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可憐的諦復
▌“他明明一直把腦袋埋在他舊情人懷裏!都沒擡起來過。”
殷俞航喜歡諦復嗎?殷雲覺得是喜歡的。
畢竟殷雲沒有真正地談過戀愛,因爲她從未真正意義上的愛上過誰,看多了殷老家主的胡搞瞎混,她所理解的愛更像是一種性上的吸引。
而殷俞航以前身邊總會帶着一兩個美豔的女人,而如今殷俞航卻樂得跟在諦復身後跑。
喜好都被扭曲了,這不是喜歡什麼是喜歡?
而且對於如今這個年代,尤其是他們這個階層來說,單一性取向基本已經絕種了,他們能選擇的太多,當嘗試新事物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時,沒有人會錯過去嘗試的機會。
就像人可以喫橘子,同樣可以喫蘋果或者梨,這些東西都擺在他們面前,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且唾手可得。
而且殷雲還知道,曾經殷俞航大肆嘲諷他人的愛好,這次他有了樂子,那些被嘲諷的對象肯定會第一個跑過去圍觀。
譬如他們的弟弟,殷十二。
殷雲猜對了,事實上這個消息剛散播出去時,殷俞航就收到了殷十二的電話。
諦復這時也明白,楊牧嘉給他挑選殷俞航這麼個聯姻對象,一是因爲對方是個純直男,二就是對方是個還算有底線的傻缺。
“他們問我們——嘿,拯救者遊戲好玩嗎?”楊嵐還記得那時的情緒。
殷十二整個就是混世魔王,性格扭曲又病態,落在他手裏的玩伴很少有能健全離開的,而這個魔王如今才十八歲。
“其中的爛人就佔了八成,而手上有人命的,總計一百二十五個。”諦復剛看到這份證據的時候也是震驚的,他之前一直生活在新大陸,但他依舊被這羣混蛋給震驚了。
諦復收起了資料。
一般有人問起,他會解釋自己對男人沒興趣,但對方實在誤會得深了,殷俞航也就懶得嗶嗶,隨他去了。
譬如他在出錢和朋友創立那個遊戲廳之後,第一時間就把他弟弟殷十二給拉入了黑名單,恕不接待。
“怎麼會這麼多!”覃戊司懷疑甚至想要揉揉眼睛,“手裏頭有人命的居然是絕大多數?”
所以殷俞航在意的是諦復過去那段感情。
“之後過了一個月,我父親忽然收到了他的消息。他求我們救救他,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出發。”
世界觀徹底崩塌,他不理解。之前和他有說有笑的明明是個人啊,那是個人!人怎麼會被變成那樣?
而殷俞航沒怎麼在意。
他不知道,這故事的主人公之一,此時正在偷聽。
“他們一個都逃不出去。”覃戊司忽然說,“多給我一些名字,等這個大陸覆滅,他們一個走不掉,都得死。”
並不清楚已經招惹上初始鬼的各位貴族則是在瘋傳有關諦復的八卦。
男人和女人在生孩子付出的精力上是完全不對等的,覃戊司對殷家主播種能力的預判出現了誤差:“他媽的?!快兩百個私生子?!!”
同時他也明白了“範圍廣”的意思。
覃戊司沉默了。
“這一百多個人,隨便來一個湊熱鬧,都是該死的。”諦復說,“我們可以自由選擇了。”
殷十二給殷俞航打電話大嘲特嘲。
他現在就想弄死這羣狗日的。
“是的。”楊嵐聲音在顫唞,“因爲那個求救信息是那羣貴族們發出來的,這是一場玩笑。”
“你知道當人的慾望沒有了約束,會發生什麼嗎?”楊嵐握緊了拳頭,“我曾經親眼見過。”
“因爲對於新大陸的貴族來說,平民,尤其是舊大陸的平民,根本不算人,他們是一種資源。”一旁的楊嵐解釋,“殷俞航那個遊戲廳其實已經算是相當正規了,貴族們私底下還有一些祕密樂園。”
諦復沉默半晌,他說:“這樣的狀態下,不可能發送通訊。”
在楊嵐講述完他的故事之後,覃戊司心態其實說不上太震驚,他很平靜。
楊嵐看着諦復和覃戊司,他一字一句說:“在那裏,被豢養的資源們可能會報廢,而爲了避免節外生枝,報廢的資源……會進行焚燒處理。”
“你去過那些樂園?”諦復詢問。
他其實早就明白這些高層不會是什麼好東西,只不過這次醒來之後遇到諦復,談了一場戀愛倦怠了,他都快忘記自己是怎麼死的了。
“不一定得是他,過來的殷家人或者未冠姓的殷傢俬生子不會少。”諦復已經看完了楊牧嘉整理的各大貴族資料,“範圍這麼廣,隨便一個獵物進來都很不錯了。”
“他們覺得很有趣的玩笑。”楊嵐說,“因爲那個人已經死了,而我父親收到了第二條來源於信息。”
真他媽轟轟烈烈的,聽得殷俞航怪激動的,當即就決定明天去湊個熱鬧。
原本覃戊司還擔心自己演不出苦大仇深,這下好了,跟這羣爛泥待在一起,他根本不需要表演。
“我曾經見過一個人,我第一次見他是在宴會,他好像是個挺有名的網絡歌手,月星城人。”楊嵐垂下腦袋,“我父親很喜歡他,這位歌手曾經翻唱過我父親的歌。我們三個聊了很久,最後我父親甚至給了他通訊號碼。”
覃戊司暗中觀察完了殷俞航的反應,回到諦復身邊:“他那個弟弟打電話來嘲諷了,不過不確定明天會不會去看熱鬧。”
“範圍廣?”覃戊司往虛擬頁面上瞅了一眼,隨後他就懵了。
殷俞航這麼個濫情的傻缺,放在新大陸這個地方都能算他媽的道德楷模了。
殷俞航和殷十二可謂是兩看生厭,他們倆都是玩咖。區別在於殷俞航亂玩的同時還有那麼一點點底線。
他們在楊家眼裏是爛泥,然而他們自詡體面。而楊家熱衷音樂的楊牧嘉和愛上平民女的楊嵐在他們眼中才是丟人,不顧家族顏面,沒有一點貴族的矜持。
楊嵐停頓片刻,繼續說:“我再見到他的時候,他沒有了頭髮和四肢,鼻子也被切掉了。眼睛被縫上,嘴裏的牙齒全部被敲碎,他就躺在那裏,我起初甚至沒有發現他是個人。”
“不,那種地方我沒有膽子去。”楊嵐想要笑笑緩解氣氛,但聊到這種話題,他實在是笑不出來。
覃戊司永遠不會明白這羣殘渣爲什麼會覺得自己天生高人一等。畢竟他們從不是什麼天生的貴族。
他很確信,他那個年代的“貴族”們都被他處理掉了,而現在這些不過是在他消失後重新奪權的投機者罷了。
他們的祖先都是曾經被壓迫的那一批,如今他們擁有了權利,便成了天生貴族。
而人類似乎永遠都不會長教訓,覃戊司對諦復所說的那個“新世界”存疑,在人類依舊被慾望操控的當下,真的能建立出一個完美的烏托邦嗎?
月星城的金毛並不清楚這位初始鬼的糾結,他還在睡覺。
鏡夜區依舊在戒嚴,他已經在酒店住習慣了。這裏很無聊,但讓他養成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努努力也許可以活到六十歲。
然而今夜金毛的睡眠計劃註定要泡湯。
夢裏的他剛領起最佳新人歌手的獎盃就聽到了一連串槍響,嚇得金毛一陣撲騰,美夢破碎,他也直接從牀上彈射了起來,差點摔地上。
幸好有一隻手扶住了他。
嗯?手?
金毛看向手的主人,他有些意外:“鬼先生?你在這兒做什麼?”他還不知道諦復的任務,還以爲諦覆住在他隔壁。
“我需要一個帶走舊大陸風格的裝扮。”覃戊司言簡意賅,“在不組裝機械肢的情況下,我需要什麼?”
“舊大陸?風格?舊大陸沒有什麼風格,只有混亂。”金毛坐直了,“您能具體地描述一下您的需求嗎?”
“幫派成員,陰狠毒辣的那一類?”覃戊司深度接觸過的幫派成員只有王復安一個,偏偏王復安還是個表面溫和派,“最好是能兇一點。”
“哦哦。”金毛從牀上爬起來,他那一頭自來卷都打結成一坨了,但金毛沒有管,他覺得覃戊司過來找他肯定是有大事。
所以他圍着覃戊司轉了一圈:“鬼先生,你的頭髮最好是能短一些,我知道你現在的頭髮已經很短了,但我想毛寸更能凸顯兇悍感,以及在近身搏鬥的時候,最好不要留累贅似的頭髮。”
覃戊司伸手觸碰了一下自己的頭髮,他的頭髮便縮短成了寸頭。
真方便。金毛感嘆,他伸手摸了下自己毛糙的自來卷,莫名有些羨慕。
“您的長袖衫看起來有些休閒,能換成T恤和皮夾克嗎?”金毛問。
“可以,諦復的衣服裏面有。”以前中樞損壞嚴重的諦復熱衷於收集各類服裝,而現在這些衣服都在覃戊司的空間裏。
“鞋子最好也換成作戰靴,對了,不能是新的,得有一些磨損。”金毛在造人設方面還是相當內行的,“還有,您也許可能整兩條大花臂,身上也儘量多搞一些紋身。”
話落,他就見覃戊司身上忽然浮現出了黑色的圖案。尤其喉結脖頸處,那兒多了一雙藍色眼睛的紋身。
“那,那個是?”金毛不知第幾次感到震驚。
“這個是諦復的眼睛。”覃戊司解釋。
“不是,我是說它怎麼忽然就出現了!”
“我是鬼,這只是一種幻象,極其真實的幻想。”覃戊司不想解釋過多,“然後呢?”
“咳,然後您可能還需要一些疤痕。雖然現在祛疤並不是一件麻煩事,但部分幫派成員以疤痕爲榮。”
“好的,我明白了,謝謝你。”覃戊司打了個響指,消失在原地。
金毛撓了撓自己亂糟糟的腦袋,不明白覃戊司到底是想幹嘛。
肯定是又有什麼任務,可能和鏡夜區的封禁有關?
哈,算了,不想了。
總不可能是讓新大陸墜落吧,反正他管不着,想多了也不過是徒增煩惱。
“你現在是要幹嘛?”王復安一起牀就聞到了一股奶香味,她看了一眼時間,確實還是午夜沒有錯,應該還沒到早餐時間。
“這些餅乾都是給覃先生烤的,你要嘗一下嗎?”諦復從廚房探出頭。
王復安站在二樓的走廊上,在諦復往外蹭時纔看到諦復的笑臉。
現在楊嵐和吳女士破罐子破摔,爲明天的狗血見面會造勢,這對小情侶已經明面不和很久了。吳女士最近都沒和楊嵐坐同一輛車去上班。
“你居然會分享給覃戊司的餅乾?”王復安有些詫異,她走下樓,當親眼看到廚房中的景象之後,王復安沉默了。
諦復有些不好意思:“我做得稍微有些多,浪費糧食不太好,所以王經理你敞開了胃喫吧。”
王復安退後一步:“第一,我不能進食固體,第二,你這個量已經不能算是‘一點點’了吧。”
諦復做的小餅乾已經堆積成了小山,如果王復安沒有看錯的話,這些小餅乾似乎都是覃戊司的造型。
黑色的頭髮,黑色的豆豆眼,表情看上去很生氣。
超精緻的餅乾啊!諦復把餅乾做成三維Q版小玩偶了都。
王復安走過去拿起一個,被那極具匠心的細節閃瞎了眼:“這種難度,這個體量,辛苦你。”
“你拿的那個是殘次品哦。”諦復說,“你仔細看他的頭髮,右邊稍微凸起來了一點點。”他指着那個小餅乾人。
王復安仔細觀察,最終得出結論:“看不出來。”
“肉眼確實很難看出來啦。”諦復哈哈一笑。
“肉眼都難看出來的東西!!你這麼精益求精幹什麼!!”王復安質問。
諦覆沒有回答。
王復安給楊牧嘉父子以及吳女士發了消息,讓他們幫忙過來處理一些。
諦復做的餅乾味道絕對是好的,他們估計能處理完這兒一大部分餅乾。
王復安發過消息之後看向諦復,她發現諦復依舊一動不動,並且諦復身旁的烤箱似乎還在運作:“還有一批?!”
諦復點頭。
王復安沉默了,她思索許久,隨後詢問:“我說,諦復,你是不是有點分離焦慮,沒安全感?”
“啊?”諦覆被問蒙了。
“你幹嘛一直烤餅乾?”王復安問他,“這個餅乾象徵性地帶一些過去就行了,不是嗎?”覃戊司也吃不了,最後只能餵給諦復。
“這個餅乾是我嚴格按照覃先生給我的配料表來操作的。”諦復說,“我喜歡它們的味道。”
王復安幫他糾正:“你喜歡覃戊司帶給你的氣味?”
諦復想了想,覺得王復安說得對,所以他點頭了:“我想待在這個味道里。”
直白的表達。
王復安都懵逼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諦復是個活了很久的幼崽。他通曉世界的規則,但不知道該怎麼去處理自身的問題。
就比如現在,王復安忽然覺得諦復好特麼可憐:“你今天晚上怎麼辦?”
“努力烤餅乾!”諦復回答得特別快。
“不睡覺了?熬一整夜?我記得仿生人也是需要休息的對吧?你昨天休息了嗎?”王復安表情嚴肅,“你得學會像大人那樣面對問題,諦復。”
“你們不可能永遠黏在一起。”王復安拍了拍諦復的肩膀,“愛情裏是需要獨佔欲的,但有時候獨佔欲過了頭,反而會破壞一切。”
諦復眨巴眨巴眼睛,隨後肉眼可見的消沉了下去:“那我回房間了。”
他從王復安身邊走過。
“喂!諦復,我是不是說得太過分了!”王復安想要挽回。
但諦覆沒有回頭,他垂頭喪氣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諦復?諦復!”王復安又叫了幾聲,隨後她無奈地放下手。
“真意外啊。”王復安有些無措。
她懂得怎麼應對成熟的001,卻不明白應該怎麼和剛談戀愛的諦復說話。
“嗯?怎麼了?”楊牧嘉父子剛出來,就見王復安一臉的糾結。
“把情感完全依託在愛情上的行爲太過冒險了,不是麼?”王復安有些鬱悶,考慮到自己和諦復父親的關係不錯,如今諦復也沒個親人,王復安覺得自己得給諦復備一份保障日後生活的基礎物資。
免得對方被玩弄之後又被殘忍拋棄,最後沒有立身之本,只能可憐兮兮繼續偷機械狗。
“怎麼忽然聊起感情問題了?”楊牧嘉愣住,“你喜歡上誰了?殷雲?!!”
“你是被最近的狗血傳聞給污染了吧。”王復安五官都皺到一起了,“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些什麼?”
回到房間的諦復並不清楚他們的爭論,諦復也沒那個興趣。
他將房間的燈關閉,隨後就地坐了下來。
他喜歡黑色。
因爲覃先生就藏在黑暗裏頭。
但他知道他今晚見不到覃先生。
好孤獨。
諦復抱住自己的膝蓋,明明是正常模式,他卻有一種想要眼流能源液的衝動,他想覃先生了。
“你在等我嗎?”覃戊司的聲音忽然響起,弄得諦復一激靈。
隨後諦復身邊就多了一個人。
“覃,覃先生!”諦復詫異,“你怎麼過來了?”“我去見了王復安安排的人,我覺得明天過去也行,不耽誤,反正完全不花時間。”覃戊司靠諦復靠得很緊。
諦復也朝着覃戊司的方向緊靠了過去。
他倆貼得嚴絲合縫,十分牢固。
“我在那兒待了一會兒,我果然還是討厭人類,聒噪。”覃戊司說,“而且你不在我身邊,我有點無聊誒。”
諦復摟住了覃戊司。
“我剛纔就想問了,你身上爲什麼是都是曲奇餅乾的味道?”覃戊司不理解。
“我想覃先生了。”諦復把腦袋埋進覃戊司的脖頸,“這是覃先生的味道。”
覃戊司回摟住諦復,他大爲感動。
天知道爲什麼分開這麼一小會兒,他腦子裏都是諦復?明明可以用意識聯繫,但看不到諦復就是會讓他覺得不安心。
所以他乾脆就回來了。
結果諦復也是這樣,莫名還讓覃戊司有些開心:“我先陪你睡一晚上,明天我們睡醒再重逢?”
“嗯,睡醒再重逢!”
“你要枕在我的腿上嗎?”
“好!”
諦復摟住覃戊司之後光速進入了休眠模式。
覃戊司沒法睡覺,但他還是頗具儀式感地閉上了眼睛。
他不習慣和諦復分開太久,那用給他一種回到了過去的感覺,那操蛋的,不堪回首的過去。
覃戊司數着點,他早已習慣了深夜的孤獨,而且有諦復陪在身邊,他不覺得難熬。
等到了時間之後,他俯身在諦復嘴角輕吻了一下。
諦復睜開雙眼。
“你知道嗎?你這樣就像是童話故事裏的公主,還需要被吻醒。”覃戊司把諦復提溜起來,“你去清潔一下`身體,我要過去了。”
“那三個小時之後見?”諦復問他。
覃戊司坐星艦轉站需要三個小時,這三個小時裏覃戊司沒法偷偷往回溜。
“三個小時之後見。”覃戊司衝他揮手。
這一整晚王復安都在擔心諦復的狀態。
好在001不可能被所謂的相思病打倒,他整個人急切地想要見到覃戊司,不關注緣由,單看他表現出來的狀態,也蠻符合形象的。
在計劃裏,楊嵐和吳女士倆人應該一起陪他去港口,他們應該表現得難過又悲傷。
原本考慮到他們沒接受過系統的訓練,所以只要皺眉沉默不語就好了。
不過現在他們臉色不需要演就挺糟糕的。
“喫多了?”王復安問他倆。
倆人同時點頭。
餅乾很好喫,他們從沒嘗試過這種食物,二等他們反應過來,已經塞得太多了,都卡嗓子眼了。
“都怪他!”吳女士虛弱地指向楊嵐,“喫就喫,偏偏着急忙慌地跟有鬼追他似的,我怕都被他喫完,只能加快速度。”
畢竟那是001弄出來的食物,他倆搶了一通,結果喫到最後還有剩的。
好痛苦,感覺胃裏翻江倒海的。
諦復打包了最精緻的幾塊餅乾,隨後笑看着吳女士和楊嵐:“我們先走吧。”
王復安不跟他們一起,她坐殷雲的車,和殷家姐弟一起過去。
他估計已經有人在港口那邊的候客廳等着他了,畢竟這裏的貴族是真閒得發慌。
諦復猜想得不錯。
確實有人早早地守在了候客廳,他的目標殷十二也在那兒。
殷十二甚至是喝了一通酒之後和他的狐朋狗友一起來看熱鬧的。
“殷俞航那個慫包昨天糾結了一晚上,硬是不敢給他未婚夫打電話問問情況。”殷十二笑着晃了晃手裏的酒瓶,“那個楊家的私生子以前真是舊大陸道上混的?”
他看向自己身旁的朋友。
“是啊。”那人點頭,“好像還做過臥底,很兇殘。”
殷十二回想起之前看到的楊傢俬生子錄像,舔了舔脣:“可惜了。”他還從沒接觸過這類的獵物,但楊家的私生子和那些普通人不一樣,容易玩出問題來。
他們從未接觸過真正在舊大陸參與幫派勢力的亡命徒,畢竟他們太過兇殘,一羣今天不知明天死的野獸。
“楊傢俬生子的那個舊情人呢?”一旁忽然有人問,“楊傢俬生子總不會一直把他帶在身邊,不是嗎?”
殷十二眉頭一挑,眼眸微亮。
恰在此時,諦復到了。
諦復身後還跟着楊嵐和他未婚妻,他們兩人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像是吵了一架。
挺正常的,畢竟自己喜歡的人心裏還有個白月光,這放誰身上都頂不住。
捧着禮盒的諦覆在進入候客廳的一瞬間就將目光投射到了殷十二身上。
剛纔這小王八蛋說的話他全聽到了。
“誒誒,他看你幹嘛?難不成他還想要把你納入他的欽慕者隊伍?”一旁有人用手肘捅了下殷十二。
殷十二面露得意:“我和殷俞航那種蠢貨可不同。”
他還沒來得及更深入的探討,就見諦復的表情變成了嘲諷。諦覆上下打量他,隨後詢問身邊的楊嵐:“坐在那兒的病癆鬼是誰?”
殷十二:?!!
楊嵐看了一眼,隨口道:“殷家的兒子,剛成年。”
“得了重病嗎?”
“沒有,你怎麼會這麼想?”
“我還以爲只有在舊大陸才能看到虛成這樣的人,沒想到新大陸也有。”諦復笑着解釋,“蠻新奇的。”
殷十二緊緊地握住了酒瓶。
恰好這時候殷俞航和殷雲也到了。
諦復的聲音並未刻意收斂,殷俞航聞言看向殷十二,隨後誇張地哈哈大笑起來。
而殷雲同樣沒有站在殷十二這邊,在看到殷十二後,殷雲的表情明顯凝重了許多,她出聲警告殷十二:“你在這裏最好別給我惹事。”
殷十二將酒瓶捏得更緊了,可惜他沒有諦復那樣的力量,不可能捏碎酒瓶以示憤怒。
他也不敢把這筆賬算在自己大姐頭上,畢竟自己還得仰仗對方過日子。殷俞航在他看來就是個憨貨。
所以他瞪向了諦復。
都特麼怪這私生子提的那一嘴。
他看到諦復嘴脣微微動了動,但沒有發出聲音。
原本諦復是看向港口方向的,而在嘴脣輕動之後,他便瞥向了殷十二,衝着殷十二揚起一個笑容。
“臥槽,他不會是真想勾引你吧,我沒見他對誰笑過。”一旁狐朋狗友來勁了。
而殷十二神色卻更難看了:“你們他媽的沒看到他剛做什麼嘴型嗎?!”
“啊?他沒做嘴型啊。”
“他咒老子死!”殷十二將酒瓶摔在了地上。
是的,剛纔諦復無聲說了句——你快死了。
“殷十二!”殷雲喊了一聲,她的臉色同樣不好看。對於這個爛泥一般的弟弟,她沒有任何好感。
殷十二動作一頓,他深吸一口氣,不敢動了。
他不知道,此時他的身份卡正在運行當中。
這個年代,每個人身體都植入了芯片,這被稱爲身份卡,同樣的,它也是通訊儀。
通訊儀的保密模式是將面板投射到視網膜上,其實算是通過精神網絡影響,讓人覺得自己看到了面板。
而此刻,殷十二的身份卡被諦復給黑掉了,他的視覺被影響,看到的東西是被修改過的。
諦復確實沒有開口做所謂的口型,畢竟那樣太容易暴露了,
然而殷十二也的確看到了諦復想要給他看的東西。
“來了來了!飛艦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衆人幾乎是一齊看向了出站口的方向。
等了大概三分鐘,那裏終於出來了個人。
俊朗的五官,左臉上有一道從嘴角貫穿到眉毛的疤痕。這男人眉眼深邃,頭髮很短。他只是沉着臉走幾步,那壓迫感便讓候客廳不自覺地安靜。
直到諦復喊了一聲:“覃先生!”
被稱爲“秦”先生的男人這纔看向諦復,並且終於有了表情,露出了個淡淡的笑容。
諦復朝他跑過去,和覃戊司來了個大大的擁抱。
其實殷雲是見過覃戊司的,只不過那時候覃戊司戴着面具,而殷雲不可能去仔細觀察這麼個人。
所以殷雲沒有反應過來。
而且她看諦復這激動程度,對方那個表情,雖然她不是特別清楚兩人中間經歷的一些事,但這倆人應該挺不容易的。
而一直陪在諦復身邊的楊嵐忍不住了,他捂住自己的嘴巴,面色慘白:“我去一趟廁所。”他得吐一吐,胃實在太難受了。
而他這個反應在別人看來那就是被暗戀的人給傷害了,還傷得很深,看他眼淚都出來了。
一旁的吳女士也沒好到哪裏去,她在顫唞,臉色同樣很白,但她要面子,要吐也得回家再吐。
至於殷俞航,他感動哭了。
他是個相信愛情的浪蕩子,在被諦復的故事薰陶後,他是真情實感覺得自己兄弟不容易,儘管他完全沒有參與過諦復的人生,但他就是能夠帶入。
所以這是個純粹的笨蛋吧?
王復安看着殷俞航抽抽噎噎,一時失語,總覺得自己作爲諦復的“妹妹”,這時候表現的是不是過於冷漠了?
諦復和覃戊司在甜蜜擁抱。
而他的“愛慕者”們,一個受不了躲着了,一個還在原地強撐着不讓眼淚掉下來,還有一個殷俞航哭得撕心裂肺。
啊,這個私生子還真是不得了啊。
在這一片祥和的八卦氛圍中,只有殷十二格格不入。
他看到的和其他人不同。
諦覆在和覃戊司擁抱之後,忽然扭過頭看向他。諦復又重複做了一遍嘴型——你快死了。
“你這個狗日的!”殷十二抄起地上的破酒瓶就往諦復的方向跑,“你還敢咒老子?!”
他沒能靠近就被自己的狐朋狗友給拉住了。
“你幹嘛?!這麼多人在呢!”一人說。
“你怎麼就看他不順眼呢?”另一人也有些急,他們不是說好只過來看笑話的嗎?
諦復回頭,看到殷十二的表情,他啊了一聲:“這位先生怎麼了?”
“你別管他,他一直就是個神經病。”殷俞航嘖了一聲。
殷雲也說:“殷十二,你是想被關禁閉了嗎?”
覃戊司摟住諦復:“你們新大陸的人就是這麼欺負他的?”
“臥槽!他是在裝可憐!!裝柔弱啊!”殷十二怒吼,他指着諦復,“這王八犢子陰我啊!大姐!”
“你覺得我很好騙嗎?”殷雲不爲所動。
殷十二傻了,然後他就看到,諦復朝他露出了一個嘲諷的笑容。
“你們看!他在嘲諷我!他笑我!”
“他明明一直把腦袋埋在他舊情人懷裏!都沒擡起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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