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夜遊
“您放心太子妃殿下，我不會讓她們跨進您臥室一步，直到您回來爲止。”胖女人回答。
“很好，”琳娜讚許的點點頭，一個被揪住小辮子的監護者要比聽話的侍女忠誠的多，她向來只相信實際利益才能讓人屈服。
琳娜匆匆離開寢室，朝她和尼爾約定好的地方奔去。
冬宮一樓侯見廳門廊處，尼爾早就等候在那裏了。他今晚身穿暗金色緊身馬甲，外罩黑色燕尾服，褪去了宮廷服飾華麗繁瑣的繡花和掛墜，美少年被純色調服飾襯托的更加精緻。
“我弄到了一條船。”看到琳娜來了，他笑着說道，“我們可以從密道溜出去夜遊聖彼得堡。”
“夜遊！”聽到他的話，琳娜興奮了，行船夜遊哎！自從來到聖彼得堡，琳娜還沒真正坐船遊玩過這座北國威尼斯。她摩拳擦掌的跟着尼爾來到侯見室門廊拐口處的一座雕像前，只見少年在雕像上摸索了幾下，便聽到牆壁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片刻之後，雕像後方的牆壁出現了個通道，通道內黑漆漆的，延伸向下方不知名的地方。尼爾拉着琳娜的手走入通道，很快牆壁又挪回原處徹底把兩人吞沒了。
漆黑的通道內，琳娜跟着尼爾往前摸索，心中卻很安心，少年溫熱的手緊緊攥住她的手，拉着她沿着階梯往下走了好久，方纔眼前一亮進入個寬大的地下水道。
緩緩的水流從外部流入水道，一下下拍打在臺階上，空氣中蘊含的水汽不用問都知道就來自宮外的涅瓦河。一條紅漆木船停靠在臺階口，隨着水波微微顫動。
琳娜和尼爾上了船，尼爾鬆開綁繩用船槳一撐，船就順着水流離開了岸邊。
他們隨着昏暗的水道行船不久，就鑽出了冬宮地下通道。
從水平面望過去，夜色下的涅瓦河彷彿無邊無際，寬闊的河面上涼風習習。九月的聖彼得堡已經步入深秋，溫暖的夏日一去不復返，河口處吹來的冷風讓琳娜和尼爾都不由的打了個哆嗦。
尼爾脫下燕尾服外套，給琳娜披上，安慰道：“沒事，等下我們轉入運河河道就不會這麼冷了。”
琳娜裹緊衣服點了點頭。
很快，小船就進入了運河河道，河道兩邊聯排的兩層小樓立刻隔絕了冷風。琳娜把衣服脫下來遞給尼爾，少年卻划船劃的渾身冒汗，倒也不覺的冷。
“聖彼得堡有大約四十多個小島，都被涅瓦河的運河河道分隔開，最有趣的是兔子島、風景最美的是綠島，有機會白天的時候我帶你去。”尼爾興致勃勃的介紹聖彼得堡的景緻，充當起導遊來。
“那些地方你都去過？”琳娜問道。
“我從小在這裏長大，也沒人盯着自然偶爾有機會溜出宮。”尼爾笑了，“雖然次數不多，但該去的地方也都去過了。”
“我要什麼時候像你一樣自由就好了。”琳娜扯着裙子無奈的說道。
尼爾湊過頭親了她一口，笑道：“開心點吧，至少今天可以好好玩個盡興。”
“我們現在所處的河道有個好聽的名字，它叫‘莫妮卡’，是不是像個很可愛的女孩？”少年介紹道。
笑意自少女脣畔浮現：“那這座橋呢？”她指着船前方即將穿過的一座黑色鐵鍬問道，“看起來簡直搖搖欲墜啊，這橋有名字嗎？”
尼爾聳聳肩，輕輕捏了下她的鼻尖：“搗蛋鬼，就知道給我出難題。”
兩人笑着擁到一處。
船行過數座石橋，從‘莫妮卡’轉入了條較爲寬闊的河道。這裏人煙多了起來，夜晚的聖彼得堡還未入睡，岸邊有不少人坐在直通河面的石階上閒聊。石橋上聚集着人羣，他們正在觀看雜技表演，魔術師們往空中扔出帶着火焰的短棍，有的甚至直接喝上口烈酒噴出令人驚歎的火龍！賣熱狗的小攤販將香腸煎的噴香，味道飄至河面，琳娜肚子不爭氣的咕嚕響了一聲，將尼爾給逗樂了。
“笑什麼！”女孩羞紅了臉，“今天記掛着出門，我晚飯沒好好喫。”
“那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少年神祕的說道，他的眼睛閃閃發光。
“什麼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
他們的船穿過廣場街的石拱橋，又行駛了大約十幾分鍾，最終靠近了一座小島，旁邊是條巨大的、燈火通明的木船，很多艘小駁船被拴在大船周圍，船上傳來了個歌舞笑鬧聲。
“這是哪？”琳娜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船上餐館，”少年朝大船上的幫傭打了個手勢，將纜繩拋給他們，幫傭們立刻將纜繩栓到了大船上並拉着他們的木船停靠。
尼爾扶着琳娜上了大船，立刻有一羣僕人簇擁過來，人們看到他倆面料上乘的服飾，令人咋舌的容貌，心中暗道：莫不是什麼有來頭的大貴族吧。
兩人被帶領着進了船艙，船艙很寬闊，前端是公共餐廳，粗野的笑鬧聲和舞娘的媚笑從那裏傳過來，令人好奇心頓起。琳娜想往那頭走，可尼爾搖了搖頭，拉着她從後艙進了包間。
“別湊熱鬧，這船上餐廳出入的都是貴族，被人認出來就不好了。”尼爾說道。
兩人坐在狹小的船艙包廂內，隔着玻璃窗就是波光粼粼的河面，風景上佳。沒一會就圍過來八九個船餐廳女傭，她們紅着臉拿着紙片搶着爲兩人點菜。
“烤肉好喫，我們這裏的土耳其風味烤肉再好不過了！”
“不！不！那都是鄉下人喫的，貴人們應該會對鮭魚感興趣，來河上餐廳哪有不點鮭魚的！”
“別聽她們的，還是香草乳酪更適合女士，又香又滑美味極了。”
女傭們相互推擠着，爭搶着桌子前面不大的地盤，她們臉色紅潤，眼光火熱，當然注視的對象絕對不是我們的太子妃殿下。
琳娜滿頭黑線，至於嗎？你說至於點個菜服務員比客人多四五倍？難不成這個餐廳的服務真的這麼高端？
果然，船上餐廳的服務水平其實很普通，沒一會前面公共餐廳就傳來了老闆娘的吼叫聲：“人呢？人都死哪去了？還不出來招呼客人。”
長相樸實的老闆娘推開前廳通向包間的木門進了隔間，看到尼爾和琳娜兩人愣了愣，接着就扭着女傭的耳朵踹着她們的屁股給趕前廳去了。老闆娘理理頭髮拍拍臉頰，親自上陣點菜。
廢話不多說，很快稠稠的紅豆濃湯、煙燻鮭魚和鬆軟的香草麪包就被端上了桌子。尼爾還特別點了份煎香腸遞給被熱狗勾引住的琳娜小姑娘。
美味的晚餐伴隨着前面熱鬧的背景音，包間內燭光閃爍，照映着兩顆浪漫的心，溫情在屋內流淌。琳娜望着對面的美少年，他低頭一勺勺的舀着湯，平常的姿勢卻透露出分外的優雅。厚臉皮女孩不懷好意的笑了，她率先用自己的香草麪包沾了紅豆濃湯在尼爾的左臉頰點了下，少年擡起頭，寵溺的望着他的小女朋友。
“你這是做什麼？”他擡手用餐巾擦去臉上的紅豆汁。
琳娜大笑，不作回答。
少年眯起眼睛，跟着也用麪包沾了湯汁要給女孩添妝。琳娜飛快的攢起身，在不大的包間內來回躲避，兩人笑鬧着隨着船舶微微搖擺……
用餐完畢，琳娜和尼爾又上了自己的小船，他們揮手和船舶餐廳一溜排出來送行的女傭及老闆娘告別，那幾個激動的女人揮舞着手絹，甚至都像是要跳入水中跟着他們離開似地。
紅漆小船沿着河水又飄過了幾座石橋，琳娜左顧右盼的看風景，夜晚的聖彼得堡很是熱鬧，九月快入冬了，人們都彷彿急於抓住冰封前最後的機會，好好的享受水城的夜晚。
不斷的有駁船從他們身邊駛過，有的滿載蔬果，年老的婦人划着船沿街販賣，坐在河邊臺階上的人只要招招手就有船靠攏過去，船上的貨物任人挑選；有的船上載着穿輕紗的舞娘，她們隨着樂曲扭動着腰肢，身旁彈姆拉琴和拉手風琴的音樂人也跟着扭屁股……
當然還有很多與他們一樣出來遊玩的船隻，穿戴華麗的貴族們帶着高高的假髮，從河道上談笑而過，有時候會停下來讓一兩個舞娘加入他們的隊伍，被召喚上貴族遊船的舞娘大多興奮異常，要知道她們實際還兼職另一種隱晦的工作。
尼爾撐着船，琳娜仰面躺在船尾，她伸手撩起水花，望着漆黑的天空，心裏自由的種子開始生根發芽。這幾年來她多少次睡夢中都夢到在布斯特時的生活，在那裏她可以肆無忌憚的大笑，可以瘋狂的奔跑，可如今都變成宮廷中厚厚的緊身褡將她鎖的死死的。
突然，尼爾加快了速度，木船飛快的在河道內行駛，越過了一艘艘駁船，迅速的拐彎進入另一條水道。
“怎麼啦？”琳娜詫異的問道。
“我們被人跟上了。”尼爾皺緊眉頭。
“被人跟上了？”琳娜翻身坐起，“是誰？宮裏來人了？”
尼爾皺皺眉：“不知道，先甩了他們再說。”
少年手中的船槳飛快，琳娜也不再悠閒的躺着了，她抓起另一幅船槳，也依葫蘆畫瓢的滑動起來。
小船越過一座座石橋，拐彎再拐彎，從熙熙攘攘的岸邊人羣旁飛速而過。後面的確隱約有條黑色的船在跟着他們，見他們加速了對方也不再隱藏，公然飛快的追着他們行駛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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