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爲什麼你不死掉！
“等爸媽回來，看到你的通知書，肯定會改變主意，讓你接着上學的。”
南招點點頭，表情卻有些僵硬。
她看着時間一點點流逝，腦海裏不斷演練着等會要說的話。
終於，熟悉的腳步聲傳來，伴隨着的還有南喬那吵吵鬧鬧的聲音。
“你們看我的泡泡水！”一進來，南喬就拿着泡沫水朝兩人炫耀着。
但兩人都沒有理會他，南招更是直接繞過他，走到了王春花面前。
雙胞胎站在原地，眼神卻是跟着南招移動。
“媽……”她的聲音有些發澀，緊攥着的手暴露了她的緊張。
但王春花沒有察覺。
“剛好，我路口看見你李嬸了。她說已經給你問過了，廠裏有位置，你晚上收拾收拾東西，明天跟着她去廠裏，她會帶你的。去廠裏醒目點，嘴甜點，別天天擺着一張苦瓜臉，給誰看呢！”
話到最後，永遠是以貶低收尾。
南招垂眸，抿了抿脣。
“媽，錄取通知書到了。”
“什麼通知書？”
“是一中的通知書。”
王春花皺眉，眼神往下移，落在了她拿着的信封上。沒等南招反應過來，她已經拽了過去。
下一秒，碎片散落一地。
南招看着地上的碎片，表情出奇的平靜。
“別讓我再多說一句。能讓你讀到現在不錯了，我可沒那麼多錢供你上學。你也不想想，你們喫的喝的，哪樣不要錢？好不容易養你到現在能賺錢了，還讀書！你倒是有心思，你也不想想我多累。”
王春花的話裏滿是不耐煩。
“趁我今天心情好，趕緊把垃圾收拾好。要是我出來還看見你這副死樣子，看我不打死你！”王春花戳了戳南招的額頭。
力氣很大，南招被戳的後退了兩步。
王春花進去後，南招依舊站在原地。南茉反應過來，立馬跑了過去。
“姐。”南茉小心翼翼地喊着南招。
南招沒應她，低着頭看着被撕成碎片的通知書。
南茉紅了眼眶，蹲下去將碎片一張張撿起。
“沒事的姐，等一下我就把它粘起來，沒關係的。”她扯着極爲勉強的笑，“沒事的，姐，我很快就會把她粘好的。”
“不用了茉茉。”南招的聲音乾澀到有些發啞。
“這張通知書已經作廢了。”
“不會的，我去找一中的老師，我讓他們再給你一張。姐，你別這樣，我害怕。”南茉癟着嘴巴，看着表情如一潭死水的南招，眼裏滿是擔心和害怕。
“就是。要是你陪我玩，我就讓媽媽送你去上學。”南喬也跑了過來。
“要是你和我玩，我還給你糖喫。怎麼樣，沒喫過這個吧！”他從口袋裏掏出幾個糖果，一臉得意。
看着眼前包裝精緻的糖果，南招緩緩擡起頭。
南喬勾着笑，可看到南招的臉時，他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爲什麼你要出生！”
“爲什麼你不死掉！”
南招赤紅着眼，看着南喬的眼睛裏是溢出的恨意。
南喬呆滯在原地，不自覺抓緊了手裏的泡沫水。
“我要告訴媽！”他喊着，眼淚隨之滾落。
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哭。他只知道，他討厭南招這個表情。他不知道，爲什麼南招對南茉總是笑意盈盈地，對自己卻從來沒有一點好臉色。
南招卻沒有理會他，冷着臉，直接將他推在了地上。
他坐在地上，表情呆滯。
王春花剛好看見這一幕。
沒有遲疑，她抄起掃把，徑直朝南招走來，嘴裏說着各種不堪入耳的咒罵的話。
南招卻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跑了出去。
“姐！”南茉喊着，想也不想，跟着跑了出去。
身後，是王春花的咒罵。
但南茉已經顧不上這些。
她緊跟着南招，一路喊着她，可南招直到跑到小河邊才停了下來。
“姐……你別做傻事。”南茉想也沒想，一把撲上去，死死的抱住南招。
她大哭着，眼淚鼻涕糊了南招一身。
南招也不嫌棄，反而拍了拍南茉的頭。
“我不是好好的嗎，你別哭。”對着南茉，她永遠都是笑意盈盈的表情。哪怕此刻的她完全笑不出來，看着南茉的表情也是柔和的。
“姐，我們明天去找一中的老師，我會去求媽媽，我會給她賺很多很多錢，我不讀書不畫畫了，你不要傷心。”她哭的一抽一抽的，不知道的，以爲上不了學的是她。
但南招的表情卻依舊平靜。
“茉茉，明天和姐姐去其他地方好不好。”
“好。”她甚至都沒問南招要去哪。
她只知道，姐姐去哪，她就去哪。
兩人在小河邊待了很久，直到太陽徹底落山，月亮高高掛起。
南招牽着南茉的手，兩人並肩回到那個不屬於她們的家裏。原以爲會遭受一頓毒打，但王春花只是看了她們一眼，就接着看電視了。
三人窩在椅子上，南喬拿着王春花的備用機在打着遊戲。
姐妹倆沒說話，安安靜靜地洗了澡，因爲沒有留飯，兩人餓着肚子，早早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大早，家裏人都還沒有起牀，南招已經帶着南茉出了門。出門前，不忘帶上兩個蒸好的包子給南茉拿着。
“你們要去哪！我要告訴媽，說你們偷跑出去玩不帶我。”南喬睡眼朦朧地跑了出來。
南茉一臉緊張，南招卻一臉平靜。
“我在你房間裏放了東西，你能找到的話，以後我就會帶你玩。”
南喬眼睛一亮。
“真的？”
南招點頭。
“南喬。”
南招叫了他一聲。語氣平淡，不喜不悲。
“幹什麼？”
“你要記得今天。”
“爲什麼？”他不解。今天又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
“你要記得，造成這一切的人是你，如果沒有你，如果不是你的存在，這一切都不會發生。如果你有點良心，你之後的人生都必須要好好對待南茉，因爲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爲你。”
南喬站在原地，心裏敲着鼓，渾身僵硬。
他想開口說些不着調的話打哈哈過去，可看着南招那個漠然又帶着平靜恨意的表情，卻像是被誰掐住了喉嚨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時至今日，他常常想，要是當時能看懂南招那個眼神，能早一點明白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也許悲劇就不會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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