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三十四章
他將這些人名一一捋過,輕嘆了口氣,繼續不動聲色蹲在牆邊,當他的石頭人。
石牆的另一側傳來了細微的響聲,戴庸豎起耳朵仔細聽——先是搬弄東西的聲音,很輕,還是從自己身後這堵牆邊移走的;接着是掃帚一類的嘩嘩聲,按照常理來說,這個點兒沒人掃雪,一般都是幹完壞事兒後清理雪上的足跡。
腳步聲是個男的,是皇上嗎?
不能吧,寧姝能讓皇上幹活嗎?
但除了皇上,難道這院子裏還有別的男人在?
今夜的寧府面對戴庸散發着前所未有的誘人的氣息,引他深/入,想要一探究竟。
“咔嚓”一聲,戴庸險些被踩得背過氣兒去。
荀翊方一落地便感覺自己踩了個——人?
他低頭看去,“戴庸?”
戴庸欲哭無淚,臉上卻仍掛着內務府統一要求的職業性標準化微笑:“皇上,您出來了,腳扭着了嗎?是奴才等的地方不好。”
荀翊站到地面上,問道:“你怎麼在這兒?不是說了鎮遠大將軍府等嗎?”
戴庸連忙站起身,快速的整理了下儀容,“奴才擔心,就在外面等的,什麼都沒看見,什麼都沒聽見。”
荀翊莫名其妙的看他,又問:“方纔可傷到了?”
“回皇上,沒有。”
他偷偷摸摸的看了下皇上的衣着——嗯,看上去只有那麼一絲絲的凌亂,無妨,旁人一定看不出來!
“回去讓他們瞧瞧,若是傷了也別瞞着。”說罷,荀翊便向着街巷的另一側行去。
戴庸連忙跟在後面,總覺得今晚的皇上比起往日多了幾分柔情,而這些可能都要歸功於寧姝。
只是……
戴庸想到那抹進了寧府角門的身影,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只可惡寧培遠這個壞東西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若真是自己想的那個人,寧姑娘豈不是要被他拖下水?
可這事兒也不能不與皇上說,戴庸壓低了聲音,說道:“皇上,方纔奴才在外面等您的時候見到個人,由角門進了寧府,寧培遠親自出來迎的。聽那說話,兩人是約好了這個時辰的。”
“可看清了是誰?”荀翊冷聲問道。
說起正事,戴庸便斂起神色,正經起來,“太暗了,那角門早早就將燈籠取下去,奴才沒看清臉,但看着那身型,約莫是參知政事周攜齊。不過奴才並沒有十足十的把握,也有其他的幾個相仿的。”
“回去遞個單子給我。”荀翊說道。“周攜齊。”他將這人的名字慢慢唸了一遍,過了半晌說道:“朕知道了。”
戴庸稍鬆口氣,皇上這麼說便是心裏有數了。
可他在荀翊身旁待得時間久,最是瞭解不過,往日皇上說這話的時候總是冷冰冰的,可今日卻多少添了幾分溫度在其中,想來也是因爲寧姝。
戴庸回頭看了眼寧府,塗文閣大學士說到底只是個清高銜頭,並非實權,這府苑看上去也並不多大。祖上蒙了恩典留蔭,那便更是應當老實本分,可寧培遠偏生是個不知深淺的。
只是戴庸也想不清楚,既然寧培遠如此無用,爲何還要來尋他?又有什麼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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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穿過窗棱,散漫的灑在地上,寧姝猛地從牀上坐起來,方纔還迷糊的腦袋瞬間開始思考人生三大終極問題: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麼?
先喫顆糖冷靜一下。
寧姝習慣性的摸了下牀頭,從小孔雀裏拿了顆糖塞到嘴裏。
她環顧了一週,確定自己是在自己閨房裏,小孔雀還在。但昨晚自己不是趴在牆上看秦王殿下放煙火嗎?
寧姝低頭看了眼自己,還穿着昨夜的衣裳。
她慢慢記起,昨夜後來確實太累了,但煙火又很好看,她捨不得走。披風太暖和,趴着趴着好像回到了上高中的時候——窗外飄着鵝毛大雪,冰涼的窗臺下面是熱乎乎的暖氣,烘着烘着就能打起瞌睡,然後接受老師粉筆頭的洗禮。
但自己是怎麼回到牀上的?
興許是自己實在熬不住了摸回來的。
糟了!瓷器們還在外面!
寧姝連忙跳下牀,剛到暖閣就聽見汝奉溫柔地打着招呼:“姝姝早安呀,睡得還好嗎?”
寧姝愣了一下,環顧四周,瓷器們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祕葵竟然還在打呼?
汝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祕葵姐姐昨晚喝醉啦,可能有點吵。”
寧姝仔細檢查了一遍瓷器,確定它們都被放回了原本的位置,一個都沒少,看來是桐枝收拾過了。
她心裏稍稍安定,坐到桌前,揉了揉自己的腦殼兒:“不好意思汝奉,昨晚我睡着了。”
“姝姝爲什麼這麼客氣?”汝奉溫柔說道:“平日已經很辛苦啦。大家昨天也很開心,還有那麼一丟丟刺激,都累壞了,還在誰着呢。”
“那汝奉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汝奉認真說道:“美麗的女人都是需要自律的,如果起得晚,晚上就會睡不着啦。熬夜會老的,汝奉不想變成老汝奉!汝奉要永遠漂漂亮亮噠~”
寧姝:膝蓋莫名中了一箭。
桌上放着的熱水已經有些涼了,不知桐枝是什麼時候端進來的。寧姝洗了把臉,這才覺得稍清醒些,說道:“桐枝今日搬你們定然辛苦極了,平日她總說記不住你們放在什麼地方,今日一看,沒有半點記不住的。”
汝奉:“姝姝,昨晚不是桐枝把我們搬進來的,是個男人。”
“男人?”寧姝一愣,難道是秦王?
汝奉那頭接着說道:“是個戴木頭面具的。對了姝姝,你知道他是誰嗎?真的好溫柔。他把你抱進來的時候特別帥!”
“他把面具摘了?”寧姝問道。“不對!誰誰誰把我抱進來的?!”
汝奉應道:“是呀,姝姝你都睡着了,外面下這麼大的雪,後來門房還出來趕人,難不成就讓你掛在牆沿上嗎?萬一摔下來可怎麼辦?”
寧姝吞了下口水:“門房趕人?”
汝奉:“我也只是聽見的,好像說什麼不能在此處放煙火,然後你就被抱進來了。想來秦王殿下沒有被抓住,不然早就鬧翻天了。”
寧姝:我家門房真有膽量。
她稍理順了一下:“也就是說我睡着之後被戴面具的人抱了進來,他還幫我把瓷器收了進來,規整好才走的?”
“嗯。”
寧姝再次環顧這個房間,多寶閣上,櫃子上,妝臺上,大大小小的瓷器即便是她都時常忘記一二位置,而對方竟然能一樣不錯的放好?
“他難道也能聽見瓷器說話?”寧姝問道。
不然沒法解釋這種巧合了!
“沒有呀。”汝奉答道:“他看上去像聽不見的,而且我們也沒說自己應該放在哪兒。他還很細心的先把瓷器放在暖閣外沿,待溫度慢慢便高些,才放進來的。”
寧姝目瞪口呆: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田螺姑娘,啊不,田螺男子嗎?
“不過……”汝奉又說:“不過他似乎對小孔雀很感興趣,拎着小孔雀敲來敲去的。”汝奉見寧姝急的就要跳起來,連忙說道:“但我看他還是頗有分寸的,沒用多大力氣,就只是指關節敲了敲。”
“他還針對我!”青瓷虎子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向寧姝哭訴:“他好像特別不待見虎虎嚶嚶嚶。”
寧姝:“誰是虎虎?”
青瓷虎子:“我啊。”
寧姝:“……”
汝奉又說:“所以,我覺得他還挺不錯的,連祕葵姐姐都說他氣度非凡呢。姝姝不如去問秦王打聽一下對方是誰,好歹讓我們看下帥帥的臉啊!”
“他沒摘面具你就說他帥?”
“唉”,汝奉嘆了一口氣,身爲一個生在高級審美朝代的瓷器,對寧姝這種只看臉的行爲深表不贊同,“人不能只看臉,就像寫出來的字,主要看氣韻。姝姝你還記得館裏的粉彩百花不落地花觚嗎?”
寧姝點頭:誰能不記得呢?那可是汝奉之怒·毀圖者·圖章之王·大清國統治者暨全境守護者·紅底小碎花之父·民族收藏家·文物標記者·江南名小喫代言人·愛新覺羅·古稀老人·弘曆時期的傑作。
“漂亮嗎?”汝奉問道。
“漂亮。”寧姝實話實說,雖然很多人說乾隆皇帝農家樂審美,其實只是因爲他喜歡富麗繁縟,喜歡熱鬧。
他在的時候,江山穩固,社會繁榮富足,身爲統治者這時候就喜歡熱鬧,所以粉彩有了新的種類——百花不露地。顧名思義,瓷器上鋪滿花卉,密不透風,不留半點空隙。
粉彩百花不留地觚內裏是藍色,顏色並沒有那般豔麗,其實也還挺好看的。
“那你把它和我比呢?”汝奉問道。
寧姝答道:“那當然是汝奉更勝一籌,不過這也是每個人的喜好不同。”
譬如乾隆他爹雍正,就喜歡舒朗淡雅的,所以雍正非常喜歡宋代瓷器,在位期間還大量仿製過宋瓷。
“不對!所有人都會喜歡汝奉噠!”汝奉強調道:“那爲什麼粉彩百花不落地觚外面這麼漂亮,卻沒人喜歡它呢?”
“難道不是因爲看起來太農家樂審美了嗎?”
“不不不。”汝奉說道:“是因爲感覺不到內涵,而汝奉,是非常有內涵的。而這個帶着面具的男人,汝奉光看他的手就覺得好看了!”
寧姝:……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爲長得好看,扯那麼多……
兩人正說着,桐枝急匆匆的跑了進來,說道:“小姐,老爺請了秦王殿下來做客,如今叫您過去呢。”
寧姝:“啊?”
汝奉:“姝姝!快去!問他那個人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不行!我一定要寫一個乾隆的瓷出來被汝奉欺負,然後再被雍正時期的瓷欺負——我沒有你這樣審美的兒子!
文中粉彩百花不落地花觚(gu)現今在遼寧省博物館收藏,可以在渣浪上看到:駢嶼
其實沒有那麼難看啦,仔細看起來,這種百花不落地做的畫的非常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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