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一瞬間,桑願以爲自己聽錯了。
可手腕處傳來的禁錮感做不了假,還帶着隱約的抽痛感。
他覺得自己很委屈,他只不過是無聊下戳了劍君幾下,又沒少塊肉,哪裏就惹來他這麼大力對自己呢?
“不放就不放。”他哼哼兩聲,忍不住抱怨,“好心沒好報,早知道就扔下你不管了。”
他說話的時候帶着嘶嘶的抽氣聲,像是受到了天大委屈。垂頭喪氣地低着頭時,纖細好看的脖頸似乎觸手可及。
戚寧安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他坐起身,劍眉輕蹙,目光落在桑願一側的臉頰下,然後鬆開手。
手腕一被鬆,一陣疼痛的腫脹感襲來。桑願抽着氣去揉了揉,嘴角微微下拉,兩頰鼓了起來。
白皙如玉的手腕處肌膚本就薄嫩,被人大力長時間握住,此時已經一圈緋紅,中間還泛着觸目驚心的隱約青紫。
桑願擡起頭看他,山洞光線不算明亮,生理性的疼痛讓他的眼睛蒙上一層朦朧的水霧。
四目相對時,戚寧安看到了他眼裏的控訴。
戚寧安向來淡漠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縫,胸腔內的雜亂情緒化成無法自抑般噴涌而去,費盡壓制住才勉強穩住,只是嗓音啞得要命:“是我的錯。”
因爲空間之力的侵入,他又看到了忘記的一些東西。
他記得,在天際即將崩塌,時光錯亂之際,他曾經無意通過無盡的虛空和時空長流,在一棵巨大無比、葉片鬱蔥的樹下看到了桑願。
他笑得很快活,眉目間全是張揚的笑意,眉眼清透明亮,美好得不似凡人。
只一眼,曾經的自己生出想要侵佔的心思。
昏迷中的戚寧安一時錯愕,分不清虛幻現實來。直到感受到身邊人的存在,現實中的心跳和記憶中的心跳重合,他才醒了過來。
他不知這一切發生的意義,可內心卻奇異地並不排斥。
似乎早在很久之前,兩人隔着數不清的浩瀚星辰有過一瞬間的對視。
桑願下意識地嚥了口口水,只覺得他眼神幽深得可怕,生出一種想要逃跑的衝動,就連再次被捉住的手都忘了抽回。
接着,戚寧安卻拉過他的手,手指輕輕在那手青紫上點了點,像是在確認什麼。
桑願渾身不自在地一僵,隨後就看見令自己瞠目結舌的一幕。
那個站在高山之巔,冰冷無慾的劍君,此時正低下他高傲的頭顱,目帶憐惜地看着他的手腕。
那眼神,搞得桑願以爲自己的手腕不是被握疼了,而是被折斷了。
冰涼的氣息落在手腕上,緩解了酸脹的疼痛感。
在薄脣即將落下之前,桑願終於反應過來,迅速抽回手,目露驚悚地後移一段。
“你...你想幹什麼?”
他懷疑戚寧安是被奪舍了!不然怎麼會這麼奇怪!
桑願看向他的眼神全是懷疑,他的眼睛睜得很大,裏面的情緒太過驚訝,臉上明晃晃的錯愕很容易就被讀懂。
戚寧安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他從未如此出格失態,那記憶中的一眼就像是他產生的心魔,一步步地誘導着他去沉淪。
“我...”他一時有些語塞,手不太自然地背過去,再放在前面時手心裏出現玉瓶,“是我的錯,我給你上藥。”
他又恢復成了那副冷靜自持的模樣,桑願差點以爲剛纔的一切是自己的錯覺。
桑願沒有去接,戚寧安擰着眉不知在想什麼,乾脆再次捉過他的手腕。
這次他的力道很輕,輕得桑願輕易就能掙脫,還刻意避開了手腕處的痕跡。
見他沒有掙扎,戚寧安不知怎麼的鬆了口氣。
“你是戚寧安嗎?”桑願突然問了一句,其實他知道劍君被奪舍的機會微乎其微,但仍是忍不住多問一句。
這具皮囊俊美無儔,立如蘭芝玉樹,渾身氣質如霜似雪,堪比雪山蒼松難以攀附。裏面藏在一個無法看透的靈魂,以及一顆劍心通明的心。
桑願看着他清冷的眉骨一時有些失神,當他看見戚寧安因爲自己的問題而罕見地出現驚訝時,心情突然好了起來。
“那我考考你吧。”他沒有抽回自己的手,反而換個了雙腿置於胸前的舒服坐姿,問,“我房裏有幾枝梅花?”
戚寧安回得很快,幾乎是沒有思考:“七枝。”
“對!”其實他自己都不記得,於是下巴微擡,說道,“那你上藥吧。”
是他造成的,就讓他解決,桑願心安理得地想,壓根不覺得讓一位大乘期的劍君給自己上藥若是被別人看到會有多麼震驚。
他坐在那,下巴放在膝蓋上,一隻手時不時地扣着垂下來的衣襬,耳尖有點紅。
瓷白如月的手腕上,青紫和緋紅更加明顯,忖着肌膚晶瑩雪白,纖細易折。蒼綠色的廣袖輕飄飄地搭在手腕上方一點,彷彿被風一吹就能掀開,露出裏
面更加柔嫩的肌膚。
這是戚寧安第一次有機會端詳他的手腕,纖長的手指正對着自己,能看到偏圓潤的指甲上泛着淡淡的健康紅暈。
這是一隻很漂亮的手,正如他的人一般。
桑願覺得等得有點久,語氣中帶着點不滿意:“你怎麼這麼慢。”
戚寧安身上冰冰涼涼的氣息不知從何時消散了一些,兩人靠得這麼近,他竟然也不覺得冷。
話音剛落,清涼的觸感覆上手腕,激起肌膚的輕顫。
“別動。”戚寧安低頭認真地給他塗抹生機膏,極品的靈膏很快舒緩了肌膚上的疼痛,就連效果都肉眼可見。他該是從未做過這種事,動作間不太熟練。
可以生白骨的極品靈膏就這樣被用在肌膚表面的青紫上,偏偏兩人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疼痛的舒緩讓桑願覺得很舒服,他忍不住哼唧了兩聲,像是枯黃的葉片受到雨露的滋養,忍不住重新舒展在陽光下。
戚寧安眼眸低垂,喉結處發癢,劇烈地滾動之後,他塗抹靈膏的力氣變大一點,原本盤坐的雙腿微微收緊,小腿肌肉緊繃。
青紫消散的速度很快,在桑願驚訝之下慢慢只剩下一點淡淡的紅。
疼痛沒了後,指腹在肌膚上來回摩挲的感覺明顯起來。
靈膏的清涼不知從何時變成一點點炙熱的觸感,帶着點點的酥麻,從手腕處一直蔓延。
像是伸張的葉片有了蜷縮感覺,連帶着他臉頰都泛起薔薇花的紅。
兩人都沒有出聲,可空氣中有什麼東西在悄然變化。
等青紫完全消散後,桑願終於如釋重負地抽回手,騰地一下站起來,聲音急促:“我...我去看下出口。”
他找了個理由就急忙跑開了,跑到洞口又想起還在雕像下的鳳定,轉身折返間步履匆忙。
桑願忍不住朝戚寧安那邊看去,他仍是那副面容沉靜的樣子。
戚寧安與他對視了一眼,面色如常下卻是廣袖裏雙手的緊握。他脊背繃得厲害,彷彿一張緊繃的弓弦。指腹間留下的溫熱久久不散,好不容易等桑願的腳步聲跑遠了,才低着頭有點狼狽地看着疊在一起的衣袍。
欲,念既生,他突然有點慶幸衣袍的遮掩,讓他不至於在桑願面前出醜。
這棵曾立於雪山之巔的蒼松,終於被人間紅梅吸引,生出塵世般的妄念。
山洞裏,戚寧安闔上眼,在心中不斷地默唸清心經。
桑願出來後,才發現原本赤紅色的永夢山竟然褪了顏色,赤紅色的山面變成了普通山體的土褐色。
灰濛濛的天露出雲銷雨霽後的碧藍,周圍的陰冷如冰雪一夜消融。
這座被鳳君影響的永夢山,在鳳君死亡,愛恨化成山間的一縷清風,吹醒了本來的山體。
在不起眼的角落裏,甚至有小草破土而出,冒出小尖尖感受着外界。
於非臣在外面等候多時,他見桑願出來了,忍不住朝他身後看,沒看到人才納悶地問:“就你一個人嗎?”
桑願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找了個理由:“劍君正在調息,等一會便是。”
“哦。”於非臣點點頭,指了指遠處的飛梭,“都在那了,剛纔你帶來的人也放進去了,除了滿臉符文昏迷不醒的府君,其他人都安然無恙。”
於非臣的效率很快,桑願衝他豎了個大拇指:“厲害!”
追日在識海里不屑:“上品靈器飛空梭就被你這樣糟蹋,簡直......”
他劈哩叭啦地說了一大堆,於非臣就當沒聽到。他腿腳的跛瘸在這裏明顯一點,見桑願看過來忍不住夾緊雙腿,說:“等我到大乘期,自會脫胎換骨。”
桑願點點頭,沒對他大言不慚地說到大乘期發表看法,反而回應:“自然。”
於非臣露出舒心的笑,突然生出一種在永夢山時雖然大氣運無法起作用,可心情從未像現在如此舒暢。
在這裏,沒有外界那些紛繁瑣事在,竟也不錯。
但他也知道這隻是想一想,他還是要回去的,他只要站在衆人之巔,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香滿路言情聲明:本站所收錄作品收集於互聯網,如發現侵犯你權益小說、違背法律的小說,請立即通知我們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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