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心機(五)
再聯繫上今天接待事宜的種種不正常,她越發覺得這個地方的水混極了,這幫人一個個都對她抱有一種難爲她的心態,巴不得她一上任就被難題嚇倒,第一腳就踢不出去。
她生就一副越挫越勇的性格,此刻才明白昨晚盧博文跟她一席暢談中提到的一些當時她不理解的事情,代表着什麼了。
因爲即將上任,甄虹顏當然要去盧博文那裏辭行順便取經,坐下之後盧博文意味深長的對她說道:“丫頭,這一次出去,是不是覺得激動的很呢?臨走的時候,老爹教你一句話,希望你能夠用心記住。”
“您說吧爹,我一定記住!”滿心激動的甄虹顏滿口答應了。
“有句話叫做‘一朝登峯頂,妄臆我爲山’。意思就是說一個人登上山峯,看着廣袤的大地山川盡在腳下,就會迷失了自我,以爲自己就是那高高的山峯了,這字面解釋你一定能領會吧?”盧博文說道。
甄虹顏會錯了意,還以爲老爹在告誡自己不能得意忘形,一當上一把手就忘乎所以呢,趕緊辯白道:“我當然理解了,爸爸您放心,我雖然沒當過總經理,好歹也做了好幾年運營官了,怎麼會跨一個臺階就迷失自我找不着北呢?”
盧博文微微搖頭,也不點破她的誤會,自顧自接着說道:“一個人,特別是一個當慣了一把手的人,平常發號施令慣了,一呼百諾慣了,甚至是強制慣了,也就會誤以爲他說的話就是100%正確的了。
這種人或許因爲某種問題不能當一把手了,但多年形成的絕對權威習慣卻很難更改,這就會造成許多不必要的糾紛。你去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身邊都是你不瞭解的陌生人,言行以及決策一定一定要慎之又慎。切記小心應對,戒驕戒躁,適應環境,不能因爲疏忽鑄成大錯,到時候可就不是小問題了!”
甄虹顏不明白父親爲什麼會滿臉的嚴肅跟她談這個問題,她依舊樂觀的認爲這一切都是盧博文怕她浮漂做出的警誡,懵懵懂懂的就答應了。
盧博文看着她滿臉的激動跟躍躍欲試,終於苦笑着說道:“丫頭,不經歷風雨難以翱翔九天,自己去闖闖就明白老爹說這番話的意思了。臨別再送你一句話,去了河陽,要做到‘勤修行,少用神通,心自在,方容天地。’真做到了,就算你徹底長大了。”
此時此刻,看着一屋子被茶杯裏冒出來的嫋嫋白煙暈染的模糊不已的臉孔,甄虹顏終於明白了父親的話乃是一種提醒----那個“一朝登峯頂,妄臆我爲山”的人並不是她,也許正是鄒天賜!
這個人才是強制習慣了難以扭轉,現在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準備連她的意見也給強迫掉的人!這個推測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麼此次來河陽,看來真是前途莫測了!
一念至此,她不禁不寒而慄,看看今天自己的大總管田振申那種種不正常的舉動,以及林媚偏偏就遞過來一個桃子,立刻引發眼前這個副總經理一開口就撂給她的絕大難題。
這一環扣一環的細節看似毫不相干,仔細推測一下,就不難看出這位“高山”已經有多麼根深蒂固的龐大勢力了,那種勢力範圍十面埋伏,幾乎已經把她團團包圍,連喘口氣都需要按照他們劃定的頻率來進行了。那麼,她能不能單槍匹馬闖出一片天下,樹立屬於她甄虹顏的絕對權力時代呢?
她咬咬牙,想到今天決不能示弱,必須讓這些居心叵測的人看看,她甄虹顏不是一個沒有絲毫能量的弱女子,想從她手裏搶奪那個制高點,也是不太容易的。
正當甄虹顏想開口給這些人一個下馬威的時候,盧博文最後那句話突然出現在她腦海裏了:“勤修行,少用神通,心自在,方容天地。”父親看來對河陽的局勢十分清楚,之所以沒有給她講明,就是希望她能夠不辜負省公司對她的信任,憑藉自己的力量打開局面。
什麼叫做“少用神通”?就是在告誡她不要輕易擺出她傲人的後臺背景,用自己的力量勤修行,別太計較一時的得失,從大局出發才能掌控一切。
“呵呵,哎呀呀,紅旗大哥,你可是比鄒運營官更加刻薄呀!我氣都沒有喘勻呢,你就給我拍過來這麼大一塊板磚,難道想把我直接嚇回去嗎?那麼好吧,我問問你們,既然當初挪用了這筆款子,爲何事後不趕緊用省公司撥來的專項資金彌補上呢?別告訴我,你們傻到沒有跟省公司申請專項補助。可別忘了我可是幹過運營官,抓過那杆筆的!”
甄虹顏心念一轉,心想你們不是小看我是女人麼?你們不就是想利用女人氣量狹窄容易生氣激怒我麼?我還偏偏就不上當,就給你們做出女人的弱勢來,看看你們這齣戲如何往下演。放心吧,摸不清狀況前,我絕不會發火,更加不會給省公司叫苦,咱們就試試看誰笑在最後吧。
看着甄虹顏又是跟陽光女孩一般心無城府的笑着回覆了吳紅旗,鄒天賜眼神裏又掠過一絲驚詫,不得不開口說道:“是這樣的甄總經理,事後省公司的確撥來了資金,但當時正在修建新的辦公大樓,連帶這個河府大莊園,還有旗下的招待機構都進行了全方位整修,就把這筆款子用了。前段時間才籌集齊了還上了。”
“那不正好嗎?爲什麼開發商又鬧騰?”甄虹顏明知道其中的玄機,公司硬生生壓了三年的資金,現如今別說按原價還給人家了,加一倍恐怕都賠不下來,她很生氣河陽這種不光彩的做法,故意問道。
甄虹顏的裝傻讓鄒天賜跟吳紅旗面面相覷了,呆坐了半天的劉萬舉突然開口說道:“甄總經理,現在拆遷賠付根本不可能恢復三年前的標準,咱們把錢還人家,人家也不要了,非得讓咱們出面完成拆遷賠付,人家只要建房土地。就這樣,開發商也叫苦不迭,虧了好多呢!”
“開發商跟拆遷戶鬧糾紛有多久了?”甄虹顏問。
“兩個多月了。”劉萬舉根本無視吳紅旗的眼色,乾脆地回答。
甄虹顏敏銳的撲捉到了這個信息,心裏一動,似笑非笑的問道:“兩個月前就出現糾紛了,當時佟總經理還沒走,不知道公司打算如何處理這件事呢?呵呵,總不至於等了兩個月就爲了我來處理的吧?”
吳紅旗爲難的說道:“……呃,當時開會研究過,佟總經理的意思是讓運營方面儘快拿出處理意見,遏制事態惡化……後來,公司也下達了死命令,嚴防死守杜絕上報事件。”
“這就完了?那麼賠付問題呢?鄒運營官,你準備怎麼處理?”甄虹顏問道。
鄒天賜冷着臉,口吻很強硬的說道:“賣的是地,怎麼能夠連賠付問題都兜起來呢?這完全是無理取鬧嘛!當初欠他們多少錢,還上了就是了!關鍵問題還在於下面協調不力,甄總經理來了之後,建議以您的名義命令加大工作力度,儘快跟開發商達成共識,趕緊開工建造房子,坐地戶有了房屋換置,還鬧什麼鬧?”
甄虹顏根本不想此刻就做出迴應,不明真相的情況下是很容易造成錯誤判斷的,更何況運營官說這番話,跟他不食人間煙火一樣,態度又如此強硬,如果她現在就做出不同意見,很可能今天就會鬧氣,那可就不好挽回了!
她用雙手掐着太陽穴說道:“這件事算得上急務,不過今天就做出決定也太草率了,還是先放放吧。你們還有急事要說嗎?沒有的話時間不早了,是不是該去跟下面同志見見面了?中午就把人家趕回去了,晚上再不見,我這個總經理就太過分了!”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就沒人敢再彙報工作了,就站起來一起去宴會廳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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