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戰場
她瞪着眼睛看着凸起越來越大，看到鋼板上出現了一絲裂縫。她急切地擡起身，抓着車門，向上提起車門的鎖。
她撞擊着車門，踢開車門的剎那撲了出去，掉落在地上的瞬間，她抱着腦袋，將受傷的右臂蜷在懷裏，向外滾去。
翻滾的碰撞中，她看到除冰車車頭紮在地上，厚長的車身就如慢鏡頭般，一寸一寸地扎進車頭，壓癟了車頭，車身也不堪負重般頓了那麼一瞬，然後就向外栽倒過來。
她甚至看到了車廂上掉落了一個人，正被壓在車廂下。
程嘉懿滾動的身體撞到了什麼停下來，她滿頭冷汗，身上全是泥土與鮮血，手臂已經疼得發麻。她匍匐着跪下，然後半跪着。
高速公路上，後邊的重卡還在向前衝去，正衝向混戰在一起的人羣。
慘叫聲，車輛的呼嘯聲，刺耳的鳴笛聲響徹在一起，她看到跌落下來的人羣，看到撲倒車頂戰鬥在一起的人。
程嘉懿半跪在地上，視線沿着高速一直看下去，一直到被彎曲的山路和冒氣的火焰濃煙擋住。
她頭腦發涼。這是營救嗎？說好的不是這樣的。
肩膀忽然針紮了般，程嘉懿遲疑地斜視，一條翠綠的帶着黑色花紋的蛇從她的身上游走，極快地沒入到草叢裏。
左肩忽然劇痛起來，身體遊走的熱流開始奔向左肩。她呆滯地看着左肩那個位置，看着左肩好像被氣吹氣了似的腫脹起來。
她的視線又落在右胳膊上。
骨茬在皮肉之外好像更多了，血卻止住了。
程嘉懿知道不能這個樣子癒合，這個樣子癒合，她就徹底地殘廢了。她顫抖着手，抓住了自己失去知覺扭曲的右手。
她擡頭看着高速上橫衝直撞的重卡消失在煙霧中，她再低頭看着自己的胳膊，左手右臂忽然同時向反方向使勁。
她低聲悶叫了聲，汗如雨下。
她不知道骨頭算不算恢復原位，只看到骨茬縮回了肉皮中。她閉着眼睛跪坐在，稍微緩了緩，然後左右看着，找到一根斷掉的樹枝，將樹枝抵在右手小臂上，拽了野草將樹枝和小臂綁在一起。
她纔看到身後一尺就是棵小樹，她無力地靠過去。
不該這樣的。
她不懂，付佳明也不懂嗎？如果救人就要死去同樣多的人，救人的意義何在？
李立他們怎麼還不來？不是說好的裏外夾擊嗎？他們是被付佳明賣了嗎？他們怎麼能這麼做？他們不是普通人啊。
程嘉懿想起看到的炸藥爆炸，想起計劃中的一個又一個環節，想起付佳明提到計劃時候的胸有成竹。
想起他說傷亡肯定會存在的，但是在火藥、油桶爆炸燃燒、重卡衝擊之後，大部分變異人非死即傷，剩下的就是收割，甚至不需要全力以赴。
她全力以赴了。
但是炸藥連十分之一的威力都沒有，油桶爆炸也沒有讓漫山遍野燃燒起來，好像他們就是來吸引全部變異人。
他們就是來與變異人同歸於盡的。
同歸於盡。
程嘉懿不禁打了個寒顫。
真的是這樣嗎？他們這些一心一意要救人的人，就是最先被捨棄，被忘恩負義了嗎？
濃煙飄了過來，又飄了過去。高速上的混戰面積正在縮小，視野之內逐漸變成了零星的追及。
分不清那邊勝利了，或者對於他們來說，根本就沒有勝利失敗的說法。
忽然，高速靠近市區的那側，傳來了車輛的轟鳴聲。
程嘉懿仰頭，看到長長的車隊，看到車窗裏密密麻麻的人。也看到車身上各種撞擊的痕跡，車窗的破碎。
她看着車隊上前，看着車隊緩慢有序停下，看到從車裏跳下來的人。
爲什麼不早來半小時呢？甚至十分鐘？
舌根的晶體已經完全吸收了，身體內曾經的興奮與熱血沸騰卻再也找尋不到，程嘉懿呆呆地仰視着高速上來回奔跑呼喊的人。
直到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匆匆跳下高速，跑到除冰車前就着打開的車門看着，然後四顧，接着視線碰撞上。
嘈雜的聲音再次傳來，程嘉懿看到高速上再跳下幾個人跑過來。
“受傷了？”
“傷哪裏了？”
“能動嗎？”
最先跑過來的是個J戰士，急切地問過之後，就要將程嘉懿抱起來。
程嘉懿用左手擺擺，只扶着那人站起來，翻過高速，拒絕了到車裏坐下的建議。
血厚得都能將鞋子湮沒，屍體望不到盡頭，空氣中瀰漫着火藥、火焰、血的味道。
有人被擡到路邊安置，有的直接就推倒一邊，等待被清理。
程嘉懿走着，看到有熟悉的面孔，更多的是陌生的。
忽然她站住了，前邊那個人翻到着，她認出來的是鞋和手錶。她心抖了下，慢慢地走過去蹲下，慢慢伸手，將那人的面孔翻過來。
她眼睛酸澀，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就在半小時之前，那人還站在自己身邊，囉裏囉嗦地喊着自己老大，可現在，他只留下慘白的面孔，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他怎麼能死了呢？他是組長啊，他混過的，怎麼會不知道怎麼保護他自己？
程嘉懿怔怔地站起來，繼續走着，麻木地看着所有的死屍。
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胳膊，她怔了下才擡頭，看到付佳明的嘴正在一張一合，可她卻什麼也聽不到。
他怎麼敢站在自己面前？怎麼敢就這麼站在自己面前？
手臂忽然一痛，程嘉懿忽然聽到付佳明的聲音：“我看看你手臂，要是沒有接對位置長好了就麻煩了。有點疼，忍着點。”
手臂被一寸寸地捏着，疼徹心扉。可再疼也疼不過心裏的疼。
手臂忽然被拉伸，跟着又被小心翼翼地鬆開，捏着斷骨的位置對合上，程嘉懿怔怔地看着捏着自己手臂的手，擡頭看着同樣滿頭是汗的付佳明。
“好了。”付佳明接過來一塊木板，將程嘉懿小臂綁上，“還有晶體嗎？吸收一粒會好得快些。”
見程嘉懿沒有反應，只是冷漠地看着他，從懷裏拿出個小瓶，倒出一粒，塞在程嘉懿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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