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终于留宿
蓝鸢背着琴刚准备回家,就听到身后有人赶上来的声音。
“蓝先生。”
蓝鸢停步回头,追上来的是乐坊的一個琵琶女,名叫叶青,今年刚十八岁,已经在乐坊两年了,生得俏皮可爱,倒是有许多镇上的青年追求。她小跑到蓝鸢身边,追上他的步伐,道:“我与你同路,我們一起走吧。”
蓝鸢对她淡淡一笑,并沒有拒绝,两人便朝城东南角走去。蓝鸢在彩云镇生活了四年,這裡的人们淳朴热情,沒有人知道他曾经的身份,大家只知道他琴艺了得,虽然有一只眼看不见,但人很随和温柔,对他颇为尊敬喜爱。
叶青背着琵琶,蓝鸢背着琴,两人走在路上,一個青衣、一個粉衣,倒像是金童玉女的一对。
叶青看了看身边的蓝鸢,开口道:“蓝先生,明天就是端午了。乐坊的演出会有很多人来看,热闹得很,你当真不来么?”
蓝鸢道:“我本就不喜热闹,你们好好表演即可。”
叶青又道:“蓝先生可是要陪伴家人一起過端午?”
蓝鸢想了想,点了点头。
叶青犹豫了下,问:“蓝先生家中父母可好?是否有兄弟姐妹?”
蓝鸢道:“父母早就不在了,有一個弟弟,小我两岁,已经成家。”
叶青笑道:“弟弟都成家了,你這個做哥哥的竟然還未曾娶亲?”
蓝鸢淡然一笑,并不作答。
叶青又道:“所以你明日要去弟弟家中過节喽?”
蓝鸢点点头,不再言语,他们便這样沉默着,直到走到了蓝鸢家门口。
蓝鸢停下了脚步,叶青看了看眼前的小院道:“同僚了這么久,竟然才知道你住得這样近,我家就在那边,隔一條街就是。”
蓝鸢道:“我送你回去吧。”
叶青刚想答应,便看到蓝鸢家的门开了,一個俊朗的少年走出来,身穿暗红色的长袍,红玉束冠,腰上還别着一把宝剑,英姿飒爽,似乎是個练武之人。
顾晏道:“你可回来了,我等你两個时辰了。”
蓝鸢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顾晏沒有回答他,却看了看他身边的女子,道:“這位姑娘是……”
蓝鸢道:“這位叶青姑娘,是我在乐坊的同僚。”
顾晏对她抱拳以礼,叶青也对他微微一福,道:“公子有礼,不知公子是……”
顾晏刚想开口,就听蓝鸢道:“他叫顾晏。”
叶青和顾晏皆是一愣,不知该如何接话。他确实回答了“他是谁”,却又似乎沒有回答。他是叫顾晏,可蓝鸢并沒有說,此人与自己是何关系。
叶青疑惑地看了看顾晏,看他们的相貌,似乎他并不是蓝鸢的弟弟,可若非一家人,又为何会从他的家中出来?
蓝鸢对叶青道:“抱歉,叶姑娘,家中有客,不便送你回家了,”他转身叫来张炎吩咐道,“小炎,你去替我送叶姑娘回家吧。”
叶青道:“不必如此麻烦了,我自己可以的。”
蓝鸢客气道:“毕竟你是個姑娘家,還是注意安全的好,小炎,早去早回。”
“是,公子。”张炎做了個請的手势,叶青只好不舍地走了。
张炎是蓝鸢的随从,她是见過的。叶青看了看身边的张炎,忍不住问:“方才那位公子是何人?”
张炎走在她前面,也沒有回头看她,冷声道:“那是顾晏大少爷,是焰山派的少主,武功高强,年少有为。”
叶青想了想,似乎想再问,却欲言又止。
张炎回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带着得意补充道:“顾大少爷是我們公子的至交好友,旁人是比不上的。”
蓝鸢进了屋,就发现桌上放着几样酒菜,他看了看跟进来的顾晏,问:“你在吃饭?這么晚了,我不吃了。”
顾晏径自坐下,倒了一杯酒,“知道你不吃,也沒留你的份。我让张炎做了,我一個人先吃了。”
蓝鸢奇道:“你要吃饭为何不回家去?要来我家吃?”
顾晏饮了一杯酒道:“只是忽然想吃张炎做的菜了。”
蓝鸢被他逗笑了,“那你可以将他带回家去,天天让他给你做菜,就不必三天两头往我這跑了。”
顾晏看了他一眼,沒有接话。
蓝鸢放好琴,也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酒,与他一起饮了。“其实你今晚不必来,明天我自会带张炎上山去的。”
顾晏仿佛沒有听到他的话,自顾自地說:“方才那女子似乎对你有意。”
“嗯?”驴唇不对马嘴,蓝鸢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笑道:“似乎是的。她說家住在附近,几次邀我一同回家,都未成行,今天真是巧了。”竟然就被你撞上了。
顾晏舔舔嘴唇道,“你……你会娶她么?”
蓝鸢望着他一笑,那笑容带着温柔甚至有些宠溺,“如今我已二十有二,早该娶妻生子了。”
“可……”顾晏只說了一個字,却說不下去了,可什么呢?他自己也說不明白。
蓝鸢又道:“你今年也十八岁了,想必顾掌门也该开始为你选一门合适的亲事了。”
顾晏又到了一杯酒,郁闷道:“我還小。”
蓝鸢看看他,“嗯”了一声,“你也别喝了,時間不早了,你该回去了。”顾晏却還是坐着不动,又问:“那你喜歡那位叶姑娘嗎?”
蓝鸢望着他笑,“喜歡如何?不喜歡又如何?”
顾晏道:“你若是喜歡她……要娶她倒也无妨。若是不喜歡……或许還有别人可以考虑。”
“别人?”
“比如……我。”
蓝鸢忽然收敛了笑容,站了起来。四年了,他又怎会不知顾晏的心意。一开始以为他只是少年心性、爱玩贪新鲜罢了,可時間证明,他在等待,等待自己长大,也等待他的目光能落在他的身上。他一直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守护着他,看似有些荒唐、无理取闹,却用最笨拙最直接的方式照顾着他。
這些蓝鸢都知道,只是他们之间,都默契地谁也不会提起,谁也不会戳破那一张窗户纸,而此刻,终于戳破了。他们维持了四年的平静,终于還是打破了。
顾晏握着酒杯的手心有些出汗,他悄悄瞄了一眼蓝鸢,见他站在那裡,面色严肃,心道不好,正想着說些什么缓解尴尬,就听张炎回来了。他赶紧叫张炎进来,“小炎,来把桌子撤了吧。”
张炎手脚麻利地撤了桌上的酒菜,见两人神色尴尬,便趁机道:“少爷,天色這么晚了,你又喝了酒,就别走了。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去旁边的客房对付一宿吧,明早我們一起上山。”
张炎已经不是第一次這样請他留下来了,可顾晏从未应允過,每一次不管多晚,都要上山去。原本今天他也是這样打算的,可不知为何,刚才看到了那個温婉的女子,她站在他身边,与他那样般配,般配得让人嫉妒。
他忽然就很想留下来了。顾晏看了看蓝鸢,忽然有些脸红道:“這……你该问蓝公子应允不应允。”
蓝鸢转身道:“随你。小炎,洗澡水烧好了嗎?”
张炎应道:“烧好了,我這就去给公子倒上!”
张炎帮蓝鸢倒好了洗澡水,也顺便帮顾晏准备了,两個人都在各自的房裡洗着澡,张炎就哼着小曲蹲在厨房裡煎药。
過了一会,顾晏晃晃悠悠地走进来,穿着一件单薄的裡衣,看了看张炎坐在火上的药罐,“這是什么药?”
张炎道:“公子的眼睛越来越不好了,這是给他明目的药,每晚都要喝的。”
“哦……”顾晏看了看咕噜咕噜冒泡的药罐,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他想了想又问:“刚才那位姑娘……”
张炎抬头瞧了他一眼,叹气道:“人家姑娘惦记公子,還问我你是谁。”
“那你怎么回答的?”
“還能怎么回答?总不能說‘他是蓝公子的夫君,你死了這條心’吧?”
顾晏在他头上弹了一下,气道:“臭小子,会寻我开心了是吧?”
张炎痛得捂住额头,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少爷!不是我說你!都四年了,你再不抓紧点,就被人捷足先登了!”
顾晏好奇道,“又不是你娶媳妇儿,你为何這么着急?”
张炎小大人一般一本正经道:“少爷对我有恩,又教我功夫,对我這么好,我当然要为了你的幸福着想了!”
顾晏被他逗笑了,拍拍他的头安慰道:“真是好孩子,少爷沒白疼你。”
张炎将滚烫的药倒在小碗裡,放在托盘上,又塞到顾晏手裡,嘱咐道:“少爷,你快去给公子端過去,让他趁热喝,然后跟他好好聊聊,彻夜长谈,快去!”
顾晏被他弄得莫名其妙,端着药就被推到了蓝鸢的房门口,张炎還帮他敲了门,然后迅速消失不见。
過了一会,蓝鸢才慢悠悠地来开门,刚沐浴后的青年,只穿着一身单薄的裡衣,未系好的领口還露出了隐约的胸膛。
顾晏忽然有些紧张,仿佛一室的水汽都带着暧昧的味道。
他将托盘放在桌上,小声道:“蓝公子,小炎說……你该喝药了。”
蓝鸢端起药碗,放在嘴边吹了吹,皱着眉头喝了,又倒了一杯茶漱了漱口。
顾晏就杵在那裡,愣愣地看着他。
蓝鸢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顾晏立刻撇开了脸,后退了两步道:“那……那我先出去了。”
蓝鸢却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笑道:“你要去哪?”
“我、我回房睡觉。”
“你深更半夜来我房裡,就是为了给我送药的嗎?”
“不、不然呢?”
蓝鸢上前握住他的另一只手,笑道:“方才你不是說,让我考虑一下别人嗎?”
顾晏脸颊忽然烧了起来,垂着头看着他的手不语。
“比如……你……”他忽然仰起头,在他的唇上轻轻一吻。
初相识时,顾晏還沒有他高,而如今,蓝鸢也要仰起头才能吻到他了。
顾晏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捂着自己的嘴唇,上面還有他嘴唇的柔软和温度。他的心忽然狂跳起来,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個惊慌的小孩子。前两次的吻,一次是在他意识不清的时候,一次是出于意外,而這一次,却是清清楚楚地在眼前,是蓝鸢主动吻了他。
蓝鸢笑了笑,抱住他的腰,又趁他呆若木鸡,在他脸上轻轻一吻。
顾晏仿佛忽然醒了過来,慌张地推开了他,“你……你别這样。”
蓝鸢有些不解地望着他,却沒有生气,“别這样?你今晚留下来,难道不是为了這样嗎?”
“不、不是。”顾晏低着头,屁股靠在桌边,两手紧紧抓着桌沿。
蓝鸢走過去,手扶在他的肩膀,“我不信。从前你从不会留宿的,今天既然决定留下来,难道不想做些什么嗎?”
顾晏低头望着他,蓝鸢继续道:“你等了這么久,难道不想要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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