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殷夫人啊
李靖手上提着弓，在府裏走了一圈。
奇了怪了，完全找不到人，卻還是有種被人盯着的感覺。
李府上空，小青龍舒舒服服地躺在太乙真人祕製的“躲躲雲”上面。
哈哈，李靖當然看不到他。
怪不得之前小青龍也沒發現太乙真人，“躲躲雲”顧名思義，具有隱蔽功效。太乙真人取名走的是寫實派風格，不出意外的話，他以後用蓮花爲哪吒重塑身體，給他取的稱呼便是“蓮花童子哪吒”。
自從抱上太乙真人的大腿，小青龍暗中觀察哪吒的日常變得豐富多彩起來。
“三太子啊，”太乙真人嗑了一口瓜子，一邊說，“以後少帶點喫的，太重了，躲躲雲受不了。”
“遵命。”小青龍從善如流，問道，“那就少帶點瓜子？”
太乙真人嗑瓜子嗑得嘴上香香，悠悠說道：“瓜子不重。”
“那就少帶點龍宮蜜果？”
“蜜果好喫。”
“那就少帶點龍宮佳釀？”
“待一天會渴。”
“……”
“算了，還是我把躲躲雲做大點。”
慢慢地，躲躲雲越來越大。
後來，小青龍直接從乾坤袋裏掏出龍宮玉牀往躲躲雲上一擺，穩穩當當。玉牀具有自動調節溫度的功效，太乙真人很喜歡。
於是，一不留神，躲躲雲上面已經成了一小間臥室，五臟俱全。
殷夫人的肚子也一天天大起來。
“老爺，你有沒有發現？最近我們家院子上空總有一朵好大的雲。”
李靖擡頭往院子上空一瞧，他其實也早就發現了——那雲很低，體積很大，想不注意都難。
“老爺，莫非這是朵祥雲？我發現它像是有感應一般，跟着我的肚子一起變大。”殷夫人笑得眼睛彎彎，溫柔地說，“其實我前幾天做了個夢。”
三天前，殷夫人在夢中見到一個白衣白髮的仙人，一道光環罩住仙人全身，閃得看不清面目。
仙人對殷夫人說：“夫人天生福分，肚中的胎兒乃靈珠子轉世，他與老夫有段師徒仙緣。待靈珠子出世之後，我便來收他爲徒。”
“真有此事？”李靖有些喫驚。
殷夫人嬌笑地點點頭。
李靖心道：或許真是仙人投胎纔有此異象。
他擡頭又看了一眼躲躲雲。夫人懷了這麼久都不見生產，他心中完全沒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聽完夫人的夢境，竟然是仙人仙緣，那倒是好事。李靖寬下心來，終於不再掛礙此事。
“夫人夢中的仙君可是真人？”小青龍問太乙真人。
“天機不可泄露。”
小青龍心中暗笑，想道：還天機，肯定是你自己跑去讓殷夫人做夢的。
“爲什麼不露面？”小青龍好心建議道，“你要是在夢裏露個面的話，現在就能去李家，肯定會被奉爲座上賓，何必藏在雲上偷偷看呢？”
“時機未到。況且人仙殊途，應適當保持距離。”
“哦。”小青龍嘴上應着，心裏卻道：也是有道理的，距離產生美，逼格比較高，越是神祕莫測越讓人崇拜。要是讓李家人知道太乙真人那麼誇張的愛徒之心，只怕很難再對他產生應有的敬仰之情。看來仙君還是很有考慮的，一步一步來，等到哪吒出生那時再露面，這纔有新鮮感。
時間一天天過去。
小青龍一開始確實想偷偷觀察哪吒，爭取一切可以靠近李家人的機會，抱上李家大腿。沒想到，直接抱上了太乙真人的大腿。於是，他轉而專心和太乙真人搞好關係，對李家反而不是那麼上心。反正他知道，自帶女媧加持外掛的小冤家哪吒肯定能平平安安出世。哪個不長眼的妖怪敢動女媧的人呢？
掐指一算，殷夫人懷孕也有三年多。哪吒就快出生了，小青龍心情很複雜。
而最近太乙真人也不太一樣，臉上總繃着，時不時會問小青龍：“本仙的師者風範可還行？”
原來他也會緊張啊。第一次當師父嗎？
爲了給太乙真人緩解緊張，小青龍今天特意帶上龍王私藏佳釀。來的路上遇到兩個老太婆，還順便助人爲樂一把地扶老婆婆過馬路。
或許是今天的酒實在太好喝，太乙真人喝了幾口之後竟然有些微醺。
“仙君，你休息一下。我去一趟好喫記，我母后愛喫他家的雪糖糕。”
“去吧。”
小青龍前世是個苦逼的孩子，母親喫苦耐勞把他養大。他也很懂事，一心想着好好學習以後找個好工作，給媽媽買大大的房子和最酷的汽車，誰知還沒讀完書就死了。
重生爲小青龍之後，他的母親換成了龍宮母后，也是個寵孩子的母親，對他特別好。小青龍便先把上輩子的遺憾在這輩子補上，對這位母后也很上心。
好喫記的雪糖糕是限量版，一人排隊只能買一塊，小青龍掐着時間提前去排隊搶購。不得不佩服這個好喫記的店主居然懂得現代那一套飢餓營銷。
一道白影落到荒無人煙的野外，小青龍化爲白衣少年，快步往好喫記走去。走到好喫記一看，門口早就排起長隊。
他以神力遠遠地數清糕點數量，又在心裏默默數着人數。
“好險！”他正好可以拿到倒數最後一個雪糖糕，真想對後面排一大條尾巴的長隊說一句：不要排了，你們沒有了。
但他憋住了，生怕說出口之後，後面的人心懷不滿瞎胡鬧，乘亂插隊。
果然，前面的隊伍慢慢縮短，櫃子裏的雪糖糕一個個減少，身後那些人的怨嘆聲越來越重。
另一邊，殷夫人在房中待得無聊。
忽見窗外有兩隻黃鸝飛來飛去，逍遙自在。它們身姿輕盈，在柳葉間你追我趕玩得不亦樂乎。
殷夫人看得心中一動，喚來貼身丫鬟，說道：“綠漪，屋中煩悶，你隨我出門一趟。”
“夫人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備轎。”
“不必，在轎中也是坐着。走着去便是。”
語畢，殷夫人便帶着貼身丫鬟出門。民智初開之時，民風較爲開放，還不到後來那種女子不能輕易露面的地步。
兩隻黃鸝飛出李府，扭着身姿在空中劃出優美弧線，輕盈地落到河邊一顆大樹上，嘰嘰喳喳之聲忽然變爲盈盈歡笑的女聲。
仔細一瞧，黃鸝不見了，大樹下卻出現兩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姐姐好計策！”如玉般的美人眨着大眼睛，嬌俏說道，“太乙老兒天天守着哪吒，要不是你想的好點子，我們都沒有機會對哪吒下手。”
妲己嫵媚笑道：“我手握天書，要捏死他們就和捏死螞蟻一樣。哼，根據書中所載，哪吒以後會壞我不少好事。”
“教訓他。”玉石琵琶精說。
“呵。”妲己美目流轉，巧笑道，“我要讓他連出生機會都沒有。”
街上人聲鼎沸，小青龍接過雪糖糕，寶貝似地藏入乾坤袋。後面排隊等了半天的人果然鬧了起來。有人囔囔叫囂道：“爲何不多做一些雪糖糕？今天必須得多做些，我們就在這裏等着，等了這麼久不能空手而回。”
一人抗議，衆人附議，打算用衆怒來逼店家再做雪糖糕。
見衆人心情不美妙，小青龍心道：走爲上策。
他邁開腿要跑，身後民衆已經鬧開，不知是誰一拳打翻放在店門口的麪粉袋，一時間白煙撲騰，又不知是誰踢中漏了滿地的麪粉袋，袋子、麪粉滿天飛。
小青龍專心逃跑。
誰知一個麻袋忽地朝他飛來，不偏不倚正好扣他頭上。
小青龍氣哼哼地扯下麻袋，臉上、頭髮全白了。
好巧不巧，就在此時，妲己和殷夫人也來到了這條街上。
方纔，妲己和琵琶精一路跟着殷夫人，尋找時機對哪吒下手。
綠漪當心夫人走得多傷神，琢磨着讓她歇會，開口說：“夫人，好喫記就在前面拐過去的那條街，你最喜歡喫雪糖糕，我去幫你買，你就找個地方歇會。”
殷夫人點點頭，她挺着肚子走路，也有些累了。好喫記對面是家茶樓，殷夫人打算到茶樓歇會。
兩人繼續走，剛走到街口，便聽到吵吵囔囔的聲音，夫人心道：今天怎麼格外熱鬧？
妲己見茶樓邊上栓着一匹白馬，它被這些吵鬧聲嚇得人立起來。
她眼神一轉，計上心來。
只見她纖指一挑，栓馬的繩子送了。
再手掌一撥，受驚的白馬忽地調轉方向，朝殷夫人飛奔而去。
殷夫人花容失色，轉身要躲。奈何有孕在身行動不便，沒跑出多遠，白馬已到身後。
白馬嘶叫一聲，馬蹄高擡，朝殷夫人重重踢去。
“啊！”衆人大叫，被眼前這場暴馬踏孕婦的殘忍畫面嚇呆了。
忽地，街上突然響起一片掌聲。
殷夫人驚魂未定，微微轉頭，只見馬蹄離她的側臉只差幾毫米，被硬生生地擡住了。
她不由得渾身發軟，動都不能動。
緩過神來的綠漪連滾帶爬地上前扶住殷夫人。
殷夫人深深地喘了一大口氣，擡眼看着面前這位空手接馬蹄的救命恩人。
只見恩人白衣、白髮、白眉……莫非正是夢中仙人？
小青龍擡得肩膀發酸，發瘋的馬力氣可真大！
若不是他用神力控制馬的神智，哪能這麼容易制服？白馬呆滯着眼神，被他放到地上躺平。
小青龍這纔回身，對殷夫人行了一個禮。
方纔他一把麻袋拿下來，還沒來得及撥掉臉上的麪粉，就看到哪吒差點被流產的驚險畫面。
當時他腦中一片空，沒有多想，下意識地身影一移，移到殷夫人面前，生生地爲她擋住馬蹄。
他憋住眼中的淚水，心想：右手前臂肯定淤青了，痛！痛！好痛！
殷夫人面色慘白，還沒有完全緩過來，卻已經伸手死死地握住小青龍的右手前臂。
“夫人！”小青龍咬緊牙，“不用這麼用力地握住我。”
誰知殷夫人置若罔聞，她雙眼閃着激動的光芒，顫聲問道：“你、你、不，仙君何方神聖？”
好吧，被看出來的並非凡人。小青龍順勢道出身份，這也算是抱大腿，即使這個大腿把他的手臂捏得疼死了，但這和被抽筋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忍着！
小青龍臉上硬是扯出一個溫暖的笑容，客氣說道：“仙君不敢當，在下敖丙，與你肚中胎兒有些緣分。”
是的，關係還是要拉的。
殷夫人一聽，更加激動了，手上握得更加使勁，高興地說道：“果真是仙君。您上個月已來妾身夢中告知，您與我兒有師徒仙緣。”
“啊？”小青龍大喫一驚，殷夫人這是把他當成太乙真人了麼？
“夫人你聽我說……”小青龍趕忙開口要解釋，誰知殷夫人突然身子一彎，喫疼地捂住肚子。
糟糕，恐怕是傷了胎氣。
“夫人！”綠漪一人扶不住，抱有抱不起來，急得團團轉。
小青龍沒轍，只好伸手抱起殷夫人，往李府飛奔而去。
他在心中叫苦：殷夫人你誤會了！完了，被太乙真人知道他要生氣的。唉，現在說什麼你也聽不進去了。太乙真人啊，讓你託個夢還要裝逼不露臉！現在產生誤會了，你可不能怪我。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這一章出現的麪粉和茶想補充幾句：（1）麪粉：【經科學鑑定年代最早的小麥遺存屬於新石器時代晚期,即考古學上的“龍山時代”,距今約5000-4000年。這些遺存多爲20世紀90年代以後出土。】——摘自博士論文《黃河流域史前至兩漢小麥種植與推廣研究》。也就是說當時已經有了小麥，如果有某個神人機智地把小麥磨成了麪粉，別人還不知道，他卻能把麪粉做成糕點，那他就是當時的廚神，所以限量主要是因爲人工一天磨不了那麼多面粉（別信，我瞎謅的）。一切都是猜想，雖然商周時已經有小麥，但好喫記糕點屋之類的描寫只是爲了情節需要。
（2）茶：茶聖陸羽在《茶經·六之飲》中寫道：“茶之爲飲，發乎神農氏。”認爲在上古神農時期就有茶了。有茶不一定有茶樓啊？不管，情節需要。畢竟只是一篇傻白甜文，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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