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真是禍不單行……她揉了揉自己的腰際,只感覺江景方纔指尖那溫熱的觸感,此刻仍然縈繞不去。
她低頭,只覺臉頰滾燙,她的指尖緩慢向上,無知無覺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在溫貴妃的婢女爲她披上斗篷的空當,謝婉凝啓脣,一時不可置信地低聲喃喃:
……她是瘋了不成。
起身時那一瞬間,她擔憂的竟然不是因墜馬而差點摔成重傷的害怕,而是……她在被緊緊納進江景淮的懷裏時,被他護住免於墜地骨碎的瞬間,只有無比的緊張,和心如擂鼓。
……要死。
她難堪地咬了咬脣。
接着,她被宮女們扶了起來,溫貴妃心疼地撫摸着她的臉,再三確認她真的沒什麼事後,她便帶着謝婉凝一齊低身,向正大步走向這邊的梁帝,兩人俯下身子行禮,“……聖上。”
陸湶禮、陸承宣和其餘的幾個皇子見狀,此時也匆忙而來。
幾人紛紛撩開衣襬,跪身一禮,一齊聲道,“……父皇。”
梁帝沒看他的幾個兒子們,他款步走上前來,皺眉看着不遠處正被僕人拽住制止的兩匹受驚的馬。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嘶鳴的黑馬此時發了瘋,不受控制地撩起撅子,一把竟掙脫了侍從的牽繩,撞破了木頭圍欄向着這邊直衝而來。
就在關鍵時刻,謝家大公子幾步扒開穿過了人羣,他飛身上馬,三下兩下把它制住之後,謝禛立刻翻身下馬,他俯身重重跪禮,聲嗓冷沉,“不慎驚擾聖駕,請陛下恕罪。”
梁帝看着他,揹着手,沒有說話。
謝禛低首無言,依舊跪着。
一羣皇子也跪着。
梁帝環視他們一遍,神色一片虞然。
若不是他今日突然心血來潮,見了太子今日呈上的一道獵來的炙鳥肉,因而想來這射藝場看上那麼一眼,這今日之事,他怕是怎麼也遇不到。
此時梁帝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之景,神色微沉。
那被貴妃摟在懷裏的謝家女郎,此時她正低着頭,紅衣的少女髮鬢微亂,細白的手指攏着披在她身上的斗篷,稍微攥緊了袖口。
自己的幾個兒子,也時不時朝這邊瞟了幾眼。
他威嚴的雙眼落在眼前這個分外狼狽的紅衣少女身上,半晌,梁帝開口問她,“寶璋,傷到哪裏沒有?”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謝婉凝的脣色蒼白,她擡頭,聲音尤顯得氣若游絲,“……回皇上的話,寶璋只是受了些皮外傷,沒有大礙。”
說着一陣風吹過來,冷風颳的少女的臉有些發白,髮絲吹起,往日嬌媚逼人的五官微斂,神色有些弱不迎風。
“還是請太醫過來看看吧,”梁帝說着,他便一揚手,示意身邊的侍從上前,一併吩咐了下去。
溫如華握着外甥女的肩膀,她也說道,“皇上,臣妾方纔看過了,寶璋的身子無事,她只是稍微擦破了皮,讓太醫敷上幾天的藥,便好了,”說着,她的視線左移,落在了不遠處,那正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地行着禮的白衣少年身上。
她微微蹙眉,溫如華道,“但,這位公子受的傷,卻是不大好……”
她方纔在遠處,見謝婉凝墜馬心跳劇烈,溫如華看的着實真切,少年那一下摔得實在驚天動地,他護着謝婉凝滾下土坡時,溫如華在那一瞬都害怕他的一身骨節,會不會直接碎上那麼一塊。
而好在寶璋沒事,她心內自然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對這少年多了幾分好感,同時她心內,又開始不自覺地疑惑起來。
但是……這個少年爲何方纔會這樣拼命地救下她的外甥女?
她之前可從未見過,寶璋和哪個世家公子熟識過。
雖說有疑,但溫如華還是選擇壓下疑惑,她關切地側過臉問,“好孩子,身上疼不疼?方纔真是多虧了你了。”
因着他在危機關頭捨身救了寶璋,她的聲音也沒了平日裏的孤慢冷傲,反而溫和了不少,眼底也似有感激之意。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多謝貴妃娘娘的關懷。”
江景淮向其一禮,他溫聲道。
太子陸承宣聞言,半跪的他立刻敏感地擡眼,銳利的目光徑直投射過去,掃了那不知名的白衣少年好幾眼。
他方纔在承恩殿那邊,去找那白凌霜調情了,本來自己正春風得意,美人被他撩的臉紅,白凌霜抿嘴直笑,眼裏嬌俏羞澀,陸承宣見美人傾心於他,心內自然痛快,就連方纔因騎射輸給陸湶禮的氣也跟着消退了不少。
他本以爲謝婉凝今日沒來,於是放心大膽地來找白凌霜,沒成想她不僅來了,還在賽馬途中不慎墜了馬,被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無名小子給救了。
還不知道這小子是哪邊的人。
要是因爲這,他的計劃而出了什麼變故……
他想到這心裏頓時有些焦躁,陸承宣索性擡眼盯着對方看,見眼前的這白袍少年瞧着雖氣質溫潤,長相也還俊美,但陸承宣看着,卻怎麼也喜歡不起來。
甚至他光看這少年的第一眼,就心生了不少厭惡。
江景淮此時擡眸,無聲無息地和正朝其投來不善目光的陸承宣對上,兩人彼此對視了一眼。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這麼一對視後,陸承宣愈發不滿了,這少年明明因救人摔落而形容狼狽,此時白色衣襟上也滿是灰塵和破口,就連下巴也染了血,但這人的氣質卻絲毫不受這些外在的影響,一張白皙的臉孔微揚,周身甚至有種出淤泥不染的高冷和出塵之氣。
因着殘缺美,此時倒愈發惹人注意。
況且他救了謝婉凝,等於是討好了愛她如命的溫貴妃。
謝婉凝在他辦的騎射場出事,父皇降罪是逃不了了。
想到這,陸承宣不由得暗罵了一句,狠狠剜了那少年一眼。
江景淮則淡淡地看了過去。
陸承宣此時正面色不善地看着他,眼底的疑惑和警惕不加掩飾。
很快別開視線,江景淮的脣角幾不可聞地輕微勾起,袖口之下,他白皙的指尖凝着鮮血,在微微顫抖。
終於,再次見到了啊。
他心內壓抑着無聲的笑,心內原本平靜了很長時間的恨意,此時再一次肆意而迅速地翻涌了起來。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上輩子的殺母仇人的兒子、他終生仇恨至極的宿敵們,此時就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並對日後自身的處境一無所知———這樣的痛快感覺每一刻每一時都在扯着他的神經,拼命撕咬着陸景淮日漸堅固不可摧折的理智。
可他如今依舊只是靜靜地跪地,好看的眼珠平靜無波。
這是第一步,他冷漠地告訴自己,這是他手刃他們、凌遲劉後、向梁帝報仇的第一步,那常安做的很不錯,他本以爲梁帝今日來的,會更慢一點。
沒想到會正正好,讓他目睹了自己救下謝婉凝。
他想到這裏,江景淮的眼波不動聲色地流轉而過,看向了一處。
方纔賽馬場上的那匹白馬,此時連同陸黎也一道不知所蹤。
連蜂子也被他帶走。
他在心裏輕嘆了口氣,陸景淮定了定神,他打算先應付好當下的情況。
以後再處理陸黎的事,也不遲。
“陛下,臣妾方纔看的清楚,救下寶璋的,是這個白衣的小公子。”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梁帝隨着溫如華的視線望過去,就見一白衣圓領袍的少年,身姿頎長,背脊挺的筆直,此時他正單膝而跪於地面,行禮嚴謹,姿容俊美如冠玉。
一雙丹鳳眼此時不卑不亢地垂簾微斂,即使是單膝而跪,卻端的是光風霽月之姿,面如霜下雪,吻如雪上霜。
清冷溫潤,見之可親。
給人以莫名的熟悉之感。
梁帝心中微微一動。
梁帝掃過正跪在地上的那陌生少年,少年的臉龐欺霜賽雪,見之溫雅至極。
“你是何人?”
於是他威嚴地開口問道。
“回聖上,在下名爲江景淮,乃榮昌伯爵府的,一名食客。”
白袍少年此時伸手,又行了一禮,他聲嗓沉穩地答道。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你是哪裏的人?”梁帝見他口音不似京中之人一般,便隨口問道。
“回聖上,是博陵。”
少年答。
博陵……
他聽了,微微一愣。
趙玉季大着膽子,從人羣中走出,上前跪身,“聖上,”
“……”
忽而想到了什麼似的,梁帝的眼底,此時有些輕微波動。
午膳時食了一道炙鳥菜,身邊的太監爲他佈菜時,偶然提起了今日的時節,食博陵的林鳥才最爲肥美。
博陵,博陵,梁帝的眼底此時微縮,這是他在這個月之內,第五次了,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來博陵這個地方。
內容未完,下一頁繼續閱讀博陵之地。
定州餘家。
他的……原配妻子的老家。
在很多年前被他放棄,全家戮沒發配遠地,柔弱的女子在被迫下堂時,她甚至還懷有了三月身孕。
而如今這個不知是男孩,還是女孩的孩子,或許還未出世就已經逝去了吧。
即使是過去了多少年,每每提到這個地方,他心底也總是驀然一痛。
御前的大太監常安此時上前,替其察看江景淮的傷勢,他很快驚呼了一聲,“聖上,這位公子傷的不輕,可不能再耽誤了。”
“陛下,還是請宮中的太醫,爲這位江公子醫治一下爲好。”麗妃許寒梅也在,從梁帝身後走上前,她柔柔地拿帕子遮着脣,一邊這樣說道。
梁帝見他因方纔救人而受傷的手,此時被尖利的石塊劃破而鮮血淋漓,他頓了頓,眼底流露出讚賞的神色。
他破例開了恩,“下去把傷口處理一下,再換身衣服,來參加午後的宴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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