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絕大的後患
張三慎看着這一幕,開心的笑着去脫了外衣,洗了手,等雙雙把餃子端出來,他也抑制住了剛剛的衝動,畢竟肚子餓也很不好受的,就開始喫起餃子來,把喫雙雙的事情暫時忘記了。
喫完飯,飽脹的慵懶襲來,他睏倦的說道:“雙雙,過來陪我睡會兒。”
雙雙正忙忙活活的收拾碗筷,還以爲他還想“喫她”,羞紅了臉啐到:“不正經,你先睡,我把碗洗洗。”
張三慎就滾到牀上躺下了,剛剛把思緒從喫飽飯的滿足感裏騰出來,一陣空蕩蕩的痛楚鬼魅一般襲來,他趕緊勉強自己關閉住這一道閘門,連縫隙都用得過且過的泥漿勾勒嚴實,蓋上被子就睡了。
等雙雙收拾完了過來看時,卻看到張三慎早已經睡着了,但是睡夢中的他卻緊鎖着眉頭,彷彿正在爲什麼事情痛苦糾結,雙雙憐惜的上牀去抱住了他的頭,他馬上如同小孩子一般鑽進了她的懷裏,在那裏繼續睡着了……
下午到了班上,甄虹顏居然少見的,既沒有給他打電話說明幹什麼了,卻也沒來上班,張三慎心不在焉的坐在那裏,就翻開了他私下對來往領導做的談話記錄看了起來,看着看着,漸漸的居然看出了門道:
《1月15日10點,鳳泉書記林曾過來給甄總送年禮,一進門就對我說道:“小老弟,我的總經理大妹妹呢?”我答道:“甄總辦公室,您先在我這裏坐一下,我幫您看看。”“哈哈哈,小張兄弟,俺是個粗人,不懂那麼些禮數,乾脆跟你一起進去,如果我總經理妹妹怪罪,我幫你頂着!”》
張三慎看到這項記錄,暗暗分析到,這個林曾恐怕就是標標準準的以“粗放”作爲職場之道的一個人了,他無論走到哪裏,無論什麼場合,更無論面對的是什麼階層的人,總是說自己是個粗人,說話辦事不懂禮數,這樣一來,即便他有些言語差錯,也就沒人願意真正跟他計較了!其實張三慎從林曾處理工程事情中,就發現林曾巧妙地利用馬慧敏跟甄虹顏的矛盾大做文章,披着“粗人”的外衣把一件技術活做的是滴水不漏。那麼此人的心底非但不粗,反而是細到了極處了,帶着一種返璞歸真般的智慧,舉重若輕的把“粗”當成了武器,掐準了領導們並不喜歡城府過深的下屬,用僞裝的粗放掩飾住內心的各種心思,勢必會成爲官場上最大的贏家。
《1月15日15點30分,市衛生主管馮巧蘭來見甄總,看到我不說話,先怯怯的笑了笑,然後又怯怯的,衝我伸出了手,讓我頓時對她萌生一種強烈的保護慾望,趕緊伸手跟她相握,誰知一張卡就塞了過來,然後她低聲問道:“甄總忙不忙?張科長能不能幫我看看她現在有沒有空見我?太麻煩您了,真不好意思。”
我趕緊答應了她,幫她叫開了甄總的門,看她進去幫她倒水的時候,聽到她低眉順眼的看着甄總,好生委屈般的說道:“甄總,快過年了,衛生局都盼着您去指點一下明年的工作重點,您不去,這個板我就遲遲拍不下去,弄得現在……”
甄總就很滿意的笑了,滿臉對她的縱容說道:“你這個巧蘭同志呀,怎麼總是依賴我呢?你纔是決策者啊,我不過就是跟在你後面撿成績的罷了,你怎麼反過來了呢?”馮局長說道:“哎呀甄總,您才說反了呢,我始終覺得您決策好了方向,我帶着人去實行最好了,讓我決策,沒準把路都給走歪了呢!”這時候,我出去了……》
看完這一回,張三慎想起來一個他認識的熟人提起馮巧蘭來,對這個女人的狠辣手段,恨之入骨,但看她對自己以及對甄虹顏時那種童養媳樣,兩相對比,就能輕而易舉的比較出這個女人的“弱”跟林曾的“粗”乃是一摸一樣的武器,根本不是本性帶來的,而是靠這種武器在領導面前,爲自己獲得了一個別人無法比擬的特殊地位,用“示弱”讓領導的虛榮心得到空前的滿足,自然也就願意挺身而出,替她做擋風遮雨的一堵牆了。
張三慎越看越覺得有意思,越琢磨越覺得餘味無窮,就想自己看來還得跟長盛不衰的領導們好好學習學習,率性的東西不屬於職場,沒有找到適合自己的外衣之前,最起碼要掩藏起自己的本性,用踏實、內斂先暫時掩護一下,然後趕緊琢磨出獨特的面貌,才能成爲一匹有備無患的黑馬,衝出重圍,佔領自己的一席之地。
正當張三慎翻到另外一個領導來訪的記錄的時候,朱長山突然打來了電話,開口就說道:“三,幫我約個時間,我想見見甄總。”
張三慎有些爲難,因爲他明白甄虹顏現在對朱長山充滿了忌憚之心,現在願不願意見他還很難說,如果答應了,辦不到的話,朱長山未免會對他產生怨懟,但不答應,豈不是現在就得罪了他了?
想到這裏,張三慎婉言說道:“大哥,我肯定幫你約,不過快過年了,甄總很忙,說不定不會有時間的,我盡最大的努力吧。”
“呵呵,臭小子你不用爲難,你只管說我要見她,如果她不答應是她的事,我也不會覺得,你不幫我的,你何必弄得自己壓力蠻大的樣子?”朱長山滿不在乎般的笑道。
張三慎鬆了一口氣,跟他客氣幾句就掛了電話,誰知剛好甄虹顏走了進來,看她的氣色已經好很多了,最起碼不再拉着臉發脾氣了。
跟着她走進了辦公室,張三慎心想索性現在就把朱長山的要求說出來,答應不答應的是她的事情,關鍵是朱長山央他了,而他馬上就辦了,就算辦不成,最起碼落一個態度積極也好啊。他一邊給她沏茶一邊說道:“甄總,剛纔朱局打電話來說,想等您有時間的時候,見見他,您看答應不答應他?如果不行的話,我就打電話辭了他。”
甄虹顏剛端起茶淺淺的啜了一口,聽到張三慎猛然間提到朱長山,猛地把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大眼睛又眯成了一條線,冷笑了一聲說道:“哼哼,這個人也該跳出來了,要不然我都懷疑我自己精神有問題了!”
張三慎滿臉的迷惘,卻沒有開口詢問,因爲他明白自己跟朱長山關係太過密切,而且這層關係甄虹顏是心知肚明的,如果此刻問了,日後產生什麼後遺症的話,她一定會疑心是他跟朱長山通風報信了,所以雖然他跟她的關係之密切遠遠超出朱長山,但依舊是風險太大,還是裝糊塗吧。
甄虹顏沉吟了一下接着說道:“既然他主動找上門來了,也好,那麼你就答應他吧,就說你特意勸說我推掉了晚上的宴會,專門去赴他的宴請,讓他大大的承你一個人情吧。”
張三慎默默地點點頭出去了,給朱長山打了電話說老闆願意晚上見他,問安排在哪裏了?朱長山也沒有特別的驚喜的樣子,很沉穩的說,安排在湖邊新開的一家海鮮館,他六點鐘恭候。
張三慎跟甄虹顏說了就想出去,沒想到她居然說道:“小張,你晚上跟我一起過去,帶上錄音筆。”
“啊?”張三慎愕然的驚叫了一聲,甄虹顏卻不再解釋,而是擺手讓他出去了。
今天可能註定了是一個不平常的一天,剛安排好朱長山的約會,心裏尚在忐忑不安的張三慎卻又接到了吳克儉的電話,說高總經理請甄總過去一下。
甄虹顏二話沒說就帶着張三慎一起上了16樓,到了祕書辦公室,張三慎當然留在了吳克儉的屋裏,甄虹顏就走進去了。
高明亮的臉色看起來有些悽楚,是的,就是悽楚。這種悽楚讓甄虹顏內心隱隱的有些不忍,但她依舊波瀾不驚的問道:“高總經理,您找我是不是安排春節期間的工作啊?我已經大致把我分管的工作都安排好了,這是具體的報告,剛纔還說讓祕書給您送來呢,剛好您叫我,就給您帶來了,請您看看哪裏不合適吧。”
“放在那裏吧。”高明亮隨意的指了指桌子,然後說道:“你坐。”
甄虹顏坐下了,大眼睛看着高明亮,裏面絲毫沒有夾雜工作之外的情緒,就那樣純粹的用下屬看主管的態度平靜地看着他,等待他佈置工作。
高明亮看着沉沉穩穩的坐在那裏,不用刻意做作就顯得雍容高貴的甄虹顏,給了他一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距離感,讓他甚至十分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曾經擁有過她?
“唉……”他終於發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因爲最近省裏的調整形勢越來越緊鑼密鼓,他雖然也一直在孜孜不倦的活動着,但是擠走林茂人接替書記的可能性依舊十分渺茫,反而是很可能離開雲都,到鄰近的市裏平級調動。
這個消息一經傳揚出來,高明亮就明白此生此世,他大概再也沒有機會跟甄虹顏產生交集了!此前她藉機跟他決裂,之所以他沒有做聲,貌似平靜地接受了那個對他來說十分殘酷的事實,但是內心深處卻一直憋着一口氣----等我當上了書記,不愁你不回頭!
可現在,書記夢差不多全部破碎,剩下的就只能是不甘心的罷手了,但是現在還有最後一線希望,說動女人跟她一起離開這裏,到新的地方去開展新的局面,但願她能夠在他曉以利害的情況下答應他。
“虹虹……”他突然放低了聲音,低沉卻深情的喊道,這聲叫喊把甄虹顏叫得一愣,不假思索的答應道:“哎……可是,高總經理您不覺得,在您的辦公室裏這麼稱呼我不合適嗎?”她顯然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跟他這樣子糾纏下去不合適了,趕緊正色說道。
“切!有什麼不同?反正我過了年就要離開這裏了,到時候好也罷歹也罷,新總經理來了之後都會煙消雲散的,現在就算再注重形象也沒用了!而且,我知道今天叫你來,無論是場合還是時機都不對頭,但是現在我要是約你出去說,你也不會跟我去的,所以我也顧不得了,畢竟……在你面前,我沒得選擇不是嗎?如果不是我現在還做着總經理,恐怕就連我的辦公室你都不肯進來的吧?”高明亮說道。
甄虹顏心裏也是百味雜陳,看着這個曾經用卑鄙的手段,得到過她的男人,她的心裏除了可恨就是可憎跟可憐,根本沒有絲毫的感情成分,曾經的甜蜜也隨着時間煙消雲散了,其實細細想來,就算是當時,那種甜蜜也僅僅來自於她覺得滿足了他的同時,也站穩了自己的腳跟,是一種無奈的成就感而已,也許根本就稱不上甜蜜二字的。
“呃……其實省裏還沒開始調整,小道消息往往都是空穴來風,您有何必這麼悲觀呢?再說了,就算是調整,也只能是水漲船高,換個地方,如果能升半格的話,還是天大的好事情!”甄虹顏思索了一下,決定忽略他說的事情,公事公辦般的說道。
“小道消息?哈哈哈,我走是必然的!你也不用安慰我了,對於雲都,我除了在這裏得到了你,是最大的收穫外,沒有一絲一毫值得我牽掛的地方了,所以在我走之前,我唯一的牽掛總不能一句話不說就走……虹虹,你能不能跟我走?離開雲都,咱們換一個地方從新開始?”高明亮先是苦笑了一陣子,纔開始情真意切的表明態度了。
甄虹顏萬沒想到他居然想帶她走,心說老孃能夠脫離你的魔爪,都想放鞭炮慶祝一下了,還能跟你一起離開,繼續接受你的凌辱啊?你個老小子心胸狹窄的,把對我叔叔的怨恨硬加到我頭上,我不跟你計較也就罷了,現在還這麼癡心妄想,簡直是過分!
雖然心裏惱恨之極,但甄虹顏臉上卻依舊平靜之極,她輕輕的笑了笑說道:“高總經理,您走不走,我走不走,都不是我們自己能決定的,要聽省裏的決定纔是,所以現在就算我答應您了,也是一句敷衍,您想必不會爲了一句虛話就叫我過來吧?”
高明亮明知不會輕易得逞,就再次嘆息一聲說道:“虹虹,我知道你一直恨我,恨我不該當初懷着報復的念頭得到你,可是現在我已經徹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沒有你的日子,如同沒有調料的飯菜,那麼寡淡無味,難以下嚥,所以我想通了,大不了我找機會離婚,跟你長久在一起,行不行?你先跟我走,我馬上就進行下一步的計劃,我明白你只要答應,就一定有法子讓省裏調你過去的。”
甄虹顏差一點就忍耐不住嗤之以鼻了,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壓抑住沒有啐出來,只是低着頭揉着衣服的腰帶,半晌才說道:“有意思麼?你真覺得你對我的感情是愛?你真覺得你可以斷然離婚?就算你真的離了婚了,我放棄了範前進跟了你,能比跟着他幸福?你算過咱們倆在一起的成本嗎?有多高昂你算過嗎?如果讓你付出事業的話,你捨得嗎?
高大哥,既然您剛剛對我表明了態度,即便是哄我的,我也承情,所以我還是叫您一聲高大哥,我們都是成年人了,虛無飄渺的愛情已經不能滿足咱們的一切慾望需求了,所以還是理智一點吧,我相信您對我的感情不完全是假的,但是隨着時間,會慢慢消失的,所以,還是各安天命吧……對不起,我不能答應您。”
甄虹顏說完,就慢慢地站起來了,高明亮絕望的看着她,明知道她一走就是情感的永別,卻始終沒有力量站起來阻攔……
張三慎正在跟吳克儉熱切的低聲聊天,兩人所聊的內容,無非也是馬上面臨的調整,吳克儉心裏很有些擔心,因爲高總經理最近可能在焦心他自己會去哪裏的事情,好似把早就承諾過他的事情給忘記了,如果在高總經理調走之前,不安排妥當的話,也許他的事情就會被擱淺,一旦擱淺,他這輩子的前程,可也就很有可能就此擱淺了!
吳克儉懷着這份擔心,私下裏已經跟甄虹顏溝通過了,雖然甄虹顏很篤定的告訴他,林書記答應了幫他,但他沒有拿到文件心裏始終不安定,此刻看到張三慎來了,可算是找到了傾訴對象,就在那裏牢騷般的說道:“唉!小張啊,還是你好啊,甄總剛接住副總,最起碼兩三年不會變動,你跟着她安安穩穩的,也不用像我一樣,爲下一步的位置焦心了。”
張三慎微笑着說道:“不是已經活動的差不多了麼?爲什麼吳處還要發愁呢?”
“差不多什麼呀?到現在高總經理也不出面挑明這件事,雖然林書記答應了,可畢竟還是以文件爲準的,誰知道高老闆走了會怎麼樣變動呢?如果一旦沒有如願,那我這輩子可就算完了啊!唉!小張,你可別學我這麼傻,跟着領導的時候,總覺得日子長着呢,什麼事情都不預備,到現在着急了也晚了啊!你聽我一句勸,趁現在老闆欣賞你,該撈的趕緊撈,該留的後路趕緊留,要是等到老闆要走的時候,他自已都自顧不暇,怎麼會顧及到你這個小跑腿呢?”吳克儉牢騷滿腹的說道。
張三慎不知道該如何勸他,也就只是憨憨的笑着,既不爭辯也不贊同,吳克儉突然說道:“對了小張,明年市裏調整完,估計一定會空出來幾個副處級的位置,政府辦的辦公室裏好幾個人都會調整,你可要趕緊把你的借調手續變成調動,趕緊捋順關係,才能把握住機會,佔一個副處級啊,要是耽誤了,可就不知道什麼時候再次有這麼好的機會了。而且不辦好,還有一個壞處,那就是一旦你的老闆走了,你可就從哪裏來回哪裏去了,那個部門恐怕你也不願意回去了吧?”
張三慎一愣,他還真是沒有想到自己的手續依舊在那裏懸着,雖然甄虹顏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但這種事情誰說的準啊?如果萬一甄虹顏過了年被意外調整走了,那他豈不是真的如同吳克儉所說的那樣,怎麼從部門逛蕩着來,還怎麼逛蕩着回去啊?如果真有那一天的話,非但馬慧敏會把他當成不祥之物,就連一般同志也會把他當成一個笨蛋笑柄,那他可就一輩子擡不起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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