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紅豆生南國
11層高的大樓,已儼然是這裏的地標性建築了,褚芙思量着:雖然說上面還沒住人,但這高度……得裝個電梯吧?
之前只能吭哧吭哧在沙漠裏走,到了粵城一身黏黏糊糊全是汗,累死累活。
而現在半個小時左右就能到更遠的澹城,車上冷氣充足到像是麻辣燙店的菜櫃,下了車身上都清清爽爽的。
只能說,火車買的對!買的值啊!
溝渠就投放在奶茶門店附近,看到1.5米寬、20米長的溝渠憑空出現,澹城的百姓一開始懷疑是海市蜃樓,並不敢過去。
後面有膽大的後生試探的過去觸碰了一下。
水!
真的是水!
清涼透亮的水!
見此盛況的老人臉龐溝壑縱橫,嘴脣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枯瘦的手在顫抖,眼角不自覺泛出淚光。
大多數年輕孩子都不知道,在二十年前這個位置其實也有條溝渠。
那時這條溝渠的土坡旁種滿了各種菽粟,黍、麻、小麥,還時不時會響起孩童的打鬧嬉笑聲,鐮刀的唰唰收割聲,歸家的呼喚聲。
本以爲這輩子都無法見到往日的景象,可沒想到在今天,他們澹城又有了一條溝渠。
二十年了啊。
整整……二十年。
不管是青年還是婦人,都忍不住以袖拭淚,小孩子們都懵懵懂懂,還不知道「溝渠」對澹城到底意味着什麼,只一心沉浸在有水的喜悅中。
褚芙就遙遙立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幕。
她開店前期比較艱難,也知道自己的努力無異於杯水車薪,可那個時候腦子裏總會想起「淺水窪裏的小魚」的故事。
我一條一條的撿起裏面的小魚把它們扔回大海。
乾涸的水窪裏有成千上萬條小魚,你是撿不完的。
那你爲什麼還在撿?誰在乎呢?
這條小魚在乎,這條小魚也在乎。
看啊,他們都在乎。
身後田埂忽而響起一道腳步聲,鷺娘將心神迅速抽離出來,不動聲色的拍了拍褚芙的手,兩人一同警惕的向後看去。
來人穿着青色僧袍,頭戴一頂蓑笠,步履安詳而緩慢,哪怕是行走在鄉野之間,渾身也都帶着一種纖塵不染的潔淨感。
察覺到她們的視線,原本低垂的眉目擡起,也朝這邊看來。
可擡眼看來時,眉間那一粒硃砂痣,又爲他平白增添幾分瀲灩。
褚芙與他對上視線的瞬間,還在心裏感慨這人長得不錯,可下一刻,和尚眼睛眨了眨,微微驚訝的輕聲喊:“娘子?”
褚芙:“……?”
不是,哥你?
鷺娘:“!!!”
鷺娘腦仁一突,擡手就把他掀開一二米,怒道:“你亂叫什麼!”
和尚摔在田埂上,看到她們身後探出腦袋、滿臉好奇的小山竹後,又是一愣,望向褚芙的眼神中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悵惘:“我們才分開幾年,你女兒都這麼大了啊。”
鷺娘氣笑了,擼起袖子更近一步,“和尚,你怎麼回事?不是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嗎?”
怎麼就能信口雌黃胡說八道呢!這關係是他能亂攀的嗎?
褚芙更是莫名其妙。
她記得自己好像不是穿越到某人的身體裏來了吧?
自己好像是原本的身體過來的吧?
所以這位大師是認錯人了?
年輕和尚很執着,篤定褚芙就是自己娘子,跟了她們一路。鷺娘把他拎起來警告了一頓,但沒有用,他轉眼就忘,還是照樣跟在她們後面。
——準確的說,是跟在褚芙後面,亦步亦趨,小媳婦似的。
鷺娘想打他。
遠離紅塵,六根皆淨,你是一樣都不沾啊!
你到底是不是正經和尚了!
可回到店裏後,驚天反轉又出現了。
凌扈一看到他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手裏的多肉葡萄一個顫抖差點沒拿穩,震驚到破音:“哥!”
和尚一臉茫然,轉頭望向褚芙,遲疑道:“這是你弟弟嗎?”
褚芙:“……”
是你弟弟!
和尚還是茫然,“我弟弟嗎?”
凌扈不敢相信又難過,猛地一個大跨步過來搖着他的肩膀,用焉耆話嘰裏呱啦的講:“哥!我是阿扈,你不記得我了嗎?你不是在焉耆嗎?怎麼到這兒來了?”
原來是焉耆人啊。
褚芙的目光在兩兄弟之間轉來轉去。
紅豆生南國,焉耆出男模啊!你們焉耆的人一個個長相未免有點太出色了吧?
這時外面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還隱約夾雜着女人的啜泣聲,褚芙望過去,“出什麼事了?”
陳折己匆匆走進來,道:“一對夫妻來找小山竹,說是認親。”
認親?又是認親?
褚芙下意識看向凌扈和大師這邊,這邊都沒認完,那邊又認,怎麼一天就撞上了兩場認親?
電光火石之間,褚芙忽然反應了過來,她倏地扭頭看向陳折己,音量猛地拔高:“你說誰?要認誰?”
陳折己臉色也不太好看,“小山竹。”
小山竹的爹孃來認親?
“六丫,我是爹啊。”一個滿臉滄桑皺紋、看着老實巴交的漢子緊緊摁住她的雙肩。
旁邊的婦人奮力把他擠到一邊,自己死死的拽着小山竹的手,抹着眼淚哭嚎道:“六丫頭,我是娘!我是你娘啊!”
“當時實在是家裏活不下去了才賣你的,我們知道你心裏有怨,如今光景稍好了,我們把你贖回去好不好?我們一家人還在一起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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