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何不食肉糜
“我父母都是很溫柔善良的人，他們很恩愛。我父親生前是大學老師，因爲教的好，被調到了帝都這邊工作，只不過入職沒多久，就查出了癌症，家裏的錢都砸了進去，但……癌細胞擴散的太快，父親撐了小半年後還是撒手人寰了。”雲苓扯了扯嘴角。
“父親去世後，我母親悲痛欲絕，但我那個時候尚且年幼，爲了我，她還是很快振作了起來。和父親不同，母親沒受過什麼教育，會的幾個字還是父親教的。在老家還好，她可以去工廠裏做做針線活，但在帝都，她只能找一些最底層的工作。”
“既然如此，你們爲什麼不回老家？”其中一個婦人問道。
“老家的房子爲了給父親治病賣掉了。父親在的時候，我們住的是公租房，父親去世後，我們也只能搬出來。因爲沒錢，我和母親只能去住着80一晚的小旅館。”
說是小旅館，也不過就是一張牀，一個小窗戶，連洗手池都沒有。廚房、衛生間這些都是公用的，住的人也是魚龍混雜，母女倆在那裏並不好過，爲了儘可能保護雲苓，李苗也只能出多點錢，讓雲苓去合規的公共澡堂洗漱，以防被這裏的有心人盯上。
但這些，雲苓都沒有說。
“80一晚的旅館？”另一個人驚呼。
“80能住什麼旅館？”
“就是，撒謊也不打個草稿。”孫冉似乎找到了可以攻擊雲苓的地方，語氣很是不屑。
【何不食肉糜？】
這句話的含金量還在上升。
但云苓並沒有急着反駁。
對於這些從小含着金湯勺出生的人，他們不知道這些再正常不過。
他們也許知道窮人不好過，但對於不好過的定義，他們的理解是模糊且沒有概念的。
“如果再偏遠一些的城市，20一晚的房子也是有的。”
雲苓熟練的打開某團，點開自己以前的訂單。
手機在幾人手上輪了一遍，就連孫冉也忍不住接過來看了一眼。
“那你們怎麼不去偏遠一些的城市生活？”話說的理所當然。
雲苓搖搖頭，“不是我們不想，是我們沒辦法。我的學籍是跟着父親一起轉過來的，留在這裏，起碼我的學業能得到保障，還能拿獎學金補貼家用。去其他的小城市上學，要提交的資料很多，以我和母親當時的狀態，根本沒有能力去處理這些事情。”
說起各類高奢，各大商業版圖，他們也許能侃侃而談。但云苓說的這些，卻正好是他們的知識盲區。畢竟對他們而言，普通人要花費一堆時間和精力做的事情，他們只需要把錢給到位，自然就會有人幫他們辦好一切，而他們只要在家裏做着美甲，喝着下午茶，籤個名，等待結果出來就好。
幾人表情的變化都被雲苓看在眼裏。
她就站在中間，被人注視着，臉上始終掛着淡淡的笑意。
沈鳶不喜歡這樣子的雲苓。
很假。
這並不是什麼好笑的事情。
爲什麼要笑？
“那……”
沈鳶突然站起來，打斷了另一個夫人的提問。衆人的視線落在沈鳶身上，就連雲苓的眼神裏也帶着不解。
“我突然想起來，媽，你不是說有東西要給阿姨們看嗎？你下午一點的飛機，還得提前做好準備。”
丁雯擡眸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神色淡淡的。
沈鳶手指蜷縮起來，臉上扯着笑。
“也是。真是不好意思各位，難得這麼好的天氣，還想和你們多聊一些家常。”
“理解的。您的工作性質我們也是知道的。”
幾人都是人精，立馬就順着臺階換了話題。
聚焦在身上的視線消失，哪怕是雲苓，也悄然鬆了口氣。
孫冉也不再爲難她，坐在了自家母親身邊。
但不知爲何，直到茶會結束，孫冉也沒有走。
宴會快要收尾的時候，雲苓接收到指令，不再倒茶。
“雲苓，麻煩你帶我去一趟洗手間吧。”
沈鳶勾脣，“還是我帶孫小姐去吧。”
“小鳶，你去把我給各位夫人準備的禮物拿過來。”丁雯不緊不慢地開口。
沈鳶抿脣，看向雲苓，後者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今天沈鳶已經幫了她許多了，丁雯已經開始不滿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孫小姐，請跟我來。”
雲苓側了個身，讓孫冉走在自己前面。
可走到一半，孫冉就停下了腳步。
“是有什麼事嗎，孫小姐？”雲苓自然是知道孫冉意不在上洗手間。
“剛纔的事，抱歉了。”她撇撇嘴，摸了摸鼻子。
人在尷尬地時候，總是會顯得很忙。
雲苓有些訝異。她想過幾千種可能性，唯獨沒覺得孫冉會和她道歉。
“我就是看不慣沈鳶，你又剛好聽到了我說的話，所以有點不滿。”
看她眼神飄忽的樣子，雲苓抿脣一笑。
人的性格總是複雜多樣的。前一秒還會對你充滿敵意，下一秒就會和你道歉。
她本可以不用理會自己。
如她所說，他們的階級擺在這裏。
哪怕孫冉今天罵了自己幾句，或者找人給自己下點手段，自己也是沒有絲毫方法的。
但她還是給自己道了歉，不管出於何種理由。
你不能說她是個壞人，但她也不是什麼善良的好人。她像一個幼稚的孩子，但云苓卻有些羨慕。
如果可以，誰不願意做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至少在他們這個年齡階段，她的煩惱從來不會和生存扯上掛鉤。
“沒關係，我並沒有放在心上。”她回道。
“那您……還需要我帶您去洗手間嗎？”
雲苓充滿善意的笑，讓孫冉心裏越發起了幾分愧疚。
“不用了。”她避開雲苓的視線。
“不過，你和沈鳶是什麼關係？我可不覺得沈鳶是個會主動幫助別人的人。”
“那您可能要重新瞭解她了。”雲苓嘴角的笑容擴大。
“她是個會認真對待一切事情的女孩。她很優秀，而這不應該成爲別人抨擊她的理由。如果你嘗試和她友好交流，也許就不會有那種評論了。”
孫冉知道雲苓是在說自己在倉庫門前說的話。
“你不是說你沒聽到嗎？”
“抱歉，我撒謊了。”雲苓承認的坦蕩。
孫冉盯着他，突然笑了一聲。
下一秒，她打開手機，遞到雲苓面前。
雲苓看着面前的二維碼，微微愣神。
孫冉眼裏多了幾分不耐煩，眼底有着意一絲羞澀。
“快掃啊！愣着幹嘛？加我還委屈你了？”
這話雲苓可不敢接。
她沒敢猶豫，掏出手機，直到‘滴’的一聲響起，纔看到孫冉滿意的點頭。
很快，她的列表裏多了一條好友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