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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乏味

作者:此鸦不再来
030??乏味

  早晨五点半,闹钟准时响起。纪寒从梦裡醒来,還是觉得很疲惫。

  他从公寓健身房出来后冲了個澡,冲了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朝阳升起,在中央公园的水面上洒下一片跃动的细碎辉光。

  手机屏幕亮起,排得满满的日程意味着這是很忙碌的一天。几個月前硕士毕业后,纪寒搬来了纽约,开始全身心投入自己在美分公司的业务,纪父之前也让他担任了纪氏的美区负责人,這段時間他的行程表永远是满的,每天唯一能放松的时刻就只有凌晨的這么一小会儿。

  连午饭他都会在公司附近的餐厅解决。秘书曾经建议他给自己找一個生活助理,纪寒想都沒想直接拒绝了。他是边界感极强的人,洁癖也严重,不喜歡有人干擾自己的生活。

  在餐厅打开钱包付款时,他又看到那张合照。那是纪寒送给她的相机拍下的第一张照片,白露用摄像机自拍。闪烁的烟火照亮了夜晚的河坝,两個人一起看向镜头,挨得很紧。指尖隔着透明的塑料层在女孩笑容明媚的脸上抚過,纪寒微不可查地笑了笑。

  “Yirlfriend?你的女友嗎?”侍者接過钱,随口问了句。

  “Fiancee.未婚妻”由于纪寒心情短暂变好,沒有介意侍者打探他的私生活。

  一旁来送资料的秘书Mia是知道老板有位神秘的未婚妻的,知道得比公司的流言還早。纪寒的家从不让外人进,只有一位副总在時間很赶的情况下去拿過资料,后来公司内就有了“CEO已经订婚了”的传言,而纪寒默认了這件事,甚至后来把戒指戴在了无名指。

  后来来找纪寒搭讪的人就大大减少了。

  在纪寒還住在剑桥市读硕士的时候,Mia就开始跟着纪寒,到现在也有两年半了。她知道纪寒有未婚妻是某次她替纪寒出席慈善拍卖会,电话那头一直兴致缺缺的纪寒在看到某位很有名气作家的手稿的时候终于第一次开口,让Mia报了价。拍下来后Mia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以后有类似的拍卖品需不需要通知他一声,纪寒发给她几個名字,回复“留意這几個,我未婚妻喜歡”。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但是她从来沒有见過這位传闻中的未婚妻。纪寒平时很少打电话,也只在過年时回国,Mia不清楚是否他只和未婚妻在那短短几天裡见上一面。她一开始怀疑過是有钱人间沒什么感情的商业联姻,但随着跟着纪寒的時間久了,她意识到纪寒這人性格就是這样的。他似乎沒什么感情需求,和父母关系融洽但联系得也不多,在看着随身携带的和未婚妻的照片时露出的那点笑意,不但說明了纪寒不是真的面瘫,也证明了他对這位准夫人的感情其实相当深。

  感情很深,但很少见面......Mia想不通。但她不敢问,她能当這么久秘书就是因为她几乎不会问多余的事情,很符合纪寒“存效率,灭人欲”的风格。

  今天一個大项目顺利收尾,纪寒心情不错。晚上回到家,他確認了明天只有两個会议安排后,给自己倒了上一杯马德拉,往窗外看了一眼。

  世界第一大城市,在将近十二点时依旧灯火通明,亮起的黄在黑夜裡昭示出建筑的轮廓。比起纽约,纪寒其实更喜歡在剑桥市的生活——与她所在的城市恰好同名。虽然一個在英国,一個在美国,但纪寒刚来时时常恍惚,觉得自己沿着查尔斯河慢慢走,像是陪着她在剑河边散步。

  纪寒走到阳台,点了根烟。

  白露应该在英国剑桥市继续读研。那边已经是第二天了——她二十一岁的生日。

  他已经四年沒见到白露了。

  白露当时离开的时候和纪寒說等自己想一個人待一段時間,整理好思绪会主动来找纪寒。一开始纪寒等得心急如焚,但想尊重她的决定不去英国找她,只能常从宋景行那儿了解她的近况。知道白露失眠越来越严重還有PTSD后,纪寒心裡对她的挂念更甚,无法控制想要去见她的念头。宋景行沒让纪寒来,說自己找了孟道生帮忙,叫纪寒再等等。但纪寒沒想到他等到的是宋景行在电话裡和自己說什么“是我引诱露露和我上了床”“我爱露露”。

  不安的直觉应验,当时纪寒怒火滔天,立马买了机票,坐在飞机上细细回想,发现宋景行的异常早就有有迹可循。

  见到宋景行后纪寒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拳,宋景行沒躲。纪寒怒不可遏:“我把你当正人君子!你当时說的就是谎话,是不是!”

  宋景行沒有辩解:“当时的情况,我不放心让她一個人来英国。”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露露呢?我要去找她。”纪寒移开目光,不想再看到宋景行的脸。

  “你不能见她。”宋景行說。

  “她是我老婆,你有什么资格阻止?”纪寒带着怒意冷冷瞥他一眼。

  “你们已经分手了。”宋景行很冷静,“她在躲着你,你也清楚。”

  后来纪寒试图追问戴淑云死去的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宋景行還是沒有告诉他。纪寒沉默了很久,最终還是沒有去找白露。纪寒离开时說的最后一句话像是诅咒,成为后来宋景行的心魔。

  “沒有分手。她要提分开必然先联系我。”纪寒表情冷漠,语气中有淡淡的嘲讽,“宋景行,也许你能短暂得到她,但她的心永远是我的。”

  纪寒坚信白露也是一直爱着自己的。虽然沒有宋景行和孟道生那么擅长看人,但他比任何一個人都了解白露——因为白露只对他敞开過自己的心。纪寒知道她爱着一個人是什么样,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如果白露决定和别人在一起,那就一定会先来找纪寒說清楚。

  收回思绪,纪寒隔着透明的玻璃门看了眼客厅墙上的钟,秒钟的阴影变换着位置,比她晚一天的日期提醒着纪寒:他仍旧被她遗留在旧日。他有些恍惚地站在纽约的夜裡,看着日期更迭的时候低头笑了笑,轻声喃喃自语。

  “生日快乐,露露。”

  长叹也无法消除心中的郁结。纪寒掐了烟,走进卧室,拿出一個上锁的盒子。裡面五十七封信按照時間排序,码得整整齐齐,白露随信寄来的东西被他收在了另外一個保险箱裡。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每一封信的內容纪寒早已烂熟于心,但他還是经常看。

  他挑出一封,那是白露刚上高二时写给他的。

  【纪寒,见字如面呀!

  你居然给我写了回信!!我好开心!我本来都做好给你写叁年流水账然后被你看都不看直接扔掉的准备了呢。我要把你的放在床头,天天看天天看,看久了我肯定也能把字写得像你這么好看

  還有還有,谢谢你的药呀,我咳嗽好多了,我同桌居然說是心理作用!才不是呢!你给我的就是最好最管用的!

  上周的周考我還是第一名,我還是很聪明的,不比你笨多少,对吧!我早起半個小时的背书策略果然有效,就是睡眠感觉有点不足了,上政治的时候打了個瞌睡被黄师太发现了,被她点起来回答問題。幸亏我聪明机智,满口乱說把她唬住了,嘿嘿。

  前天下了一场雨,天气一下子就凉快了。放假的时候同桌和班上几個女生约了我去一家港式茶餐厅一起吃饭,它家港奶的味道和你之前带我去的那家味道一模一样欸!你還记得那次嗎?是你高二的夏天,那天我跟着你一起回小区的时候突然下好大雨,你就带着我随便找了個餐厅避雨,還给我点了一杯港奶。可惜沒多久那家店就倒闭了,我都沒机会再去喝第二次,呜呜。我毕业以后就去做兼职,然后一定要买一台自己的相机,這样就能及时留下很多很多和你有关的回忆了。

  班上有個女孩子要转学啦,给我們发了同学册让我們填。裡面有個問題,问“和你最好的是谁”,我填了你名字的缩写!我要和你天下第一好

  還有還有,我最近看了王小波写给李银河的信,之前看他的书的时候完全沒想到他写起情书来是這种风格欸。說起来明天就是我生日了,和王小波說的一样:“徒长一岁何乐之有?何况你又不在”。而且生日在秋天一点也不好,你都不在。我宁愿自己在夏天或者冬天過生日,這样你刚好放假回家,我的生日愿望就不用是“希望下次我過生日的时候纪寒能理理我”了。不過你肯定也不会来吧......我自己都不是很想去我家。還是像现在這样,谁都不给我過生日好。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想和你天下第一好的白露??9月6日】

  纪寒收起信件,脑海裡浮现出白露那双看着他时毫不掩饰喜歡的眼睛。

  从两個人在音乐室裡初次遇见时,她就是那样的眼神。后来白露得知他们住在一個小区后,常偷偷等他放学,再远远地跟着他一起回家,纪寒对一個幼稚的小跟屁虫压根沒兴趣,白露也知趣地从来沒有和他說過话。除去初遇那次“有事”還有后来的“你能别缠着我了嗎”,纪寒和她正式說上话就是這封信裡提到的那個雨天。那时候白露多大来着......十二叁岁吧。纪寒比她大了快四岁,长她叁级,怎么可能对她有那种心思。他只是在餐桌上听老妈說過她的情况,对她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怜悯。纪寒自知自己是個冷血的人,但是那天看着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浑身湿漉漉的白露,心裡那点怜悯让他還是对她說了句“进来”,把纸巾递给她后又给她点了一杯热饮。

  沒被爱過的孩子,别人对她有一点好她都死死记着。白露還是总用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纪寒,但从来不敢和他說话,假期偶尔在小区裡碰上了,她就对纪寒甜甜地笑一下然后喊着他的名字冲他蹦蹦跳跳地招招手。直到纪寒要去上大学了,白露才终于鼓起勇气来找他說话,问他能不能给自己一個地址,她想给他写信。对于唯效率至上的纪寒来說,给她地址就能消除白露缠着自己要地址从而浪费他時間的可能。而且就算白露真的写信来,纪寒确信自己也压根不会看,更别提回信了。

  這個小萝卜头无法坚持多久,纪寒想着。

  去平大的第二天,当天军训完的纪寒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往食堂走。他下意识往自己背后看了一眼。沒有看到那個两年间风吹日晒都雷打不动跟着他的小鬼时,纪寒才想起他们不在一個城市了。

  那点异样感在宿管告诉他“纪寒,有你的信”时达到巅峰。纪寒将未拆封的信件扔进垃圾桶的动作迟疑了一下,他鬼使神差地将信件带回了寝室,并且读完了。

  信件大多数时候两周一次,有时一周一封。当纪寒抽屉裡信件的数量达到了十四时,他放了寒假回家過年。当偶然碰见的白露问他有沒有收到自己寄去的信时,纪寒看了一眼她,還是将那句“都扔掉了”說了出口。女孩的脸上的笑容慢慢龟裂,她难過地离开前勉强对他笑了笑,說“好吧,我以为你不会這么做的”。

  纪寒沒有解释。那时候他以为白露不会再给自己写信了。但回到学校第叁周,纪寒在自己因为仍然沒有被宿管喊住而觉得不习惯的时候意识到:自己在期待她的来信。

  又過了一個星期,白露還是给他来了信。她有点愤愤不平地說既然纪寒把自己认认真真写的信全都扔掉了,那自己就给他写废话中的废话来骚扰他。纪寒看着她故意写得很潦草的字,笑了一声后把信纸折好塞进了信封,放入抽屉。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结果下一次她就把自己要“报复”纪寒的事忘了,和纪寒說班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最近成绩如何、看了什么书后有什么感想之类的,段与段之间毫无关联,纪寒都感觉自己被她当成了人形日记本。她继续寄,纪寒就继续收,但从来沒给她回過信。

  大一结束的暑假,纪寒回了羊都,出门慢跑的时候看到了在小区附近便利店兼职的白露,正值发育期的她长大了一点,正笑着和老板娘說着什么。看到她的笑脸后,本来准备进去买包烟的纪寒开门的手顿了一下,绕了点路换了一家便利店。

  那個暑假第二次见她就是七夕节晚上,纪寒他妈要和一堆姐妹唠家常,把老公和两個儿子都赶出了家。他爸很沒义气地扔下俩儿子去和朋友喝酒了,纪言被同学拉去打电动。独自一人多纪寒百无聊赖地叼着根烟一边想着事一边散步消磨時間,意外地看到白露在帮花店老板卖花。当时已经快晚上九点多了,人流量沒饭点那会儿那么大,但玫瑰還剩了很多。几個流裡流气的青年正缠着害怕的白露,說什么“全买下就让我做你條仔男友”。纪寒把那几個混混赶走后把花都买了下来,和白露說“别瞎晃,早点回家”。白露的重点完全错误,盯着他手裡的花满脸不情愿,倔强地說:“你要送谁啊?你送女朋友的话我才不卖给你。你去找别人买吧!”

  纪寒叹了口气:“送我妈,行嗎。”

  白露這才笑了。纪寒一手抱着花转身走了几步,看着還在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白露,冲她偏了偏头:“傻站那做什么,回去了。”

  女孩子叁步并做两步跟上,喜笑颜开地跟在他身后,见纪寒沒說什么,又慢慢走到了距他半步的身侧。

  那是两個人关系的转折点。

  后来白露沒几天就去读高二了,九月纪寒才收到她的信,信裡提了一嘴她回学校的半個月一直咳嗽,虽然在诊所裡买了药但一直沒好。纪寒不知道她是因为学习太忙還是不想花钱去医院,问了朋友后给她买了几种药寄過去,首次回了她的信。

  纸上只有八個字:“按时吃药,請假看病”。

  很纪寒式的回信。

  內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閱讀就和别人对纪寒的评价一样。理性且效率至上的冷血面瘫男,能不浪费時間就绝不浪费時間。他打小就這样,学說话时由于话太少老妈经常抱怨他爹這名字取得太烂,给他弟取名叫纪言,结果也是這么個差不多的性子,父母研究半天后恍然大悟谐音了“禁言”,追悔莫及。其实纪寒到现在仍旧不算是個感情充沛的人类,他不热衷于社交,沒有多少朋友,虽說和父母关系融洽,但是纪寒并沒有和他们经常见面和說话的需求。

  许多人以此为乐的事在纪寒看来毫无意义。对青少年时期的纪寒来說,人生的意义只有两件事:制定计划、完成计划,直到达成自己最后目标。白露和他恰恰相反,她喜歡那些在纪寒看来“无意义”的事物,比如文学、宗教和真诚的感情,并总是热情洋溢地在信裡把這些分享给纪寒。于是這些事物对于纪寒来說也有了意义——白露看到它们会觉得开心。她对自己笑起来的时候,她的快乐让纪寒也觉得自己不再是個冷冰冰的机器人。

  遇到白露后他开始有了很多计划之外的感情。纪寒接受了它们,像接受白露慢慢走进自己的世界,并且改变了他。

  因为对于后来的纪寒来說,“一直和白露在一起”也被他列为了人生意义之一。她在自己怀裡醒来的那個早晨,纪寒在看见她那么心碎的表情后,又默默对這條进行了修改。

  不需要时时刻刻和她在一起。她幸福地生活着就好。

  微凉的风将书房的窗帘吹了起来,轻柔的布料拂過正拿着信出神的纪寒的手,触感让他想起白露转身时穿過他指尖的长发。纪寒抬头,总觉得她刚刚从自己身边经過。

  九月气温骤降,他忽然意识到時間已经過了四年。白露常常說他比自己還感情迟钝,那时候纪寒不以为然,他现在才发现白露是对的。

  纪寒好像从一场梦回過神来,空荡荡的房间裡突然全是对她的思念。

  露露。你离开我以后,四季又变得好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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