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會發光的他
▌你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我不知道？
厲鬼怎麼都不相信諦復就是001,他們堅定地認爲年前這個仿生人是同一個臉模下的新產物。
“我曾經也和001周旋過兩三年。”一個女性厲鬼說道，“算是瞭解他。”
“我沒有和你周旋哦。”諦復糾正對方，“只是你的危險係數低很低,所以任務優先級不高，我就先去抓別的了。”
諦復又指向那個摳腦殼的小孩：“就是抓他，他也不厲害，只是很會躲。他是被我用糖誘騙抓捕的。”
氣氛再次沉寂。
那個被諦復指着的小孩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瞳,他的眼白逐漸浮現出黑色蠕蟲的身影,這預示着他的情緒已經無限接近崩潰。
“是你。”小孩的聲音變得沙啞，周遭黑色的鬼氣蠕動翻騰。
覃戊司眉頭皺了起來,他就知道這些厲鬼不會那麼好搞。只能打一架再談正事了。
然而諦復大概察覺到了覃戊司的想法,伸手打斷：“覃先生,最好不要主動產生衝突。”
“而且你看。”諦復擡起雙手，“我沒有反抗，你還要繼續鬧嗎？拉我同歸於盡？你沒那個本事。”
小鬼雙手卡住了諦復的脖頸：“你還有膽子過來！你還沒死！！”
覃戊司：……
話落的一瞬間,鬼氣襲來,擊打在諦復的胸膛上,將他推出。
諦復看向覃戊司：“我是他親愛的！”聲音都輕快了。
小鬼笑了，他聲音尖銳得彷彿能刺破耳膜。
“把你們變成鬼的不是我，連仇人都沒摸清楚。”諦復發出一聲冷笑，“身體壞了，腦子爛了，想不通前因後果了？”
“我想你起碼明白一點。”諦復依舊冷靜，“我想動手殺你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
但現在諦復覺得自己不開口不行：“放你們出來的是我，現在你們被牽制住了，我的出現給了你們與外界接觸的機會。”
鬼氣涌向諦復的五官。
“我沒有炫耀。”諦覆被對方控制,他沒有反抗，但臉上也不見恐慌，“我希望你能冷靜一些。”
小鬼笑聲頓住。
小鬼沒聲了，他依舊沒放開諦復，表情也依舊猙獰，但是侵蝕諦復五官的鬼氣卻逐漸消散。
諦復依舊沒有還手，他只是問：“你自己下去，我希望我們兩方都能體面些。一開始就鬧矛盾的話，不利於合作不是嗎？”
“你把我們困在這兒，還有臉在我們面前賣乖裝傻？！”小鬼吐出的每個字彷彿都被強噪處理了，“你在炫耀些什麼東西？！”
在剛纔諦復說話時候，覃戊司有一種錯覺，那一瞬間的諦復變得好陌生。
“你是001，那你帶過來的那個呢？”開口的是那位表示自己和001周旋三年的女厲鬼。
“我的到來你們沒有察覺,你覺得我離開你們攔得住嗎？”諦復詢問。
在來之前，覃戊司考慮到諦復氣死人不償命的性格,讓諦復少說話,尤其是不要參與深度的討論,只要表現得人畜無害就可以了。
原本還因爲諦覆被襲擊而憤怒的覃戊司：……
然而當諦複眼神看過來時，又變回了他熟悉的樣子。
“呃，所以我可以理解成，你和一個鬼在一起了？”這次開口的鬼是和001沒矛盾的一位。
這位鬼先生早在諦復誕生之前就被封印了，但001的大名他早有耳聞，據說對方是高層狗腿子，是個沒有感情起伏的武器。
現在看着好像也不是那麼一回事。
周遭原本心存憤慨的鬼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喜歡？這個詞放在001身上也太離譜了。
就像是電子對撞炮忽然愛上人類一樣離譜，因爲嚴格來說，電子對撞炮和人類都沒法溝通。
諦復也是這樣，他會說話，但他依舊只是個武器。
一個獵手會愛上他的獵物嗎？
事實證明，會的。
諦復把掛在自己身上的小鬼撕下來，隨後他挪到覃戊司身邊：“覃先生是初始的鬼哦，他比你們加起來都厲害。”說到這裏的時候，諦復臉上還有那麼點驕傲的意味。
衆鬼：……
他們不知自己是該對初始鬼的出現表示驚詫，還是該對001如今這堪稱詭異的性格表示不解。
不過還是有鬼在意正事的：“如果他是初始鬼，那還要我們做什麼？”
高層最畏懼的就是初始鬼，據說他曾摧毀一個時代，而現如今的社會制度是由“廢墟”重建的，它更畸形，也更糟糕。
但同樣的，對初始鬼的恐懼幾乎刻入了那些高層的骨髓，戰鬥系仿生人的誕生就是因爲初始鬼。
“覃先生的身體被破壞了，所以他的力量有被限制。”諦復解釋。
“如果不是因爲初始的鬼，這個世界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有鬼說，“也不會變得這麼荒涼！”
這些厲鬼不畏懼魂飛魄散，說不是怨念本身超越了對死亡的恐懼，他們也不會站在這裏。
“等等！”覃戊司擡手打斷，“你們說我摧毀了原來的社會結構我沒意見，但是全球的荒涼可跟我沒有半毛錢的關係。”
“我還活着的時候，這個世界就已經開始轉變了。”覃戊司說。
“嗯。”諦復認同了這一說法，“覃先生破壞了原有的秩序，宣泄了怒火，他沒有改變任何事，但確實也沒有造成這個世界消亡。”
“我的父親，也就是給予我情感的那個天才研究員，他調查出了真相。”諦復說，“但他死了。”
厲鬼們繼續沉默。
諦覆沒有想在他們這邊獲得迴應的意思：“說來荒唐，這一切應當來源於過去秩序體系中高層的爭鬥。”
“那個年代和如今不同，那個年代的人類集團被稱爲國家。”諦復說，“他們互相牽制，互相提防。而某個龐大的‘集團’即將崩潰，爲了維繫集團，他們選擇轉移矛盾，用另一個‘集團’去刺激本‘集團’內人類的神經。”
“最後他們走向了瘋狂。”諦複目光從厲鬼羣中掃視了一圈，“火星一旦觸碰到引線，之後的事態就不是點火人能夠掌控的了。”
“而土地和其他生命的衰竭，源於一場投毒式的化學攻擊。”諦復說，“投毒，擴散，再被報復，最後的結果正如我們所見。”
“高層不會宣傳這些，他們會把這一切都罪過都扣在初始鬼的頭上。就像他們不希望普通人知道高等鬼怪是有理智的一樣。他們現在需要鬼作爲對立面，因爲他們也需要一個爲現狀背鍋的‘矛盾承載器’，這樣才能美化這個世界顯而易見的劇烈矛盾。”
鬼只是個反派角色，而執筆寫下鬼怪“人設”的，依舊是高層。
所以001成了偶像，所以全世界的羣衆都恐懼鬼怪的出現。
鬼怪皆是被重壓碾成肉泥的普通人，但他們實在不甘這倉促的消亡，哪怕肉/體被摧毀，精神也要爬出腐肉，宣泄，怒吼。
“現在，你覺得我們可以合作了嗎？”諦復微眯起眼睛，眼眸中藍色的冷光四溢。
“你，我，舊大陸甚至月星城的人，我們纔是真正意義上的命運共同體。”諦復伸出了手。
而厲鬼那頭一動不動。
諦覆沒有變換動作，他在心裏默數時間。
而就在數到六十三的時候，有厲鬼的手朝他伸了過來。
沒有攻擊，而是握住了諦復的手。
“如果你不是臥底，我倒很樂意跟你合作。”那鬼說。
隨後無數的鬼氣蔓延而來，附着在了諦復的手上。
“能報仇的話，我是沒意見。”又有鬼說。
“我不想再被關在這鬼地方了。”
“我死得不明不白，總得討個說法。”
之後的談話進行得異常順利，王復安沒打算立刻就和厲鬼們會面，她只希望諦復幫忙溝通，詢問厲鬼是否有合作的意願。
而且諦復他們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要深度交流顯然沒可能。
然而在簡短交流之後，那些厲鬼對於諦復的戾氣算是暫時消退了。
不過在殺意散去後，厲鬼們又開始在意起了新的問題。
他們死之前本身就只是普通人，搞不懂這些，所以談合作主要是幾個資深老鬼。
而厲鬼們旁聽覺得無趣之後，便開始扯起了最簡單，最低門檻的八卦——關於愛情。
厲鬼們對001會談戀愛這件事太震驚了，而且他們還從沒跟001這麼平和地聊過天，感覺有點新奇。
諦復跟對面鬼聊着聊着，忽然感覺有鬼氣觸手戳了戳自己的肩膀。
諦復扭過頭去，看到一堆腦袋，不管男女老少，都用一種求知若渴的目光盯着他。
“你怎麼會談戀愛呢？”說話的是一個老太太，“是什麼改變了你？”
“我對象！”諦復立即表示，“我對象超棒的。”
他轉而看向另一旁的覃戊司，卻發現覃戊司表情有點傻愣愣的：“覃先生？”
覃戊司回過神來：“啊？”
“你在想什麼？”諦復有些困惑，畢竟覃戊司也不像是回想起糟糕過去的樣子，對方好像是純傻在那兒了。
“你好成熟啊。”覃戊司有些恍惚。
諦覆在外似乎完全用的另一套行事法則，他確實自己解決了問題，還解決得很好，嘴炮功夫強得離譜。
他之前面對自己時候那種柔弱姿態是怎麼一回事？諦復這種性格到底是怎麼讓自己“軟”起來的啊。
諦復聞言也是一愣。
覃戊司以爲是諦複意識到他自己暴露了太多。
結果諦復來了句：“真的嗎？！”
他笑了！他驚喜地笑了！
“覃先生你真覺得我成熟嗎？！”諦復很高興，他樂意做一個成熟的男人，因爲只有成熟男人才能擁有夜生活。
而且覃戊司居然當着這麼多“外人”的面誇他！覃先生好愛他！
那一瞬間，這鬼怪橫行的空間被照得好亮。
一部分厲鬼甚至捂住了眼睛。
這也是覃戊司第一次知道，諦複眼睛能亮得跟倆大功率手電筒似的。
而直面手電筒的覃戊司有那麼一瞬間以爲自己看到了聖光。
聖光將覃戊司腦子裏對諦覆成熟的假設清掃得乾乾淨淨，一粒微塵都沒留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