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一聲琴絃斷裂驟然響起在靜謐的空氣中,激起一點輕微的塵灰，斷掉的琴絃倏然落在他眼前的窄案上。
手背立刻被抽出一條顯眼的紅痕。
窗外有投過琉璃壁扇的光暈依次投射而下，灑在廊下端坐的白衣少年,他的衣襟和指尖上。
他此時蹙眉，少年正微垂着眼睛，陸景淮低頭看着自己的指尖上，那正逐漸不斷冒出來的血珠。
頭兩個時辰裏,手先是磨損,變紅,皮破，而他上一次經歷這些，還是多年前他初練琴時。
母親逃至博陵後，本囊中羞澀，那時她卻堅持爲他請了最好的琴師，倘若彈不好，就命人狠狠抽打他的手心。
快到要死時嚴氏才說，她在陸景淮年幼時這樣做，只因他低首撫琴的樣子，像極了從前的那個男人。
而陸景淮的神色卻無虞，長長的睫毛低垂,瞧着淡漠極了。
他擡起眼,望向庭院。
廊外的日空此時已是夕陽低垂,案首前點燃的香被替換,已然連着燒掉了好幾根。
三個時辰。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謝婉凝這女人倒也是真狠。
他輕微扯了扯薄脣，陸景淮的眼神幽暗。
很好。
他被成功惹惱了。
手指拿帕子拈淨了血珠，正待彈撥。
恰時，一個得意洋洋的男聲,突然自少年的耳邊響起，“江公子，這被罰的滋味如何啊？”
張狂欠揍極了。
聞聲，陸景淮冷漠地擡眼。
一羣寬衣豔麗的舞生們，此時正魚貫而入進來那側處的南門，其中的一個脫離了隊伍，大搖大擺地站在他面前。
陸景淮收回視線，垂眸，自指尖彈出連綿的琴音。
“不是喜歡彈琴？這回你就彈個夠吧。”貌美的舞伶在眼前站立，遮住了他眼前的日光。
一邊抖了抖身上漂亮的衣飾，他拿眼掃了一遍眼前依舊巋然不動的白衣琴伶，鬆玉見狀，他不屑地輕哼一聲。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羨慕嗎？嫉妒嗎？我要進前堂去爲郡主獻舞，而你只能在這彈琴，彈到雙手廢掉爲止。”
鬆玉引來同伴，他故意這樣道。
那正站在江景淮身旁的小侍女，聞言趕緊拉住了他的衣袖，“行了，你快別說了。”
“這樣吧，你跟我求饒，我就進去求郡主放過你，怎麼樣？”他拍開那人的手，隨意倚在柱子旁，又繼續叫囂。
而江景淮卻絲毫不爲所動，他徑直坐在那撫琴，神色平靜極了，眼簾連擡也不擡。
當他不存在。
淡淡的琴聲依舊。
這一下更恨得鬆玉牙癢癢。
“不說話，這是怕了？”鬆玉面上過不去，恨恨道，“不知道的還以爲世家公子多有風骨呢，斷一隻手，也沒事？”他按住琴絃，制止了江景淮彈琴的動作。
少年巋然不動。
“……我在同你說話！”
琴聲戛然而止。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下一刻，被狠狠一掌，面前的琴被驟然掀翻摔在地上。
侍女的捂嘴驚呼和名貴木琴掉地而碎裂的聲音交疊在了一起。
四分五裂。
江景淮赫然直身站起，一雙丹鳳眼內是被徹底惹怒的火光。
他真是比前世還能忍，竟能讓一個低賤的舞伶這般撒野。
半晌，他擡眼看向那人，陸景淮驟然低笑，他眸裏幽深不明，“……鬆玉，你就只有這點本事了嗎？”
他手裏正拎着一根透明的琴絃，此時慢慢地握緊。
——他本以爲他可以更聰明一點。陸景淮看着對方那纖細的脖頸，這樣想。
至少，不用死得這般快。
鬆玉梗着脖子，傲慢極了，“你想如何？”
陸景淮則冷漠低笑，把聲音壓得低輕，“你很快就會知道——”
兩人正劍拔弩張之際，一道喝止聲穿透了紗幔而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都站在那裏幹什麼！”管事的胖老頭叉腰怒視少年們，站在不遠處的門邊氣喘吁吁。
“三公子的接塵宴何等重要，你等若是誤了時辰，等着受罰嗎？”
此話一出，一衆舞伶們忙不迭告罪，趕緊轉身三三兩兩地走了。
他立在原地，垂眸看着地上摔碎的琴。
一絲疼惜自眼底一閃而過，他靜默幾秒後俯下身子，正低身拾撿時，陸景淮的手卻被一雙伸來的柔荑給不由分說地拉住。
“怎麼傷成這樣？”少女聲嗓悅耳而柔媚，語氣卻是疼惜極了。
陸景淮一怔，不可置信微微蹙眉：這聲音是……
他詫異地擡眸看過去，頓時撞入了一雙嫵媚清澈的杏眸中。
不知何時走出來的謝婉凝正握着他的手，與他一同蹲在冰涼的木板上。
她身子前傾，與他靜靜地對視。
她黑緞似的長髮自然地垂落而下，他從少女身上聞到令人沉醉的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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