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安眠藥
這句話，對於林詩允而言，如同一句魔咒。
童年的大部分時間裏，只要她稍微不聽話，夏織就會說這一句話。
在這個家裏，爸爸是沒有任何參與感的。媽媽的存在，是她生活裏唯一的依靠。
“媽……對不起，我錯了，我不回去了。”林詩允忍不住了，哭着懇求着夏織的原諒。
“我一定好好努力，按你說的做，把你帶來這裏享福，你別不管我。”
到底是自己的女兒，夏織看她這樣，語氣也軟和了幾分。
“詩允，你別怪媽媽，媽媽這都是爲了你好。你從小到大沒離開家裏，想家是正常的，等放假了，你就可以回來了。這個貴族學院，媽媽耗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讓人領導把名額給你，你不能辜負媽媽對你的期待。你看你這陣子做的不是挺好的嗎？那大少爺，又是給你錢，又是帶你喫飯的，你好好抓牢他，以後有的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媽讓你讀書，不就是爲了讓你有更多的機會接觸到好人家，以後做享福的富太太嗎？現在機遇到了，你可得好好把握，不要任性。”
她說着，頓了頓，又接着開口。
“這些個大少爺嬌生慣養的，有時候脾氣不好一點也正常。你看你爸，沒能力不也天天在外吹捧嗎？男人都一個樣，有錢就好了。有了錢，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做個富太太，還有一堆人搶着伺候你。你要忍，忍得這一時，以後才能過得風風光光。”
林詩允吸了吸鼻子，整個人一抽一抽的，到底還是冷靜了一些。
“我知道了。”
“乖。媽媽也想你，你出息了，咱以後就都能過好日子了。媽老了，以後的日子可就要靠你了。媽也不想給你那麼大壓力，可是你也知道，這村裏家家戶戶哪個不是三四個孩子？要不是當年生你難產，你爸也不會因爲我生不出男孩就在外面花天酒地，我也不會因爲你而受村裏人還有你死去的奶奶指指點點。媽是苦過來的，可不想你走媽這條苦路。”
夏織語氣越軟，林詩允的內心就越愧疚一分。
“媽，是我一時想不開，對不起。我現在就把錢轉給你，你不要和爸爸吵架，我會留在這裏，按你說的做，努力讓我們過上好日子的。”
“真是媽的乖女兒。對了，你剛纔說你不舒服，是不是感冒了？要不媽去村裏問問醫生，給你寄點藥過去。你一個人在外面，好好照顧自己，媽會擔心的，知道嗎？”
林詩允乖巧點頭。
“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想喫什麼就喫，沒事就買點水果補充補充維生素。對了，媽給你找了家便宜實惠的美容院，你記得定期去保養，知道吧？”
“知道。”
林詩允應下。
兩人又聊了些家常話，這才掛斷了電話。
林詩允將錢轉了過去，夏織很快發來一個‘親親’的表情包。
可林詩允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只隨手發了一個同樣的表情包回覆後，就將手機放在了一邊。
她抱緊自己的膝蓋，整個人蜷縮成一團。
空蕩蕩的屋子，只有女孩發出的充滿無助的啜泣聲。
太陽的餘暉一點點從她身上掃過，黑暗一點點佔據陽光所在的位置，直至完全將她淹沒……
此刻，遲家，兩人正在用餐。
菜色比往常豐富了許多，但卻並不油膩，反而都是些健康清淡的菜系。
喫飽喝足，雲苓去洗漱，管家則拿着報告敲響了遲盛的房門。
“少爺。”
“說吧。”他坐在沙發上，將遊戲柄放在一旁。
“這是安眠藥。”
“安眠藥？”遲盛皺眉，身體坐直了幾分，將報告拿過來翻看着。
“是的。”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記得，別在雲苓面前說漏嘴了。”
“是。”管家應下，離開時不忘將門帶上。
遲盛想起放學時聽到的對話。
聽他們的意思，雲苓喫這個應該有一段時間了，而且喫的頻率還越來越高了。
但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的手指不安地敲着沙發邊緣的扶手，眉頭緊鎖着。
房門再次被敲響。
“還有什麼事？”
“八點了，輔導時間到了。”開學測驗前一週，遲盛每天都要接受雲苓的輔導課程。
聽到雲苓的聲音，遲盛立馬起身，手忙腳亂地將東西往枕頭下一塞。
確保沒問題後，遲盛清了清嗓子，打開了門，卻沒有讓雲苓進去的打算，反而關上了房門，接過她手裏的書，拉着她的手往雲苓的房間走去。
和遲盛擺滿各種遊戲和擺件的房間不同，雲苓的房間乾淨簡潔得宛如一個樣板間。
“你幹嘛？”
雲苓看着遲盛把書本往桌面上一放。
“我說過了吧，今天你的任務就是休息。去睡覺，我今天非得盯着你睡着了我再走。”
“哈？”雲苓一臉‘你發什麼瘋’的表情。
遲盛卻不管，拉着她到牀邊。
“快睡。”
“我沒事了，還有你的輔導……”
“少這一天的輔導，成績也不會掉到哪裏去的。”遲盛眼球轉了轉，“這樣，你睡着，我做題。作爲你早睡的獎勵，我勉爲其難多寫一張物理試卷，可以了吧？”
雲苓挑眉，“你確定？”
“我說出的話，什麼時候反悔過？”
雲苓忍着笑，點了點頭。
房門敞開着，雲苓躺在牀上，房間唯一的燈光便是書桌上的那一盞護眼檯燈。
因爲後腦勺有個包，雲苓只能側躺着。
雲苓看着少年抓耳撓腮的背影，嘴角忍不住翹起。
看遲盛要轉過頭來，雲苓急忙閉上雙眼。
“有在睡吧？”
“你不說話的話，我早就睡着了。”
話落，遲盛果然不說話了，但云苓依舊能感受到有視線停留在自己臉上。
雲苓眼皮輕顫。
好在那股灼人的視線並沒有停留太久。
房間安靜地只有筆尖落下的摩挲聲，還有少年抑制不住的嘆息。
雲苓嘴角微微翹起，原本沒有一點睏意的她，思緒竟然也開始飄散開來。
再次醒來時，是半夜三點。
桌面的檯燈還亮着，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雲苓起身，拿過放在一旁的毯子給他蓋上。
翻開的物理書，還夾在手裏要掉不掉的筆，以及寫滿了的試卷。
看得出來，遲盛有在認真踐行自己的承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