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5章 心機(一)
來的路上,張三慎就已經充分考慮好了該如何面對這個問題。他當然理解劉涵宇的提醒,知道這已經是黎總經理下定決心一定要落實的人選了。那麼他聰明的話,就應該舉雙手贊成,滿足黎總經理的心願,藉此彌補兩人中間存在的裂痕,製造出下一步的和諧局面纔是。
但是,基於跟隨黎遠航一年多的祕書經歷,張三慎意識到若是答應的太過痛快,反而會讓黎遠航覺察到他事先知道了這個信息,或者是讓黎遠航覺得他張三慎是一顆任雲都揉捏的軟柿子,這兩種結果都不是張三慎樂意看到的。
他打算先抵制,再據理力爭,最後贊同,讓黎總經理覺得他張三慎不滿意這個人選,但爲了維護黎總經理的絕對權威纔不得不答應了。這樣的話,日後跟郭富朝在配合當中出現問題,也算是他事先打過預防針了,這纔是最符合邏輯、最經濟實惠、最後福無窮的方法。
“郭富朝?哪一個郭富朝?啊?郭富朝?”張三慎重複了三遍這個名字,第一遍純粹是重複,是對黎總經理話語的下意識量化,第二遍滿臉迷惘,好似根本在他記憶裏沒有這個人,夾雜了一句驚呼之後,第三句就是大大出乎意料的叫喊了。
黎遠航好似早就料到他會是這種反應一樣,毫不驚訝的說道:“對,就是這個郭富朝。”
“黎黎黎……黎總經理……您您您……您怎麼會想起他來了呢?這個人不是已經降級處分了嗎?”張三慎的震驚越加的真實,滿臉的難以置信,結巴着問道。
“小張,你的反應太強烈了吧?郭富朝同志以前是有些經濟問題,但也是他被家人矇蔽了,更加已經接受降級處罰委屈了好幾年,現在怎麼就不能重新使用了?你跟他在桐縣分公司曾經共同工作過好久,對這個同志的工作能力還是瞭解的,一個總經理都能圓滿幹好的人,給你當運營官搭檔應該沒問題吧?”黎遠航說道。
“可是……可是……”張三慎好似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但還是滿臉的不情願支支吾吾的。
“有什麼想法就說出來,咱們討論一下嘛!叫你來就是要徵求你的意見,剛纔誇你坦誠,現在就吞吞吐吐的了?說吧,你對這個同志有什麼看法,對未來你們倆一旦搭檔存在什麼顧慮,又有什麼其他的想法都說出來,我會充分採納你的意見作出最終決定的。”黎遠航對於這次讓郭富朝復出是懷着百分之百的決心,但是對於能否派到鳳泉卻僅僅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現在也是盡力爭取一下張三慎的贊同,真不行的話就另做打算。
張三慎愁眉苦臉的跟肚子疼一樣,好一陣子才說道:“黎總經理,您說得對,我跟郭富朝同志曾經在桐縣分公司共事過好一陣子,對這個同志……我一直覺得,他有些心機過重了。我當初被您派到桐縣分公司擔任運營官副總,當時他跟劉天地的爭鬥就已經幾近白熱化了,在這種情況下,他若是一個謙謙君子,就該坦誠的跟我說明桐縣裏的現狀,我自然會根據我的判斷做出反應的。
可他呢?爲了讓我跟劉天地正面相對,他坐收漁利,卻耍心機慫恿當時的郝運營官壓着我,換了我的分工,活生生把我放在風口浪尖上,差一點被他害死!唉……也是我這種不服輸的脾氣,總算是把這難啃的骨頭給啃了下來,後來劉天地被抓,我不計前嫌跟他搭檔,但最終他又跟劉天地互不相讓,落了個兩敗俱傷。
從我對着兩個人的理解看,劉天地爲人高調囂張,但心機粗疏沒那麼多點子,郭富朝呢,就謀略高段的多了。黎總經理,我對人評價向來不懷個人成見,僅僅是就我對着兩個人的理解來看待的。而且……我幹工作的時候,也很高調,毫不顧忌外界言論的影響,只要能出成績,有時候手段也狠了點,但我卻絕不會去爭別人的職權。
給我的搭檔最好是能夠比我溫和一點,別那麼多事兒,別讓我因爲工作之外的原因分神,鳳泉的工作才能夠抓出效果來。若是郭富朝去了,萬一天天需要我分出一大部分精力來跟他耍心眼子,我覺得太耽誤工夫了,我耗不起的啊,黎總經理!”
張三慎還沒說完,黎遠航就站了起來滿屋子轉悠着,好整以暇的聽他講,講完了他又坐回去說道:“講完了?你講完了我談談我的看法吧。小張,你不用跟我說你的脾氣秉性,我難道還不瞭解你的倔驢脾氣嗎?當初你剛去桐縣分公司就遇到了諸多的問題,你剛纔說的郭富朝哄騙你分管高風險的部門這些事情都是有的。當時我無法跟你解釋原因,是因爲郝遠方同志還在運營官的位置上,說出來容易引發矛盾,現在他已經退下去了,我就不妨給你解開這謎底了。
其實,當初把你放到桐縣分公司,還不疼不癢的僅僅給了你一個非常委的運營官副總,又那麼快按照你所說的所謂‘郭富朝的詭計’,讓你分管高風險部門,其實都是我的主意。”
“什麼?黎總經理,您幹嗎要替郭富朝承擔責任?我明白不會是您!”張三慎震驚的說道。
“小張,你聽我說完。”黎遠航明白一開始不想說的事情不說出來,萬難達到目的,就擺擺手,滿臉慎重的說道:“在你沒結束金佛寺工程期間,我就接到好多舉報,都是說桐縣分公司是郝遠方同志私下開闢的小金庫、自留地,他的管家就是那個運營官劉天地。這個劉天地在桐縣分公司成立小幫派,插手多項工程大肆斂財,獲得的收益按比例提供給郝運營官當上升經費。
我當時很是震驚,也很想徹查得到一個結果,但是,舉報人都是匿名的,這種事有很可能查無實據。無奈之下,我只好暫時委屈你把你放下去,當時就是堅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夠撕開這個郝遠方跟劉天地合夥編織的嚴絲合縫的蠶繭,找到問題的源頭。而郭富朝,就是我的助手。”
“什麼?”這次張三慎的震驚可不是假裝的,而是貨真價實的了!他萬萬沒想到,他一直以爲黎遠航是忌憚他過於顯赫的社會關係,才把他放逐到兔子不拉屎的桐縣分公司去的,現在才知道原來還包含着這麼深的淵源,瞬間讓他對黎遠航這個老闆產生了顛覆性的看法。
黎遠航滿臉的惻然,蕭索的說道:“小張,你一直誤會我薄待你,其實,我何嘗有一天小看過你的能力?又何嘗有一次是有意打壓你的?正因爲我太瞭解你無堅不摧的能力了,才這樣對你的。”
黎遠航滿臉惻然:“我來雲都僅僅憑藉一紙省公司的委任狀,不佔地利沒有人和,想要站穩腳跟創下基礎,不靠你下去幫我衝鋒陷陣、拆毀郝遠方根深蒂固的陣營堡壘,如何建立屬於我的時代基業?
現在不怕告訴你一些內幕了,我還沒來雲都,就有省公司領導告誡我說郝遠方同志絕對不簡單,若不是他在省城布雲施雨上下運作,林茂人絕對不會離開雲都,落一個跟高明亮兩敗俱傷的下場,讓我要小心提防這個人,別成爲第二個林茂人!
從那時起,我就睡覺都不敢閉上眼的注意着他,果然他就從金佛寺賬目上下手想害我。虹顏同志呢,估計爲了在我們倆中間找到一個兩不得罪的平衡點,也是對這個項目審計問題大做文章,這些我都明白,但我只能裝傻!因爲我根基未穩,根本沒有跟郝遠方攤牌的籌碼!
在這個緊要關頭,我察覺了他在桐縣分公司的隱祕,怎麼可能放手不查呢?但無憑無據又不能明察,派別人下去,一來能力不堪當此大任,二來我也信不過,就只有讓你去了。當時……我知道你很難,在你委屈萬分的找到我,痛訴我是如何不應該對你落井下石的時候,我其實也是很痛苦的,因爲我不那麼順水推舟的跟上面來的調查組一起壓你,就不能把你的潛能徹底發揮出來,也就不能順利挖出郝遠方的黑賬,也就無法把這塊絕大的隱患搬開啊!”
張三慎坐在沙發上,臉色沉靜了下來,往事一幕幕閃現在他腦海裏,他逐一印證着黎遠航的敘述,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這個大老闆說的話全部都是真的!
惟其如此,他才第一次對這個大老闆萌生了一種深深地敬畏,覺得這個人的謀略心機絕對是一等一的,之前無論是他,還是甄虹顏,都把這個人給小看了啊!
“在我的計劃實施中間,郭富朝就是我唯一可以發號施令暗地執行我指令的人,你的一切壓力皆來自於我跟郝遠方。郭富朝也罷,劉天地也罷,無非就是我們倆的執行者罷了。
其實郭富朝其人並不險惡,心機也沒那麼深,要不然他最後也不會聽從老婆的話,心疼那套別墅就把自己的前程給毀掉了。小張,我原本可以不告訴你這些的,但虹顏同志走了,我們倆若是還存留一些不好的因素,對以後的發展是很不利的,我也不標榜我自己有多重情重義,咱們這樣的人,爲了事業,有時候是需要狠下心來的。
而你,也在我的需要下經歷了很多次磨礪,但所幸你每次都沒有讓我失望。小張,你仔細回想一下就能明白,有時候我裝傻,假裝我是多麼高尚的不寵信私人,往往就把你送出去當別人攻擊的靶子,但你信嗎?每次我都是充分的估算過後果,明白以你的能力跟你的關係,你勢必能夠逃脫攻擊得到勝利,才肯讓你經歷攻擊的,每次最後不都給了你足夠的補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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