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舊敵相見
小青龍見東海龍王敖光當先步上高臺，走到紅玉貝殼前，從祭臺上取起一根長針，那針晶瑩如冰，透着光澤，若不是頂端尖銳，當真是一件珍寶。敖光用長針刺破手指，一滴龍血滲出，敖光將它滴入貝殼之中。另三位龍王隨後跟進，他們都從袖中取出匕首劃血，原來那根長針只有東海龍王能用。其次是太子輩，大太子摩揭率先滴血入貝中。
小青龍見摩揭面無表情地劃破手指，似乎劃的不是他自己的血肉，小青龍不由得嘴角一抽，看着都覺得疼。
敖乙也在他前面放完血，他將自己的匕首收入腰間，轉身離去。
小青龍腦子一懵，輪到他了。
一刀劃下去肯定很疼！真是的，祭祀意思意思就好，放什麼血？他不情不願地學着摸出腰間匕首。原本他還以爲這匕首就是和佩劍一樣，裝威風用的。
他雙手舉着匕首，努力端着太子姿態，頗有威儀地走到如血貝殼前方。
待湊到近前，他纔看清貝殼內所放物件：
有蒼璧與黃琮處於中央，蒼璧在上，禮天。黃琮在下，禮地。又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
原來這就是以六色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如此厚禮講究足見黃龍帝在龍族心中的份量。
前面龍王與太子們所滴的血全都凝聚在一起，形如圓珠，漂浮於蒼璧上方。莫非這就是龍血珠的由來？
小青龍依葫蘆畫瓢地要往那一大團血珠上面加入自己的血，他小心翼翼地從手指裏擠出一滴血，睜大眼睛看着那滴血融入血珠之中，心中不免有些忐忑：黃龍的魂魄在我體內，該是不會有特殊變化吧？
他不安地閉起眼睛，等了三四秒，偷偷張開一眼，不見異常。這才暗自鬆了口氣，放心地走下了祭臺，回到隊伍中。
又過了許久，龍族人皆一一上前滴血完畢。隨後，衆龍族在四海龍王帶領下，井然有序地出了祭祀之地。待最後一個龍族走出祭壇後，一幕水簾由地而生，將祭壇隱入其中。
整個儀式時間並不算短，但全程雅雀無聲，足見龍族秩序井然。
祭祀之後便是宴會。
四海龍王素日裏事務繁忙，難得祭祀相聚，便要趁機交談龍族事宜。
小青龍餓極了，眼巴巴地等着開席。卻見龍王家眷子嗣皆只顧着低語交談，竟不將飲食此等大事放在心上。
他只得臉上勉強掛着笑容，與那些他根本認不出是誰的龍中貴族噓寒問暖，目光卻不自主地被身邊那些來來往往的蝦兵蟹將，忙忙碌碌的貝妖蚌精吸引……他嚥了咽口水，這可都是移動的大海鮮
這邊走過去的是碳烤生蠔、那邊走過來的是蒜蓉蒸龍蝦、這邊游過去的還有椒鹽海蚌，咦旁邊一條條的藻類好像髮菜，髮菜海蚌湯也很鮮，那邊游過來的還有油爆鮮貝，韭菜炒鮮貝也不錯。
啊不！與這些海鮮精相處多時，多少有些感情，不可以喫他們。忍住！
小青龍忍住肚中饞蟲，努力保持微笑護住東海三太子最後的風度。
終於，一聲“開宴”，猶如悅耳歌聲飄入他耳中。
小青龍立馬奉行多喫不多言的原則，這倒也好，可少露出馬腳。也不知他這個三太子能當多久，是否能再次喫上四海美味？此次自然是要放開了喫，喫個夠本。
於是，他剛喝下一碗北海龍王送來的祕製雪蓮湯，又伸手去取西海特產翠珠糕。筷子剛要觸到晶瑩可口的翠珠糕，卻見最後一塊翠珠糕往另一個方向離去了。
小青龍憤而擡頭一看，筷子那頭竟是敖乙。
只見敖乙笑道：“我怎不知三弟如此大胃口？”他拍開小青龍的筷子，“別忘了東道主身份。”說着，將翠珠糕放到坐在他身邊的一位白衣童子碗中，隨即轉身囑咐一旁伺候的蚌子精再上菜。
小青龍眼饞地看着那位小童夾起翠珠糕放入口中，只好違心地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說道：“你喫。”
白衣童子長得憨態可掬，臉上肉嘟嘟，與哪吒一般高，但比哪吒要圓潤許多。眉宇之間的靈氣也與哪吒相似，聰明之狀呼之欲出，一看就是個不好惹的主。
再看他右邊龍角上包着塊布，不知是調皮摔傷了還是與人混打弄傷的？龍角下的一撮小絨毛禿嚕了一塊。
嘖嘖嘖！
小青龍心道：漂亮的孩子怎都是人不可貌相？全都只能看不能惹。
白衣小童幾口就把翠珠糕喫完，這才擡起頭悠悠說道：“這個我在宮裏天天喫。”
“啊？”小青龍愣了一下：天天喫！那你這塊怎麼不留給我？
敖乙見他神情錯愕，問道：“怎麼？你認不出來烈兒了？”他擡手在小童額上彈了個爆慄，“烈兒這次確實變化比較大，瞧把頭髮都弄沒了。以後收着點性子。”
小青龍嘴上正在努力啃一根比雞腿還美味幾百倍的不知什麼腿，聽到這裏，嘴巴不由得停下動作。
等等！烈兒！敖烈？敖烈！白龍馬敖烈！
這孩子居然是白龍馬敖烈！
小青龍多看了敖烈一眼，默默地在心中點點頭：西海三太子還跟我搶西海特產，果然從小就熊啊。以後孫悟空會來治你，還得馱着唐僧西天取經去。
想想還有些可憐，小青龍心中一軟，夾起一塊看上去肉質鮮美的不知道什麼肉，忍痛割愛地往小敖烈碗中一放，語重心長地說：“多喫點。”
小敖烈受不住他這突然的慈愛目光，連忙低頭喫肉。
小青龍忽而又轉念一想：不知道他與哪吒比，誰更熊？
他不會承認才一日不見就有點想哪吒。不過是因爲看到一個比他肥點的孩童罷了，難免有些聯想。嗯，就是這樣。
於是，這個龍族祭祀黃龍神的大日子，成了小青龍的美食節。
他喫得心安理得——今日之物本就是爲了祭奠中央黃龍，而中央黃龍的一魄就在他身上，因此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喫得最多。
他放開懷又喫又喝，還品嚐了四海各種佳釀，裝作很懂的樣子給四海佳釀排了個高低優劣。
不知吃了多久，宴席終於接近尾聲，小青龍已有些許微醺。
宴席過後，北海龍王敖欽率先告辭，他對敖光拱手道：“當朝聞太師伐北海，民間疾苦，祈求龍宮庇護。北海龍宮事務也比往日繁多，小弟不便逗留太久，先行告辭。”
敖光點點頭，囑咐他幾句管理好龍宮事宜，爲龍族發揚光大之類的，便送他出龍宮。
作爲三太子的小青龍早就醉了過去，已被龍姬娘娘送回三太子宮歇息。
隨後，西海與南海龍王也相繼攜家眷離去。
摩揭大太子敖甲與二太子敖乙跟隨敖光出宮相送。敖乙將三海龍王全都送走後，正要回身入宮，卻聽得身後一蟹將匆匆來報。
蟹將低聲對他耳語幾句，敖乙臉色一沉，立即化爲龍身游出東海。
小青龍在寢宮裏睡得正沉，忽地一陣天旋地轉，只見龍宮頓時震動不已，他軲轆一下從珍珠牀上摔到地上，硬生生地被摔醒。
“哎呦！”他扶着腦袋，昏昏沉沉地醒過來，只覺得眼前物事都在震動，“怎麼回事？眼花嗎？”他揉揉眼睛，卻聽到哐哐噹噹的聲響更加激烈。他連忙一翻身子想要一躍而起，卻滑了一跤，整個地面震動不已，站都站不穩。
“怎麼回事？”
小青龍連忙靈機一動化出龍身，游出寢宮，一路上聽得蝦兵蟹將鬼哭狼嚎。
他穩住身子，拉住一隻貝精詢問事由。
那隻貝精已被嚇破了膽，哭道：“啓稟三太子，不知從何處來了一個小娃娃！厲害得很，在我們東海鬧翻天，他手上也不知拿了什麼物事，竟能攪動龍宮，哎呦喂……”
小青龍聞言連忙搖搖腦袋，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攪動龍宮，小孩，鬧翻天……等等，情節有點耳熟。
這！天啊！難道是哪吒？
再說方纔哪吒在李府院中被一孩童聲音驚擾，回頭一看便見到個與他相似的背影正翻身一躍出了高牆。
“站住！”哪吒顧不上李靖的門禁之令，二話不說取出風火輪急急跟上。
那人身影身法了得，哪吒追到一處郊外，見他晃入前方三間破茅屋裏不見了蹤影，哪吒趕忙下了風火輪追進去。
來到茅屋中，依舊不見小孩身影，哪吒幾番尋覓，卻聽到茅屋裏間有一個少年哭喊救命。
哪吒上前一看，見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少年手腳被縛。
“你是何人？”哪吒問。
少年忙道：“我是陳塘關普通百姓，昨日出城與好友相聚，回城之時路過郊外，竟遇到一少年與我長得十分相似，我一時好奇，便上前與他攀談，誰知竟遭他毒手，將我捆綁於此。”
“你也遇到與你相似之人？”哪吒問。
“嗯！”少年連連點頭，“我原以爲是這世上人有相似，卻不知那人並不是與我相似，而是他可幻化成各種模樣。只要他願意，也可幻變成你的模樣。”
“我正是見他與我模樣相似才追到此處。”
少年又道：“果真如此。那人狂妄至極，必定是你的能耐在他之上，他纔會落荒而逃。”
“但我親眼看他進了這茅屋，卻就不見蹤影。”
“他必是往後院去了，那是他的藏身之所，因後院井底有個吸.精.石可令他功力大增。少俠請先幫我鬆綁，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
哪吒不做他想，彎腰爲他鬆了綁，說道：“帶我前往他藏身之所。”
少年不敢怠慢，立即帶哪吒往茅屋後院走去。
兩人來到一口方井前，少年指着井口說：“此處便是那妖怪藏身之所。”
哪吒伸頭往井口一探，少年在他身後立定，涼涼井水映出兩人倒影。
只見井水清澈見底，根本沒有妖怪身影。
忽地，井中少年嘴角陰邪一笑。
哪吒背後一僵，動彈不得。一道符咒在他背上隨風微微飄蕩，符咒上的紋路赫然與石磯娘娘地牢上的符咒紋路如出一轍。
少年在哪吒耳邊冷冷說道：“哪吒，今日就是你死期。”語畢，他口中噴出金焰毒嘯，直取哪吒性命。
卻聽哪吒冷笑一聲：“是嗎？”他反手一掌，正中少年胸前。
少年被他一掌震得倒退數步，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斥道：“你！怎麼可能？你被貼了符咒，怎還能動？”
哪吒道：“竟是你陷害我。我原本還想看看你有何花樣。呵，只有將我投入井中的伎倆麼？無聊。”
“你如何看出是我？”少年氣結。
“你在李府出現時，我已看出你的原型。你再幻化成少年又如何？你的原型並無變化。”哪吒鄙夷道，“你變成我的模樣在陳塘關行兇，就是想引起我的怒火。又以我的身影引我到此，進茅屋後變成少年模樣想矇蔽我。”
“可惡！”少年怒極，又問，“你又是如何破得符咒？”
哪吒反手往背上一摸，撕下符咒，隨手一甩扔了，淡淡說道：“不懂的東西就學，我哪吒不在同一問題上摔第二次。”這便是他拜太乙真人爲師後，醉心研究符咒的緣故。
少年罵道：“好！就算沒有符咒，今日我也要讓你嚐嚐我的厲害。”
哪吒笑道：“手下敗將，何足掛齒。”
“好個伶牙俐齒的狂妄之徒，真以爲你自己有幾斤幾兩！那日我敗在你手下不過是因爲剛剛解封，元氣尚未完全恢復，未料竟被你圖了便宜。新仇舊恨，今日，我就與你一併算清當日之恥。”
“呵，你不來找我，我也要尋你。”哪吒喝道，“快將本帥的震天箭還來。”
陷害哪吒的這位少年便是金焰毒嘯惡犬，他當日敗在哪吒之手，心中不忿。且受申公豹教唆，傷痛痊癒之後便迫不及待地要找哪吒算賬。所謂知己知彼，申公豹爲他指了一條路，讓他化爲人形，名叫喚天郎，上骷髏山找無依無靠的彩雲童子。
可憐彩雲童子雖重獲自由，但年齡尚幼，一時沒了主意不知該往何處，於是在骷髏山上多耽擱了幾日，卻遇到化爲人形的金焰毒嘯惡犬尋上門來。
雖化爲人形，但喚天郎依舊毒辣殘暴，他將彩雲童子折磨得半死不活，最終從童子口中得知石磯娘娘逮住哪吒的全部過程。
“呵，哪吒雖天生靈力高強，卻道術不精，石磯娘娘的符咒就能對付他。”當時喚天郎心下得意，想到申公豹與石磯娘娘同爲三清門下，便迴轉朝歌找申公豹要符咒。
申公豹從喚天郎口中得知哪吒弱點，心中欣喜，自然樂意相助，兩人商定主意，設計陷害哪吒。申公豹給喚天郎畫了兩道符，一道是變形符，一道便是石磯娘娘當日控制哪吒的封符。
他們自以爲計策萬無一失，卻不知哪吒早已將符咒道術瞭然於胸，且悟得破解之法。
此時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作者有話要說：以六玉祭祀六方是古時祭祀的大禮，貌似從周朝就如此。中國古時候很注重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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