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過了片刻,戴庸送進封粘了翎羽的信箋,荀翊着意他拆開遞到自己手上。
荀翊一抖那信箋,是晉國公送來的南部戰況。
只能說是不如意。
敵方戰船上開頭綁着的都是被俘虜的平民百姓,兵卒將士方面受到的影響過大。
戰局在前,衆人心裏明鏡似的,但誰都不願擔這個罵名下令,推推搡搡便又將這個爛攤子扔給了荀翊。
再加上那傳聞當中因寧姝而起的藻災,南部兵荒馬亂,大有一副就要不受控了的模樣。
荀翊心裏冷笑,這真是再荒唐不過。坐於皇位之上要受下方多少掣肘?這些文武百官喫朝廷俸祿真當是白喫不成?虧得一個個平日裏說替皇上分憂解難說得好聽,到了這時候卻元相畢露。
“北方如何?秦王可有戰報送來?”荀翊問道。
“今日還未有。”戴庸回道。
荀翊點了下頭,他心裏明鏡似的,周攜齊與寧培遠不過是一次試探,先皇時的外戚餘孽定然不會輕易放過曾經的富貴權勢。
眼前這南北交迫,正是他們抓住了寧姝這一點,想要趁機興事罷了。
如今他倒是能理解先皇的些許想法了,喜歡的人成了擱在喉頭的刀劍,既然不捨得將着刀劍折斷,那就只能被架着脖子要挾一輩子。
但自己不是先皇,寧姝也不是先皇后。
自己不會讓人將刀劍擱在喉頭,寧姝更不是那把刀劍。
只是被人抓着軟肋的感覺實在不好。
對方藏得好,譬如寧培遠與周攜齊那次,寧願將人都賠進去也絕不留半點痕跡。撇去這些容易暴露的,剩下的哪個不是老奸巨猾?
這便讓荀翊半點苗頭都抓不到,反倒被動了,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埋。
但他真正想要的,是能拉出一個人拉出一條線,輕輕一拽便能將這些人都由髒污的臭水溝裏牽出來。
寧姝睡得並不踏實,她翻了個身,軟綿綿的靠在荀翊身上半睜着眼:“皇上,臣妾是不是耽擱皇上時間了?”
寧姝雖然不知道此時此刻外面的境況,但她想着荀翊以往的經歷,斷然也是不想因自己而牽扯他太多時間的。
“無事。”荀翊收回方纔想事時的冷漠神色,衝她笑笑。
“一會兒皇上要回磬書殿,臣妾就回爍望宮了。”寧姝說道:“晚上皇上來用膳嗎?煲湯給你喝呀。”
“好,但姝姝切勿勞累。”荀翊叮囑一番,又着人送寧姝回了爍望宮,這才前往磬書殿。
寧姝乍一回爍望宮,苦熬了一夜半日的瓷器們此起彼伏的說了起來,一個比一個熱鬧。
祕葵:“怎麼樣姝姝,皇上可欺負你了?”
小白也跟着緊張:“昨晚後來到底怎麼樣了?我真的懷疑皇上能聽見我們說話,不然何必一個瓷器都不留。”
“小孔雀回來了!問小孔雀!”小八唸叨着:“小孔雀肯定知道什麼。”
“好了好了。”汝奉柔聲說道:“姝姝定然累了,先喝口水歇歇。外面的天氣這麼熱呢。”
外面確實熱,但夏日的酷暑已經有所收斂,寧姝抿了口水,往木椅子上一坐,左右看看才發現放着多寶閣的這間竟然沒有軟榻,木椅子坐着還是有些難受。
汝奉一看寧姝的神態心裏便知道了大半,但她也不多說,只是多關心了兩句:“近來天氣潮熱,木椅子難免坐着不舒服,還是讓桐枝送個乾燥些的軟墊近來吧。”
寧姝一聽,汝奉這是連臺階都給自己找好了,連忙讓桐枝送個軟墊來,一邊偷偷衝汝奉比了個大拇指。
祕葵見狀登時也明白過來,清了下嗓子:“我倒是還有一道可供夏日消暑的湯品,姝姝要學嗎?”
寧姝聽到消暑,條件反射的問了一句:“降火嗎?”
祕葵憋着笑回道:“那是自然。”
寧姝連忙拿着祕葵和汝奉兩個去了外間,留下里面一衆瓷器大眼瞪小眼。
小白幽怨說道:“姝姝如今長大了,都有東西要瞞着我們了。”
小兔這段時日在汝奉身旁學了很多,如今乖巧說道:“這是女孩子的話題,小白哥哥你怎麼總是想摻和呀?”
小白:“那元稹怎麼也算了解女子心,算女子的半個閨蜜了,我就算是一半的一半閨蜜不成嗎?你看看咱們邊上,小花還在做夢飛上太空,小八年紀還小,虎子沒法說,剩下三個兩個帝王瓷器都不愛說話,剩下那個渣鬥說了還不如不說。”
小兔:“小白哥哥沒關係,小兔還在這裏呀。”
如今的小花已經不是早年非要和小白一爭高下的那個小花了,他已經有了全新的瓷生喜好,目標是宇宙星辰,此刻也懶得說些什麼。
小八早就習慣小白滿嘴跑火車,加之自己年歲小,也不答話。只有青瓷虎子頗有些不悅的說道:“我怎麼沒法說了?”
小白安撫他道:“你太天真,不懂這些男女之間的彎彎繞。”
青瓷虎子一聽就不服氣了:“說起男女之間的彎彎繞,你怕不是不知道當初我爲什麼來了姝姝這兒吧?那可是秦王要把我買去擔當大任的!”
“嗯嗯嗯。”小白含混道:“可不就是,那可真是大任。”他說完,目光才轉向一旁桌子上擱着的孔雀藍釉罐,試探性的喊道:“小孔雀?小孔雀?昨晚你不是跟着姝姝嗎?你倒是說句話啊。”
青叔終是受不了小白的鼓譟,開口說道:“正是因爲小孔雀平日不說話,姝姝纔將他帶在身旁。你想知道的男女之事,即便小孔雀知道,也是不會同你說的。”
青叔還算客氣,就差沒說:你也是個罐子,怎麼罐子和罐子之間的差距就這麼大呢?
渣鬥在旁看了全程,瞭然的同時也竊喜,如今皇上和寧姝這般一成,哪裏有男人願意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受苦呢?至少寧姝受寵的這段時日不成。那南邊鬧事兒就更加有了保障。
倘若不出他所料,如今南方就更要藉着寧姝說起藻災之事,加上還打着仗,非要鬧得皇上下不了臺不可。
到時候犧牲寧姝還算是小事兒,皇上若是執意不願,起兵造反之流豈不是更有看頭?
渣鬥心裏美滋滋的,就是不知道現在外面情境如何了,不如……不如把之前在一處的元青花想法子弄來,他知道的定然比自己要多。
渣鬥仔細盤算了一番,打下個主意如何才能讓寧姝將藏在良府的元青花弄進宮來。但也不能白白告訴她,自己在這其中還是應當得些好處纔可。
那頭寧姝帶着祕葵和汝奉坐到外面軟榻上,小聲問道:“這得疼多久啊?”
汝奉先是一愣,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姝姝,這個你問我們,我們卻也不知道啊。”
祕葵笑道:“若是哪日有機會當了人嘗過這般滋味,便再來告訴姝姝好了。”
寧姝一愣,回道:“那到時候還得你來問我纔是。”
祕葵笑道:“依姝姝如今的模樣,皇上不是不行,只是之前都不願意行。”
提起這個行和不行,寧姝努了下嘴,說道:“之前也不知道是怎麼傳出來了,讓我輕敵了!只是不知道這個行和不行的標準到底是什麼。”
汝奉聽了這話終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姝姝,這事情也要問個究竟的嗎?只要你覺得行就是行呀。”
“那……”寧姝小聲嘟囔着,一想到昨晚的時光不由得紅了臉。
“倒是有件事情讓我頗爲在意。”祕葵突然說道:“昨晚那個一口咬定姝姝投毒的宮女到底是誰指派來的。這宮裏我跟着姝姝在外面的時間最多,除了個趙美人之前作妖不成,如今剩下的這些哪裏是有多餘心思的模樣?”
汝奉略微思忖片刻,提醒道:“良嬪。”
“對,良嬪。”祕葵說道:“但依照渣鬥所說,渣鬥是從良府拿來的,就是良府的人有心讓良嬪結交姝姝,站在姝姝這邊,那她爲何又要陷害姝姝呢?這不是前後矛盾嗎?”
“渣鬥說的這話,是真的嗎?”汝奉一邊說一邊嘆氣:“渣斗的話,總是要先問一句是真是假,也當真累。平日不想讓他說話,省的麻煩,但真的不說又覺得他有些可憐。”
“哪兒可憐了?”祕葵冷哼一聲:“他鬧騰旁的瓷器不和睦的時候,也沒覺得旁的瓷器可憐。但這事兒我信渣鬥說的是真的,不然他不會知道朝堂上那麼多事兒。”
汝奉想了想,小聲提議道:“不如我們將這事情同青叔、朗唫商議一下,看看境況。”
“姝姝這邊最好是尋柳非羽,問問她。”祕葵倒也不藏私,直截了當的說道:“我們畢竟是瓷器,消息少些,柳非羽是柳家嫡女,又恰好是陳妃的表妹,陳妃和良嬪素來有些不合,尋她正好。柳非羽的性情說是直率也不盡然,但據她身上佩戴的瓷器珠飾所言,她倒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至少對姝姝好是真心的。”
寧姝聽了片刻,微微嘆了口氣說道:“勞煩祕葵和汝奉爲我想這般多。”
“這有什麼的?”祕葵笑道:“我們都是看着姝姝長大的呀。”
“我沒有”,微妙的提到年紀,汝奉立刻就反駁道:“我一見姝姝,姝姝就是這麼大的。汝奉還是很年輕噠。”
寧姝笑着給祕葵盞裏倒了杯清茶,又給汝奉面前倒了杯,自己端着一盞和兩瓷碰了一下:“都年輕,要是能變成人都是又漂亮又機智的小姐姐。”
作者有話要說:小孔雀:你還想問我昨晚發生了什麼?不好意思,我就是當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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