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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荀明白自己不可能活下來了,他死都要拉上施樂極一起。
施樂極眼淚成串掉落,她對上唐夫帷有些懷疑的目光,苦澀一笑,“皇上,您說權力真的會將人改變如斯嗎?我小時候,太子哥哥不是這樣的。他現在變得爲了權勢不折手段,到死都想要陷害我。”
只這一句苦澀的話,就將唐夫帷心中的疑慮打消,“愛妃莫要理會他。太醫就快來了。”
施荀怎麼也想不到,自己費盡心機地進宮一趟,竟然直接成了催命符,他至死都難以想到自己竟然沒死在梁國人手中,而是被施樂極給設計弄死了。
在太醫趕過來之前,侍衛就進來回稟,施荀已然人頭落地,剩下的陳宮餘孽已經去捉拿了。
施樂極已經被唐夫帷抱起,放在了他尋常休息的榻上。
施樂極聞言落淚不止。
唐夫帷看得心疼,“愛妃,朕纔是你的親人,那種狼心狗肺的兄長,不要也罷!”
施樂極擦了擦眼淚,拉着唐夫帷的手,小心道:“二哥一直對我都很好,皇上能留下他的性命嗎?”
唐夫帷先是迷惑,隨即反應過來,她說的質子施以臨。
本來施以臨也要處死,施樂極提出請求,唐夫帷莫有不應的。施以臨進宮之後,幾乎沒有什麼動靜,想來是個平庸之輩,陳國皇室纔會送來做質子。
諾大的陳國皇室,只有施以臨一個人活下命來。
太醫很快就趕了過來,施樂極肚中的‘龍胎’果然沒保住。
唐夫帷雖然傷心,還是得安慰施樂極,“愛妃切莫太難過了,我們還年輕,這個孩子以後還會再來的。”
施樂極因爲失去了孩子,在極樂宮中休養了一個多月才漸漸出來走動。
她爲了救下施荀等人,謊稱有孕,最後還是用這個莫須有的孩子,殺掉了施荀一衆人。
冬去春來,後宮難得地又過了一個略微平靜的年。
陳國皇室的死對所有官員來說都是一個鼓動人心的喜事,這個年也過得格外順遂,甚至唐夫帷加封施樂極爲貴妃的時候,都沒有人站出來提出反對。
現在陳國皇室餘孽都已經死盡,施樂極這個貴妃的頭銜有名無實,對誰都無法造成影響。
他們不知道的是,本來該死的施以臨被掉了包。唐夫帷爲了不引起注意,免得生出額外的波折,悄悄地命人將施以臨送回了陳郡。
只剩下一個施以臨,唐夫帷並不放在眼裏。
接下來的兩年,施樂極在後宮中勢力如日中天,不少看不慣她的氣焰給她使絆子的宮妃都死得悄無聲息。
唐夫帷沒意思到自己在施樂極潛移默化的枕邊風的影響下,已經將幾個肱股之臣都罷免了。
這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唐夫帷爲了施樂極大興土木,廣修別宮,施樂極說夏天熱,他便在梁都的後花園楚州大興土木,蓋了一座佔地數千畝的大型別宮,這座宮殿耗時三年才修好,修好之時,數百里之內找不出一根長成的樹木。爲了修建這座別宮,耗資銀錢數千萬,徵調民夫幾十萬人,弄得民聲怨道,國庫空虛。
因爲這兩年沒有外患之憂,唐夫帷直接削減了軍費開支,縮減了軍隊規模。
曾經一度以良駒騎兵聞名的大梁軍隊,竟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連匹像樣的軍馬都沒有了。
三年後。
一股打着陳國旗號的軍隊如鬼魅一般突然出現在陳郡,這支軍隊只有數千人馬,卻在數日之內,接連破了幾座重要的城池,在這過程中,不斷地招兵買馬,聲勢壯大,直取梁國心臟梁都。
唐夫帷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他還在在施樂極的極樂宮裏,陪着施樂極作詩寫畫。
他聽聞消息,手中狼毫頓時滑落。
施樂極拉了他一把,笑道:“不過是些烏合之衆罷了,皇上不必憂心。”
唐夫帷勉強笑了一下。
這三年來,他對施樂極也越來越依賴,有時候他自己也會懷疑爲什麼會這樣,即使知道這樣不好,他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將鄭培春打發了出去。
繼續提筆作畫,但是心裏有了事情,他怎麼也無法靜下心來。
施樂極轉身,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臣妾看皇上是累了,不如休息一會兒吧。”
唐夫帷順着她的話道:“朕是累了,朕午休片刻,愛妃陪朕同去吧?”
兩人脫鞋上牀躺下,等唐夫帷的鼾聲響起,施樂極起身下牀。
檀素悄悄地從外面進來,看了牀上一眼,無聲地將一張紙條遞給了她。
施樂極接過,打開看了一眼。
隨即她笑道:“施以臨果然懂得什麼叫臥薪嚐膽,這幾年陳地開採的銀礦和金礦,應該夠支撐他將整個梁國打下來了。”
檀素憂慮道:“公主是時候該考慮自己了。”
施樂極望向她,語氣漫不經心,“檀素,你看我這樣,還能全身而退嗎?”
檀素不言。因爲她知道,施樂極身上的蠱已經深入了心肺,她本來就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
看到檀素臉上的憂色,施樂極反而笑着安慰她。
“別擔心我了,我現在唯一的心願就是能看到陳國興復。你也該走了,你準備一下,我安排你出宮。”
檀素連忙搖頭。
施樂極收起笑容,嚴厲道:“難道你想跟着我一起死嗎?”
檀素正要說話,施樂極止住了她。
“你還年輕,你已經完成了你的使命,若不是你,我們都無法達到目的。檀素,你該走了。”
秋風掃落庭前的黃葉。
施樂極喘了一口氣,捂住了心口。
這條路她從來不曾後悔,等她將檀素送走之後,要做最後一件事。
是夜。
“娘娘。”
一個其貌不揚的侍衛半跪在施樂極身前。他着一身紅褐色箭袖袍,正是大內侍衛頭領,左鋒。
施樂極看了他一會兒,輕聲道:“我曾經做了一個夢,夢到我親手殺了你。”
左鋒驚疑擡頭,看向施樂極。
“我有一件事請求你。”施樂極看着他道。
“娘娘請說。”
“安排檀素出宮,越快越好。”
左鋒擡起頭,目光疑惑,遲疑只是一瞬間,他很快就點了點頭,“願憑娘娘差遣。”
施樂極走到他的身邊,伸手搭上他的肩頭。
左鋒頓震,那隻手彷彿是一簇熊熊烈火,將他從肩膀開始點燃燒至全身。
“這些年辛苦你了,我…等你將檀素帶出宮,我就原諒你了。”施樂極又道。
左鋒驚詫擡頭,和施樂極含笑的目光對上。
施樂極笑道:“你以爲你換了一張臉,我就認不出你來了嗎?”她在心中道,“能這樣一直對我好的人,只能是他了吧。”
左鋒,不,是衛兀,在與施樂極了然的目光對視片刻之後,道:“公主是怎麼認出屬下的?”
施樂極沒有回答,她道:“當時我還真的以爲你死了。沒死就好,這梁宮很快就要不復存在了,你帶着檀素出去之後,最好是別回來了。”
從她的話中聽出訣別之意,衛兀大驚。
“公主此話何意,既然公主已經知道了梁宮即將不復存在,不如跟我們一起走吧!”
施樂極搖搖頭。
“不,你帶着檀素走。”
“公主!”衛兀大急。
施樂極道:“你忘記我剛纔說的了嗎?只有你帶着檀素出宮,我纔會原諒你。”
衛兀抿緊了脣,臉上閃過掙扎。
他站起身來,看了越加消瘦的施樂極一眼,“公主且稍等屬下一日,等屬下將檀素送出宮,就回來接公主。”
施樂極不置可否地一笑。
衛兀連夜將檀素送出了宮。
施樂極送走了檀素,回到了極樂主殿。
“極樂、極樂,我自從進了梁宮,從來沒有過快樂。”施樂極喃喃自語。
是時候結束這一切了。
她走到牀前,唐夫帷已經睡着了。眼底下有兩片青黑。
隨着子蠱的長大,唐夫帷也並不好受,他變得多病,時常畏寒。他對施樂極一直不錯,雖然是因爲子蠱的原因,但是施樂極還是感激他,所以施樂極給了他一個沒有痛苦的,在睡夢中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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