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七十八章(二更)
重重疊疊的宮禁便在眼前,什麼都無法形容他此刻心中的激動。
半日之前他收到了春獵行伍中的消息,稱皇上在首日遊獵當中馬匹受驚,不慎被壓於馬下,如今昏迷,怕是時日無多,只是戴庸等人全意護主,還按着太醫在救治,併爲穩住京中局勢,杜絕所有消息流出。
一個時辰前他收到了來自漠北的消息,西北坐藩吳濛已經挾持隱祕回漠北的荀歧州,利用他將鎮遠軍控制住,如今壓兵在州界處,只待京中消息。
西北、京中,是周攜齊等人的雙重保障。
原本是想着利用京中局勢要挾皇上讓位給先皇后的獨子,若是皇上不肯,再以西北軍的聲勢和旱災受災百姓的怒火脅迫。
可誰知道皇上竟然在這個節骨眼上去春獵,更是給了他們可乘之機。
遊獵重傷皇上,西北一如既往,只是京中——周攜齊笑了笑,此刻便不需要先皇后的獨子了,傳聞那寧美人近日頗受皇上寵愛,先不論她究竟有沒有懷上龍嗣,只要將她捏在手裏,便是捏了個攝政大臣。
至於龍嗣?哪怕就是自己現在去寵個女人,到時候算着日子剖出來,取代真龍血脈有何不可?也是旁人不知不曉的事兒。
周攜齊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瑟瑟發抖的寧培遠,拍了拍他的肩膀:“還是寧大人有福氣啊。日後非但有從龍之功,更是皇上的外祖家。”
寧培遠愣了一下,顫顫巍巍的問道:“那、那皇上?”
周攜齊壓在頭盔下面的眼睛微微一眯,笑的詭祕:“所以才說寧大人有福氣,這不是天時地利全都偏向你們寧府嗎?”
“不、不是。”寧培遠心有慼慼,平日裏說歸說,但到了真實要上“戰場”的時候,他又是真心害怕。“姝兒她怕是不願聽我的。”
周攜齊“哈哈”一笑,揚起了手裏的馬鞭:“到時便由不得她了。”
“由不得誰?”周攜齊的耳邊響起了男人清潤的聲音,在東華門後空蕩蕩的廣場上顯得格外突兀。
周攜齊聽見這聲音頭皮都麻了,但他往前看的時候,前面卻是一片漆黑,連個人影都沒有。
他疾聲問道:“是誰?!誰在前面裝神弄鬼?!”
周攜齊分明清楚,這是皇上的聲音。
但不可能,他不可能出現在這裏,此刻的他應當是在春獵的皇帳中昏迷,那封信還在自己的胸口裏裝着,那上面的字跡,那上面的印章都旁人學不來的!
這一定是幻覺。
或者,是皇上死了,他的鬼魂回到宮裏了!
寧培遠此刻卻在一旁顫顫巍巍的說道:“周、周大人,是皇上。”
“不可能!”周攜齊猛地回頭,就看見荀翊就在東華門的城樓上,身邊不知何時站滿了手持長弓的侍衛。
黑夜之中,荀翊身旁的火光起起伏伏,映襯的他面色晦暗。
“朕方纔沒聽清,周愛卿不妨再說一次,由不得誰?”荀翊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清,但在這份不緊不慢的音調當中卻能聽出他的怒意。
“皇、皇上。”寧培遠連忙下馬,噗通跪了下去:“皇上饒命,微臣是被參知政事脅迫的,他拿微臣女兒的性命脅迫啊!皇上!”
周攜齊猛地看向寧培遠,他這麼一說自己可還有退路?早知道他膽小怕事,卻不知這麼不經嚇。就這般,竟然還有癡心妄想?更可笑的是,當日寧培遠自己拿出來不管生死的寧姝,如今竟然還成了他的免死金牌?
周攜齊一狠心,咬牙道:“此人乃是假的!皇上如今在春獵,怎會突然至此?”
“哦。”和周攜齊那急匆匆的語氣不同,荀翊站在高處只略點了下頭:“那,愛卿爲何領兵在此呢?”
“我……”周攜齊語塞。
“朕幫你想想。”荀翊沉色說道:“因爲有假冒的皇上出現,參知政事周攜齊爲保護太后娘娘,這才領兵至此,實爲護駕。”
周攜齊陷入了沉默,皇上這麼一說,可是將他想說的全都給堵住了。
“但是有件事情朕想不通”,荀翊說道:“倘若將太后娘娘請到此處,你說太后娘娘會分不出自己的親生兒子嗎?亦或者”,荀翊從一側侍衛手上取過火把,照亮自己身旁:“冒牌貨竟然還能冒牌出來一個一模一樣的戴總管?”
戴庸乖乖站在一旁:有點害羞,皇上親自給自己打光。
周攜齊嘴脣顫抖片刻,腦海裏有無數個念頭,此刻竟然開始悔恨爲何不將那道先皇密旨拿來,只想着自己獨佔首功。倘若帶了,此刻自己還能有一搏的藉口,到時鹿死誰手……
他有些無奈的笑笑,是在嘲諷自己的無知。
皇上算無遺策,這明明就是設圈給自己跳,連出去春獵都只是一個請君入甕的圈套而已,等着有異心的人躍出來。
可隨後他又想到,寧姝當日進宮,說不準便是將這些事兒告訴了皇上。雖然信息不全,但對皇上這般多智已經足夠,他只是想要看看,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想法。
周攜齊深吸了一口氣,算是臨死前的掙扎:“皇上狠心,當年將秦王滿門趕盡殺絕,只剩下當今秦王殿下一個,還是爲了安撫住鎮遠大將軍府。怎得如今鎮遠大將軍府裏的人都沒了,皇上便不在乎秦王殿下的生死了嗎?”
他如今只能將所有的賭注都押在西北坐藩吳濛身上,但願皇上恍惚之間還能有機可乘。
誰知荀翊接過了一弓一箭,輕輕了拉了幾下,眼睛都不擡地說道:“戴庸,那幾位跪在宮門前的老臣如何了?”
戴庸回道:“回皇上的話,都請到宮裏去坐了。”
荀翊點了下頭,將箭搭在弓上,瞄準周攜齊的方向:“朕狠不狠心,由不得你來置喙。”
話音一落,箭“嗖”地飛了出去,周攜齊原本就不是武將出身,登刻被駭的動也不敢動。
可那箭卻不是射在他的身上,而是貫入他身下的馬側腹。
馬驚叫一聲轟然倒地,周攜齊躲避不及直接便被那馬壓在了身下,口中吐出一口鮮血。
他心裏明白,皇上這是在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那信上寫的是皇上御馬受驚,被馬壓在身上,如今他便是一模一樣的傷法。只是那信裏內容顯然是假的,而到了自己這處卻做不得假了。
寧培遠得空偷看了一眼,就見皇上正冷冷地看着自己,眼中說不出的厭惡。
寧培遠抖如篩糠,心裏卻在不停的安慰自己:沒事沒事,如今姝兒受寵,即便是因爲姝兒,自己也決計沒事兒。皇上不能要了自己的命,更何況柔兒還要嫁人呢,還有晉國公府要嫁呢。
周攜齊在一旁自知時日無多,拼勁了氣力大喊一聲:“荀翊!你心狠手辣不顧同族!鎮遠大將軍府如今就剩秦王殿下一個子嗣,鎮國大將軍府忠心爲國,你竟然也下得了毒手!西北旱災,百姓連飯都喫不上,你竟然還要春獵!”
“皇上!”戴庸在旁怒道:“奴才這就去……”
荀翊擺了擺手:“將他好好的照顧起來,那幾個人的腦袋他還沒喫呢,怎麼能這麼快就去了。”
周攜齊這般簡單粗暴的手段,想來是被眼前的權勢所矇蔽雙眼,思考不得。所以也只能說他是對方手中一顆無用的棋子,如此心志不堅,如此見利忘本,如此短視,豈能在背後做出這般大事?又豈能調動西北坐藩?
不過無妨,今日落網的人已經很多了。
荀翊轉身走入宮內,東華門的城門轟然關上。
戴庸連忙走了幾步,問道:“皇上,那寧婕妤的父親……”
荀翊淡淡說道:“一樣。”
跟着周攜齊來的兵卒有些毫不知情,知道如今是什麼情況。他們只以爲自己是來護駕的,那皇上說的沒錯啊,而且顯然皇上也不太需要自己啊。
但也有些被周攜齊臨死前的那一嗓子給驚到了,面面相覷。
荀翊倒也不急,這些事情自然會有人去做,更何況周攜齊是因自以爲漠北穩了,這纔開口,卻不知如今荀歧州正坐在吳濛府裏百無聊賴呢。
倒是辛勞他了。
荀翊進宮先去了太后那處,太后什麼性子他如何不知,確實如柳非羽所想,遇到這種時候太后靠不住。可正因爲她靠不住,這才顯得真實。若是提前與她走漏了風聲,就太后的性子實在是難以讓人信服。
太后見了荀翊安然歸來,眼淚嘩啦就下來了。過了半晌這才抽泣着說道:“這些人怎麼就這麼壞心眼呢?咱們皇上吃了那麼些苦。”
粉彩百花不落地花觚在旁說道:“你們看我說什麼了?我說了嘛,這皇上看上去就是心眼兒賊多的那種,絕對不會出事兒!這都是攻心計啊。”
他說的對,荀翊非要將這件事情引出來,而並非直接了當的當時處理,便是想要藉着這次打擊對方的心理,動搖對方的信念。
一步棋,想到當前並不難,但卻應想到十步之後,百步之後。
“看見皇上我就安心了,這世上除了貓先生,沒有人給我這般的安心感了。”水仙盆說道:“皇上在,此處便安穩,我和貓先生也能長相廝守。”
影青非常不合時宜的說道:“身爲一個瓷器,今年我快九百歲了。倘若一隻貓以活到十五歲算,我大概是……嗯……活了六十隻貓了呢。你只要像我這麼長手,就能和六十隻花色不同的貓先生‘長相廝守’呢。”
水仙盆:……你是不是對長相廝守有什麼誤解?
作者有話要說:影青,毫無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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