他的心臟,已經是念及他曾經的救命之恩。至於陪伴之情,一開始就算有預謀的,已經算不上了。
“你立馬走,我以後都不想再見到你。”
衛兀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施樂極目光冰冷,甚至連失望都不曾有。
這一路走來,他知道施樂極對於光復陳國的信念有多執着。
“太后想要你的命,你多加小心。”衛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終身一躍,消失在暗色的宮牆後。
施樂極立在原處久久不動。她強迫自己不去想衛兀叛主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自那以後,她再也沒有見過衛兀。
檀素不止一次地問過施樂極衛兀的去向,施樂極不想讓她傷心,她知道檀素對衛兀的感情。若是知道衛兀是梁國的奸細,心裏肯定會難過。
一晃秋去冬來,宮中難得平靜了兩個月。
施樂極從貴妃降爲了姝妃之後,似乎沉寂了兩個月。
在皚皚冬雪落下之前,陳郡出了事。
大批打着光復陳國旗號的殘兵聚集在一起,擾亂陳郡旁邊的郡縣,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施樂極知道這個消息是在陳國太子施荀傳來的急信中得知。
這些陳兵根本就不是正統的陳國將士,因爲他們聚集在一起的目的並不是真的想要光復陳國,而更像是要激怒梁國。
因爲他們騷擾梁國的百姓,搶奪他們的財產,燒燬他們的家園,還打着光復陳國的旗號。在這羣人出現最初,施荀就覺察到不好,這些人的舉動無疑會激怒梁國,而陳國現在根本就無法防抗梁國,他們的軍隊被梁國人接管,即使在暗中佈防,也絕沒有到成熟的時候。
而當施荀命人去查這羣人的下落時,他們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施荀在信中懷疑,這羣人根本就不是陳國人,而是梁國人在演戲,爲的就是將陳國皇室一網打盡。
而唐夫帷隨後就接到了邊關急報,急報中稱陳國餘孽興風作浪。
這可最大程度地再次激怒了朝臣,他們主張將陳國皇室一律賜死,永絕後患。
唐夫帷也十分震怒,當即就任命了將軍,親自帶着餘部去將這羣餘孽掃平。
施樂極認爲施荀的懷疑沒有錯,這就是梁國人搞出來的鬼。因爲陳國滅國之後,光復的事情一直是暗中進行的,沒有施荀等皇室的帶頭,又怎麼會有人揭竿而起,想要光復陳國呢。何況這羣人的行徑更根本就不是在光復陳國,他們這是將陳國最後一點希望都要徹底撲滅。
施樂極想找唐夫帷求情,但是唐夫帷根本就不見她。
無奈之下,她只好催動了自己體內的母蠱,讓母蠱對唐夫帷體內的子蠱造成影響,讓子蠱對母蠱的依賴加劇。但如此一來,母蠱對她的反噬更加劇烈,以前只是月圓之夜纔會爆發,現在每半個月都會爆發一次。
唐夫帷不過幾天沒有見施樂極,就感覺自己已經快思念成疾。不管做什麼事情都會想着她,這晚月夜,唐夫帷終於忍不住,邁步朝施樂極的宮殿走去。
這晚正好是冬月十五,天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雪。
施樂極的母蠱反噬也在這一夜。
自從上次施樂極反噬之夜因爲毫無反抗之力被帶出宮之後,每逢反噬之夜,檀素都會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
極樂宮靜謐一片,只能看到主殿窗櫺上的牛皮紙透出一點點的光芒來。
殿內,施樂極一頭的冷汗,她躺在牀上,頭上甚至冒出了熱氣。
檀素緊緊地跪坐在窗下,試圖用聊天來轉移施樂極的痛苦。
“公主,我娘當年其實不讓我學蠱術,我是偷偷學的。”
施樂極已經聽不太清外界的聲音,她擡起眼睛看向檀素,檀素一雙黑葡萄似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她。
“爲什麼?”施樂極簡短地問。
“因爲我爹就是死於我孃的蠱術之下,他當年拋棄我娘,回了中原成親生子,我娘氣壞了,就給他下了蠱,將我爹殺掉了。後來我娘一生都很後悔當年的衝動,她時常喃喃自語,當年若是能不那樣任性,我爹也就不會死了。”
“你爹拋棄了你娘,你娘恨她也是應該的。”施樂極斷斷續續道。
檀素嘆了口氣,“可是我娘殺了我爹之後,一直都活得不快樂。她鬱鬱而終。”
檀素沒有經歷過那樣轟烈深刻的愛情,即使她對衛兀有種感情,但也只是朦朦朧朧的春芽,沒有雨水的澆灌,萎縮爲一簇枯芽。對於衛兀,她並沒有一定要得到的想法,更加不會因愛生恨。
檀素很明白自己的心境,她甚至有些懷疑自己對感情的忠誠。
“公主,你說世上真的會有那樣至死不渝的愛情嗎?”她疑惑地問。
施樂極擡眼盯着頭頂的帳頂。
曾幾何時,她也曾經深愛過一個人。但是也或許沒有那麼深愛,因爲那些相處的細節,似乎已經沉澱在地上,被挑着復國的重輪重重壓過,她幾乎很少再想起那些兒女情長的事情了。
“興許有吧。”施樂極道。
兩人年紀幾乎是差不多大,但是施樂極承擔的責任更多,經歷的事情也更多,成長得也更快。
正在兩人說話之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將兩人都驚得一跳。
檀素迅速地看了施樂極一眼。她現在的狀態十分不好,臉色慘白,冷汗怎麼擦也擦不乾淨。嘴脣上甚至還有她自己咬出來的血痕。
檀素走到門邊,輕聲問道:“是誰?”
外面響起了鄭培春的聲音,“檀素姑娘,皇上來看娘娘了。”
竟然是唐夫帷!
檀素臉色譁然一變。一瞬間慌得不知該怎麼辦纔好。
但是這門她不得不開。
她迅速地衝回了內室,告知施樂極。
施樂極也是一驚,這幾天唐夫帷都沒有過來,沒想到這麼湊巧地會在今夜趕過來,若是他看到她現在的模樣,不知道會怎麼想。
但是人都已經來了,唐夫帷不是別的人可以直接打發。
施樂極想了想,吩咐檀素過去開門。
門外,鄭培春站在前面弓着身體,他不敢回頭去看唐夫帷的目光。
試問這宮中就連皇后都沒有那個膽子將皇上關在門外,施樂極偏生就有。
最近施樂極好像有些失寵,皇上自從接到了陳國餘孽作亂的摺子之後,就提也不提施樂極。鄭培春本來還以爲施樂極的聖寵就這樣了,沒想到今天皇上本來都已經翻了鄭貴人的牌子,但是臨到要過去了,竟然腳尖一轉,來了姝妃娘娘這裏。
鄭培春是人精,他頓時就明白了,即使皇上沒有對姝妃娘娘動真情,那也是將人放在了心上的。
不多時,門從裏面打開,姝妃的宮女出現在門後。她蹲身行禮,連忙解釋道:“皇上請恕罪,娘娘今天有些不舒服,所以方纔奴婢去告知了娘娘一聲。”
本來心裏還覺得姝妃有些恃寵而驕的唐夫帷立馬就站不住了,他一邊大步往裏面擡腳,一邊問道:“姝妃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可請了太醫?”
檀素道:“回皇上的話,並沒有請太醫,娘娘說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唐夫帷一甩袖子,扔下兩個字:“胡鬧!”
接着他大步朝內室走去,鄭培春就留在了外間伺候。
唐夫帷進了內室,一眼就看到施樂極躺在牀上,她露出來的臉上全是汗水,頭髮也已經被汗水濡溼了。
顯然檀素沒有說謊,施樂極是真的病了。
唐夫帷三步並作兩步,快步到了施樂極的牀前。
施樂極掙扎着要起來給他行禮,被唐夫帷按住了肩膀。
“病成這樣了,怎麼都不叫個太醫,也不命人去告知朕一聲?”唐夫帷眼神疼惜地放在施樂極身上,“是哪裏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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