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連環計(2)
嘉敏輕輕撫着滿庭奼紫嫣紅的鮮花,脣角勾起了悠然的弧度:“春光真是好,滿目的花兒叫人看迷了眼,可是總有些嬌豔的花兒,徒有其表而已,底子裏卻是害人的小妖精。”
元英也笑道:“可不是麼,那窅娘身邊能識別毒花的郝太醫已魂歸西天,此時給窅娘送上一兩盆也不打緊。”
嘉敏纖麗玉指停留在一朵鬱草似蘭的花朵上,那花兒小小一株,亭亭玉立,嘉敏俯下身輕輕一嗅:“這草麝香傳說爲伽毗國向唐太宗進獻之花,芳香酷烈,悅目怡心,你去讓人給禁足的窅妃送上幾盆。”
元英有些困惑:“窅娘纔剛因爲水仙花之事而重重跌倒,會不會忌諱這些花兒草兒?”
嘉敏淡淡一笑:“你只說是國主讓人送去的,她只怕是歡喜還來不及。”
元英命人送了些草麝香入茗淳殿,殿中不若之前金碧輝煌,而是呈現出暮氣沉沉、黯淡無澤的景象,門口站着數位身高體長的侍衛,儀態威嚴凌然,更增添了些肅殺之氣,但凡入殿的人都要被盤問一番,就連送花的花房宮人也不例外。
窅娘回來後又大發一一通脾氣,直將殿中的一切摸得着的東西砸了個粉碎,菁蕪心疼道:“這些都是頂好的東西,娘娘又要輪番砸個遍,如今娘娘已不得官家寵愛,好東西沒了還可以再換,如今這些東西一旦砸壞了,娘娘可就是連個喫飯的碗筷都沒了。”
窅娘聽得火冒三丈,手中攥着一個花瓶,正要往下砸,又想及菁蕪的話在理,只得生生地將那一股子悶氣憋回了心中,將花瓶重新放回木架上,她目光巡視房間,留意到房中那幾盆黃水仙,氣不打一處,幾步躥上去就將黃水仙高高舉起,砸在了地上。
窅娘還不解恨,一腳踩上去,將泥土中的黃水仙踩得稀巴爛,不經心腳下一打滑,結結實實地摔了一跤,直摔得呲牙咧嘴,捂住了屁股。
菁蕪忙起身去攙扶窅娘,窅娘恨在心上,一巴掌狠狠地朝菁蕪摑去,咬牙切齒道:“若不是你爭強好勝,非要將這幾盆花都搶過來,本宮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
菁蕪的臉頰上突現幾個紅紅的巴掌印,她眼冒金星,頭暈目眩,十分委屈道:“老奴也是看那些花兒十分珍貴,那明黃色也是娘娘所喜愛的顏色,也只有娘娘才配得上這樣的花兒……”
窅娘憤憤道:“你還狡辯!”右手高高揚起,又要一巴掌狠狠拍向菁蕪。
正在此時,外面突然傳來小宮人的聲音:“奴婢給娘娘送花來了。”
殿外廊下,不知何時,已有了幾個宮人捧着豔麗的花兒守在階下,紅黃白紫相間,爭奇鬥豔,窅娘幾步上前,將那幾盆黃色的花兒全都揚手一掀,喝道:“本宮忌諱黃花,偏你們都還送來!”
窅娘正要趕他們走,菁蕪捂着腫脹的臉出來問道:“這些花是誰讓你們送來的?”
小宮人回稟道:“是國主命奴婢們給各宮都送上。”
“國後宮中可有?”
“國後孃娘庭中也有不少。”
菁蕪這纔對窅娘道:“娘娘,黃水仙是奴婢搶過來的,這花是國主讓人送的,況且國後宮中也有,應該沒事。”
窅娘正是心煩,菁蕪又道:“國主還惦記着給娘娘送花,想來對娘娘還心存有一份恩情,娘娘難道也要將這份恩情斷絕了嗎?”
窅娘愣了愣,那滿臉的戾氣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頹靡的傷悲,更是夾雜着一絲複雜的喜悅,她黝黑沉沉的眸子閃了閃,笑了笑,又苦澀地拉下了臉,臉上是一種極其詭異的神色,她悵惘道:“若是官家對本宮還有一份恩情,就不會如此殘忍地待我;若是官家對本宮還有一些眷念,就不會讓我獨自一人置身這寂寞深宮中,對我不理不睬。”
菁蕪勸道:“娘娘還是不要多胡思亂想了,官家既是差人送了花,也就表明官家的心意還不至於絕情至此,時日漫長,官家總有心軟的一天。”
窅娘淚痕漸幹,仰頭對那一方拘囿的藍天白雲嘆息道:“罷了,除了黃色花兒,讓他們都把花送進來吧。”
時值花神日,天空湛藍明媚,楊柳低垂、春水盪漾,御園中亦是一片錦繡繽紛,更爲繽紛的是已經換上薄薄衫兒的宮女,到處都點綴着身着花青色、茜色、碧色、桃紅色宮裙,與花柳間雜,竟叫人看迷了眼。
宮女們在御園中撲蝶、採摘花瓣兒製成乾花,或是祭祀花神,放花燈,編織花籃兒……好不嬉戲熱鬧。
嘉敏、保儀和薛九三人於河畔的一株柳樹下,將已經剪好的五彩花紙懸在枝椏上,默默許下願景。
黃保儀笑道:“不知國後許的是什麼心願?”
嘉敏雙手合十,笑顏嫣然:“願海清河晏、國泰民安,也願國主遠小人、親賢人。”
薛九道:“國後孃娘心頭之患已去了大半,天可憐的,想來娘娘的心願也終能達成。”
黃保儀心知薛九所指,也翩然道:“可不是麼?宮裏關了個人,這幾日臣妾也便覺得宮中氣象大好,可見民間所說——一條臭魚攪起滿鍋腥,所言不差,若是撈出這臭魚,那就還是一池清水。”
嘉敏眺望着宮中綺麗的景象,看宮女們穿梭在奼紫嫣紅的花叢中,一抹亮麗的櫻桃色吸引了她的目光,她冷冷凌凌道:“是不是清水還說不準呢!”
三人正說着,突然一聲清怡悅耳的聲音自她們三人的身後傳來——“阿彌陀佛,國後孃娘萬安,美人、保儀萬安。”
原來是一身金絲袈裟的小長老到行到她們身後,躬身行禮。
嘉敏回身,亦雙手合十回禮:“小長老有禮了。”
小長老道:“國後孃娘近些日子清心靜修,果然較之從前更顯姿儀端方,柔雅從容。”
“讓小長老見笑了。聽聞這一年一來,小長老每隔數日就爲國主講解經書,現在還是如此麼?”
“正是,今日正要前去澄心堂爲官家講解《楞嚴經》,想來官家已經等候,貧僧先行告退。”
嘉敏微微欠身,目送小長老離去,看着他一身金光閃閃的袈裟甚是光華奪目,柳眉微蹙:“小長老年紀輕輕,儀表風流,又穿得這般瀟灑華貴,若是帶發,常人還只以爲他是富家紈絝公子。”
保儀道:“也總有些風言風語的傳聞,說隨行在小長老身邊的幾個弟子各個都在宮外置辦了的良田美宅,與宮女更是有些風流曖昧的故事。”
嘉敏立在柳樹下,若有所思,看小長老轉過了幾棵樹,走到復橋的下方,漸漸地,御園中那縷明麗的櫻桃色闖入了嘉敏的眼簾,原來是裴嬪捏着一朵薔薇站在復橋上,一雙媚眼直勾勾地盯着小長老的身影,她手指一捏,三片花瓣飄在了小長老的肩頭、臉上。小長老驚動,微微擡起了頭,兩人目光相勾連,恰似這春光,千種風情、萬般旖旎。
嘉敏意會到什麼,說道:“這裴嬪好久不見,本宮幾乎就忘了她,看她滿臉春色,倒過得十分滋潤似的。”
保儀道:“裴嬪尖酸刻薄,囂張跋扈,說也奇怪,自從這小長老入宮之後,裴嬪倒是安靜了許多,從不喫素的人,竟也天天上牛頭山喫齋唸佛起來。”
嘉敏與保儀兩兩相望,頗爲會意,嘉敏道:“今日花開妍妍,天朗氣清,這兩日就給宮人們輪番休假。”
……
這日夜深,正是三更三點夜色沉沉,水池中傳出一陣陣青蛙蛙鳴,牛頭山有夜梟咕咕鳴聲,草叢裏不時飛竄出夜貓的身影,那貓兒尖利的叫春聲瘮得人格外發慌,因是今日國後下懿旨休假,守夜的宮人較之以往已少了一半,剩下值夜的宮人也是寥寥無幾,靠着廊下的柱子打着哈欠。
牛頭山中的小徑上閃過一個翩然的身影,那纖麗的身姿繞過打鼾的宮人,又迅速隱沒在山林小徑中,折過了幾條花徑,斜斜入到牛頭山中最精緻富麗的禪房中。
禪房小院的偏門倏然打開,那細微的“嘎吱”聲響像是滴入水中的雨滴,迅速地悄然無跡。
裴嬪尚且還來不及揭下黑巾,就被偏門後的小長老一把擁入了懷中,小長老緊緊擁住她,迫不及待地要撕開她的衣裳。
裴嬪輕輕嬌嗔一聲:“死鬼!就這麼迫不及待了麼?”
小長老一把將裴嬪扳向自己,以手擒着她尖尖的下巴,舔着她的臉,低低道:“好些日子不見你,可不要將我生生餓死了!我要死,也是被你給餓死的!”
裴嬪啐一口:“呸!別以爲我不知道,但凡是宮中長得好看些的宮女,哪個又逃得過你的手掌心?”
小長老迫不及待地扯掉裴嬪裹在身上的黑巾,一邊胡亂吻着一邊道:“美人兒,後宮粉黛、三千佳麗終究不敵你一人,有你在手,夫復何求!”
裴嬪這才心滿意足,紗裙散落滿地,汗水膩膩滴落……
兩人正是忘情無我之時,突然門窗大開,一柄匕首突地飛入房中,深深插入禪牀的木柱上,裴嬪和小長老嚇得心驚肉跳,即刻止住了動作。裴嬪取下匕首,見匕首下插着一張花箋,看了那花箋上的字,大爲震驚,只見花箋上寫道:“國後即來!”
裴嬪與小長老面面相覷,小長老懷疑地問裴嬪道:“你是不是被人跟蹤了?”
裴嬪慌張地搖頭:“不會的。今夜值夜班的宮人很少,怎麼會有人跟蹤……”
小長老暗暗驚呼:“不妙!”頓時間,那求歡的念頭丟到了爪哇國,忙慌慌張張地撿了地上的衣服穿,裴嬪聽得殿外傳來喧囂聲,大爲惶恐,忙穿衣服,整理髮髻。
兩人衣服剛穿好停當,禪院外燈火大亮,喧囂聲更雜,小和尚開了禪房門,面對眼前陣勢,有些愕然,雙手合十:“小長老已然坐禪,各位施主明日再來。”
禪房外,元英領着衆宮人嚴陣以待,元英道:“夜深攪擾小長老,實屬不該,只是事情從急,今日國後孃娘在牛頭山下的花叢裏丟失了手串,這手串是國後孃娘極爲珍愛之物,有人說看見一個小尼姑拾了往牛頭山上行來,故而奴婢奉命探查。”
小和尚道:“此乃長老靜修之地,即便有人拾……”
“對不住,打擾了。”元英不帶他說完,將他推開,赫然推開大門!
此時,主後二人正在牛頭山上掛花燈,賞花燈下花海,正談得雅興遄飛,忽然聽得不遠處的禪房處傳來一陣陣喧囂聲,國主驚動,聞聲而望,但見小長老禪房外燈火忽閃,他詫異道:“小長老發生了何事?爲何喧鬧不止。”
嘉敏道:“都是臣妾不小心,弄丟了官家送與臣妾的手串,有人說是牛頭山上的小尼姑拾取,元英這才找去了,哎呀!”嘉敏懊悔道,“元英這個丫的頭做事莽莽撞撞,也不知是不是對小長老說了些大不敬之語!臣妾這就去看看。”
國主亦道:“朕與國後一起去。”
主後來至禪房外,見到眼前一幕,皆是大驚,國主更是狐疑滿面:“裴嬪?”
只見裴嬪與小長老坐於房中,那裴嬪跟前胡亂放了一部經書,她神色慌亂,頭髮凌亂,不敢正眼去瞧國主,周身忍不住微微地顫抖着。
元英滿臉通紅,倉皇地跪在國主跟前,羞愧道:“奴婢莽撞,不小心看到裴娘娘與小長老深夜偷偷幽會……還請官家降罪。”
裴嬪爭辯道:“作死的丫頭,你哪隻眼睛看到本宮與小長老幽會了?”
元英面上的紅霞已經紅到了耳根,她羞臊道:“奴婢看見了,奴婢身後的這些人也瞧見了。”
國主望向那一干宮人,那些宮人都面有羞色,神色躲躲閃閃,他們的神情越加坐實了國主的疑心,他龍顏上漸漸浮上了一層怒色,隱在燭光的陰影中,暗沉沉地讓人捉摸不定。
裴嬪當真是害怕驚恐,掀起裙衽跪倒在地,臉色煞白,極力爭辯道:“那些賤婢都在瞎說,官家切不可聽信那賤婢的話。”
國主不悅:“一口一個賤婢,朕的身邊什麼時候多了你這樣口出污穢之語的宮人?”
裴嬪窘迫地頓了一頓,又急切辯白道:“臣妾是清白的!並不是官家所想的那樣,臣妾只不過是深夜拜會小長老……再無……再無苟且之事……”
嘉敏幽然冷笑:“深夜?拜會?孤男寡女,裴嬪這番辯解之辭,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
裴嬪怨毒地緊盯着國後,嘉敏冷眼相對,翩然問道:“裴嬪的頭髮爲何這麼凌亂?”
裴嬪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髮髻,髮髻的確十分凌亂,裴嬪的眼珠子亂轉了轉,說道:“是臣妾……臣妾來時,頭髮被風吹了……”
嘉敏笑意悠長:“今夜無風。”
裴嬪越加害怕,聲音亦在微微發顫:“那……那就是臣妾在上山的路上,被……樹枝勾了頭……”
嘉敏走近裴嬪,俯下身子,裴嬪惶恐,身子微微一顫。
嘉敏道:“那麼裴嬪這頭上的花簪爲何也戴反了,難不成也是在來的路上被樹枝勾了?”
裴嬪蒼白的嘴脣哆嗦了片刻,想不出應對之語,只是囁嚅着:“臣妾……臣妾……”她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小長老,而小長老只是雙目緊閉,坐定禪修。
嘉敏朱脣輕啓:“搜!”
即刻有宮人上前搜房,裴嬪咬牙恨道:“此處是小長老靜修之地,小長老爲萬人之尊,即便是國主也得禮讓尊崇,娘娘怎能如此無禮?”
局面又再次僵持,一片冷寂之時,只聽得國主悠然開口:“搜!”
衆人得令,立即在房中四散而開,翻箱倒櫃地搜索,半晌也不見動靜,殿中的氣氛如緊繃之弦,凝澀至極點。
突然,從離間慌慌張張地跑出一個宮女,手上拿着一個紅色的香囊,滿臉通紅地呈給主後:“奴婢在小長老的箱籠袈裟中尋到此物。”
嘉敏瞟了一眼,國主已經急切地接了過去,纔看一眼,也漲紅了臉,原來那香囊上繡了副春宮圖,讓人見了着實臉紅心跳,國主像是拾取了燙手的山芋一樣,將香囊重重丟到小長老身上,喝道:“枉朕尊你爲佛座,卻不想你竟是酒囊飯袋、花柳和尚!你還有話可說?!”
小長老亦然雙目緊閉,只波瀾不驚地念道:“‘本有今無,本無今有。三世有法,無有是處。’”
裴嬪也極爲震驚,不知道那香囊上繡的是何物,好奇地取過香囊,乍看之下,也像是抱了一個老鼠似地,忙將它丟掉,她驚慌地搖頭:“官家,這不是臣妾的!臣妾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不是臣妾的!”
嘉敏冷冷道:“裴嬪,你的伶牙俐齒此時幫不了你,這香囊的絲線用的是金絲錦線,舉宮之中喜歡用這種金燦燦絲線的人,也就只有你一人,你還如何辯解得?你與小長老行污穢之事,淫穢後宮,證據鑿鑿,本宮不懲處你,難以整肅宮中!”她斷然喝一聲:“來人,將這對姦夫淫婦押了!”
即刻有宮人聽命,押住了裴嬪和小長老兩人,裴嬪奮力扭動身子,呼天搶地地尖利喊道:“那香囊不是臣妾的,真不是臣妾的!”
就在此時,殿外突然傳來一個女子聲音,竟是靜德尼禪院的住持,嘉敏見到她的一剎那,且驚且疑:“慶奴?”
是了,眼前的這個女子,就是當年被國主命其削髮爲妮的慶奴,這些年來,她的容顏更見衰老,身體越加發福,從裏而外滲着古井枯燈般的陳腐氣息,彷彿是擱在書架上一部舊書,亦或是一朵黯淡枯萎的乾花,她一身褐色衣袍,從房外走了進來,對嘉敏冷肅道:“貧尼已不是慶奴,是靜德尼禪院的靜修法師。”
這些年過去,她對嘉敏的怨恨依沒有消盡,她冷冷地睥睨了國後一眼,對國主欠身行禮:“貧尼與小長老,及裴娘娘約好今夜花下論經,不知官家駕到,失禮了。”
嘉敏大震,國主也十分驚疑:“你說你們三人約好講經?”
慶奴微微頷首:“是,只是貧尼爲禪院瑣事耽擱一二,遲到片刻。”
裴嬪喜從天降,努力掙脫捆縛她的宮人,瞪大了眼珠,興奮道:“官家聽見她說了沒?臣妾是與他們一起約好,臣妾怎麼可能偷偷私會小長老?”
國主沉吟片刻,問向慶奴:“你此言當真?”
慶奴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裴嬪近來習佛,每日都來山中禪院研讀佛經,虛心向貧尼與小長老探討。”
嘉敏有些心急:“官家,切不可聽信她一人之語!若是裴嬪與小長老未私相授受,這裴嬪的腌臢之物又怎會出現在小長老的貼身衣物中?”
裴嬪有慶奴爲其撐腰作證,越發得意,以手指國後,尖銳地厲聲道:“國後孃娘,你爲何要步步相逼?爲何要栽贓臣妾?!難道你要學呂后、昭信,容不得這後宮中生存一個稍有姿色的女人嗎?!”
國主喝道:“夠了!”裴嬪閉上了嘴,禪房靜謐無聲,國主看看慶奴,又看了看那污穢的香囊,最終緩緩說道,“朕相信眼前所見,可也相信小長老和靜修法師都是得道高僧,不會誑朕。小長老與裴嬪是否苟且、穢亂後宮,朕想聽聽另一人的之見。”
嘉敏柳眉微蹙,大爲不解:“誰?”
“佛祖。”國主沉吟道,“佛祖誠不欺朕,今夜在清涼寺的佛像前點燃命燈。若是燈滅,天理難容,佛祖也不齒與你們二人所爲。若是燈亮,則小長老與裴嬪是爲清白。”
嘉敏的心像是落於水中的石頭,越來越沉了下去,她匪夷所思地凝望着身邊的這個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難以置信。
將是非對錯交由佛像去評判,讓一盞佛燈來決定他們的生死?嘉敏心中苦澀,勸道:“官家……”
國主止道:“朕知道國後想說什麼,今夜之事已經摺騰許久,既然無法明確小長老與宮女私通之罪,不如就暫且如此處置吧。”
這一夜,嘉敏都怔怔坐在窗前不語,直到天光曙白,清風微拂,晨曦透過紗窗在嘉敏的鼻翼上投下暗色色的剪影,此時,大門嘎然打開,元英進來,對嘉敏搖了搖頭,“娘娘,清涼寺的命燈亮了一夜,至天明時仍然未滅,小長老和裴嬪……無罪釋放……”
嘉敏起身長嘆:“本宮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清涼寺都是些小長老的人手,就算命燈即將熄滅,也會有人給燈添油續燃,這樣,命燈就會永久不滅了。”
元英憤然道:“眼看馬到成功,中途卻殺出個慶奴!若不是她作僞證,裴嬪這個淫婦與小長老那個假和尚怎會逍遙到現在?”
“是啊,本宮也沒想到,慶奴竟然還會出來幫裴嬪,她還是恨本宮當年讓她削髮爲尼。”嘉敏眺望曙光中的飛檐翹角,看一輪紅日初升,嘆道,“罷了,慶奴不足爲慮,倒是裴嬪和小長老,這兩個奸人,本宮不能不除!”
“是!奴婢一切聽從娘娘調遣!”
嘉敏目光堅定,“國主過於仁慈,不能仰仗他了。要一一清君側,只能靠我們自己!”
元英重重點頭。
嘉敏又道:“你去將佩兒喚來,我有事吩咐。”
元英領命出去,這佩兒正是二八芳華,肌膚吹彈可破,烏髮如漆如墨,當屬宮女中的絕色女子,偏她又是天生水性的人兒,一雙水汪汪的眼天然蘊藉了嫵媚,小楊柳腰兒一搖一擺,於清純中又有着勾人奪魄的魅惑。
嘉敏讓這佩爾故意去勾引小長老,那小長老本就是個風流之人,哪有不周身酥軟的,恨不得馬上要將佩兒得手,可佩兒每每在將他勾得情火焚身之時,又總是像小貓一般逃竄,只給小長老留下那個繡了旖旎男女的香囊。
小長老意猶未盡,捧着那香囊嗅了好半晌,彷彿那上面還留有佩爾的體香,如此眷眷不捨地才肯將香囊藏起來。
不多時,佩兒就進了瑤光殿,她是生得極爲美貌的女子,美貌中又有着別樣的韻味,佩兒進來就誠惶誠恐地拜倒在地,歉然道:“奴婢有負娘娘重託,實在是罪該萬死。”
嘉敏微微一笑:“你做得很好,昨晚之事並不怪你。不過,本宮希望你接下來做得更好。”
佩兒擡起了頭:“奴婢知道,奴婢這一次一定不會讓娘娘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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