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截龍仙衆
他與小青龍在陣外,對陣內局勢毫不知情。
佈下千魔陣的罪魁禍首土行孫卻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青龍心中焦慮,怒道：“最該祭陣的是土行孫，卻不知讓他逃到何處去了？”
“他逃不了。”哪吒道。
小青龍載着哪吒騰空飛起，繞着靈臺飛了數圈,卻沒有任何發現。
忽見不遠處,飄着一朵小白雲，雲上坐着一個道袍仙人,正在運功療傷。
小青龍定睛一看，正是方纔腹誹過他的青衣小仙。
哪吒對此仙不屑一顧。
小青龍卻搖搖龍尾飛了過去。
青衣仙人似有感應,眉頭一蹙,卻不睜眼，態度極其傲慢。
一陣清風,小青龍化爲人形,立於雲上，開口溫聲道：“小仙君！”
青衣小仙這纔不甘不願地將眼睛張開一道縫，卻正好對上哪吒的冷眼，一身冷汗。哪吒長相俊美,但眼眸深不可測,況且此時他面色不善。
被他寒目而視，小仙不由得心中一顫。
他因心中有所忌憚，只得藏起面上對小青龍的蔑視,低聲勉強應了一句：“喚我何事？”
“小仙君，千魔陣就在眼前，你也遭了土行孫的暗算。不將他拿下，你我都不得安寧。”小青龍笑如春風，謙謙說道，“我們已讓鬼王在西岐劃下結界，土行孫若是出了西岐，我們便會得知。趁着他如今被困於西岐，將他拿下才能大快人心。”
青衣小仙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鼻子“嗯”了一聲。
小青龍也瞧出此仙不甚禮貌，奈何如今正值用人之際！便也不做計較，他繼續客氣道：“你我雖是陌路，但同爲修行之仙，自然不能讓土行孫胡作非爲。不妨大家合作拿下他。我們到遠處尋找土行孫的下落，你在千魔陣附近守護，若是見到土行孫的身影，勞煩告知。”
青衣小仙眉眼一低，稍作思量，才點點頭。
小青龍心道這小仙性情真古怪。待要轉身離去，又想到一事，他回身道：“若是千魔陣有何變故，萬萬不可輕易露面。這陣法邪得很！”他是出於一片好意。方纔被土行孫割斷腳筋的可憐將士，又被他當了佈陣工具，如今被困於陣中成了活死鬼，怨氣重得很。許多被困於陣中的仙人都無法抵抗這沖天怨氣，何況是面前這個小仙？
交代完畢後，小青龍又化爲龍形，載哪吒往遠處飛去。
待飛出一段距離，忽地，一道亮光從背後無聲地朝小青龍射去。
眼看就要刺上龍身，哪吒突然身子一轉，伸手穩穩接住——一把短刀透着寒光，上方繞有絲絲黑色魔氣。
小青龍大喫一驚，不可思議地望向後方。
方纔在靈臺上偷襲他的竟然就是這位青衣小仙！他本以爲是土行孫。
“他是仙體，卻有魔氣。”小青龍叫道，“拿下他！”
青衣小仙見偷襲失手，連忙起身要逃。
哪吒豈能饒他？
混天綾已甩出，迅如閃電般地打在那仙人身上。青衣仙人修行淺薄，怎受得住混天綾這等神器攻擊？
只聽他痛喊一聲，已由雲端跌落。哪吒再展混天綾，混天綾如紅潮般朝那下墜的小仙捲去。
忽見幾道白影從空中閃出，一道金光擋開混天綾。金光散去，現出個白衣道人，將青衣小仙妥妥地接在懷中。
白衣道人身後還站着一大排同樣裝束的道人，個個身着白衣道袍，頭帶青玉冠，儼然是仙風道骨模樣，臉上卻都蒙着面。
哪吒道：“哪裏來的妖魔？”
小青龍補一句：“爲何出手救這慣於偷襲的敗類？”
“放肆！”當頭那個白衣人沉聲道，“堂堂中央黃龍帝，如今墮落爲仙家敗類。你眼見天道有缺，民不聊生，卻逃避補天道職責。”
青衣小仙仗勢囔道：“今日我們截龍仙衆就替天行道，拿你補天道。”
“截龍仙衆？”小青龍瞠目結舌道，“這命名……該不是與我有關吧！這也太難聽了吧！”
“正是！”衆蒙面仙人列陣排開，喝一聲，“拿命來！”
哪吒冷冷一笑，諷刺道：“若真是替天行道，何須蒙面？”
小青龍見來者不善，便收起謙謙君子的模樣，伶牙俐齒地罵道：“你們身爲仙者，嘴上說得好聽要替天行道，然而你們心中卻是明白此事不厚道，連臉都不敢露。知羞不知羞？”
衆蒙面仙衆惱羞成怒。他們自然是知羞的！若不是千魔陣困住其他仙家，他們也不敢如此光明正大地出來拿小青龍。
原來，當今仙界分爲三派。一派受申公豹蠱惑，站隊帝辛；一派則是支持西岐；還有一派卻是無心關注人間雙王爭鬥，一心只掛礙補天道之事。然而，公然示意強迫小青龍去補天道的仙人並非多數，因此這第三派一向低調。且第三派多是一些小仙，因生怕法力不足以撐過天劫，故而特別上心補天道之事，心心念念地要將小青龍拿去補天，於是有了“截龍仙衆”的稱謂。
他們這回來西岐本是衝着元始天尊而來，因他們仙級低微，不曾見過元始天尊，不知從哪打聽得元始天尊今日會來見姬昌，便想來此處碰碰運氣。
又因他們一向對西岐之事漠不關心，並未入姜子牙的邀仙名單中，便只是遠遠圍觀。方纔千魔陣突發時，他們隱藏身形，沒有出手干涉，除了青衣小仙因爲離得太近受到波及之外，其他仙衆均毫髮無損。
他們本不敢明目張膽地對小青龍下手，但見其他仙人深陷千魔陣，小青龍身邊只有哪吒，機會難得！於是，臨時起意對小青龍下手。
哪吒毫不遲疑，乾坤圈已朝衆仙送去。
乾坤圈如金罩般高速飛去，眨眼已擊落數位小仙。
爲首那位白衣道人運足法力，揮劍劈下，竟能擋下乾坤圈。
乾坤圈落回哪吒手中，哪吒下巴一擡，問：“法力高強，卻是個縮頭烏龜！”
“呵！”那道人冷笑一聲，嘴上唸咒，只見空中忽起金光萬丈，無數金針由天而降。哪吒也以道法相迎，小青龍亦不客氣，朝這些黑心仙人噴出一團熊熊烈焰……
玉鼎真人入了千魔陣，便覺陰風陣陣。他閉目往東走去，無數妖魔鬼怪從魔氣中衝出，張牙舞爪地上前撕扯，玉鼎真人手上一轉，斬仙劍一揮，開出一條血路。
越往東走，魔氣越來越沉重。
走了許久，他定下腳步，感應到前所未有的濃重魔氣。
隱約之間，似有喘息之聲。
玉鼎真人面色一沉——楊戩就在咫尺之間。
昔日，雲華仙子爲了護住楊戩，不讓他的半魔之身暴露，便費勁心機纔將他額上天生的天眼封印。她又生怕有人圖謀不軌，惡意解除楊戩的封印，便又以法術下咒——妄想解開楊戩天眼封印之人，需以自身爲解印之法門。
“戩兒！”玉鼎真人叫了一聲。
四周頓時一片寂靜。
“戩兒！”玉鼎真人又輕聲一喚。
頓時，一股蠻力攜風而來，強健的胳膊掐住玉鼎真人脖頸，將他往後拖去。
玉鼎真人擡手用力拍向楊戩額上，只聽楊戩一聲慘叫，立即鬆開玉鼎真人，再次遁入魔氣之中，沒了蹤影。
千魔陣中，一陣地動山搖，又聽到楊戩朝天大吼之聲。
他額上隱隱有金光一閃。被玉鼎真人用法力一拍，他額上封印已受震動，楊戩腦中頓時一陣短暫的清明。
“玉鼎？”他腦中渾渾噩噩，眼前所見似幻似真。
“戩兒。”
楊戩聽到呼喚，連忙起身，跌跌撞撞，恍恍惚惚，在一團黑氣中不知該往何處去。忽地，跌入一人懷中。
“戩兒。”玉鼎真人找到他。
“玉鼎！“楊戩捂住額頭，咬牙道，“疼！”
玉鼎真人擡手一揮，一道清明之氣籠罩在他們上空，隔開四周魔氣。
他這纔看清楊戩模樣。面前的楊戩高大了許多，眼中卻戾氣深重，面上更是神色猙獰呈現魔化之狀。
玉鼎真人心上一疼，不自覺地用力抱住他。
楊戩捂着額頭，面色痛苦，嘴上不斷地慘叫。
他身上魔氣與仙氣扭曲糾纏，天眼封印受玉鼎真人一掌，所放出來的仙氣暫時喚醒楊戩的意識，但那一點仙氣很快就要被魔氣吞噬。
事不宜遲。
玉鼎真人二話不說，閉目運氣，他將渾身精元靈氣聚成一顆靈丹，隨即，毫不遲疑地將它送入楊戩口中。
楊戩意識模糊，順勢吞下玉鼎真人的靈丹。忽地，他額上放出刺眼金光，天眼封印瞬間被解開。
一時間，四周黑氣如潮水般退散。
轟然一聲，千魔陣應聲而破。
楊戩頓覺眼前無限清明。
環顧四周，卻是屍橫遍野。痛苦呻.吟之聲不絕於耳，遠處近處，數不清的重傷仙者正緩緩起身。
“玉鼎！”楊戩有些意外。
玉鼎真人衝他一笑，忽地渾身一軟，倒入他懷中。
“玉鼎，你怎麼了？”楊戩聲音有些顫抖，他從未見過玉鼎的面色如此蒼白。
玉鼎真人勉強地笑了笑，說：“戩兒，喊我一聲師父。”
楊戩又氣又笑地罵道：“你怎還有心思開玩笑？你怎會變成這樣？”說着他伸手去掏玉鼎真人的腰間錦袋。他心知，玉鼎真人總會在錦袋裏放一些丹藥。
玉鼎真人卻伸手攔住他，搖頭道：“沒用，這是解咒的代價。”
楊戩一怔，腦中漸漸清醒，將事情來龍去脈串聯起來，哆嗦道：“方纔不是做夢？你、你將精元靈力都給我吞了？”他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
玉鼎真人握住他的手，說：“我自願的。如今，只求你叫我一聲師父。”
瞬間，楊戩眼前朦朧一片，顫抖地問：“我值得你爲我做到如此地步麼？就爲了讓我喊你一聲師父！”他無法理解，“你都這樣了，卻只惦記着當我師父。“
“傻戩兒。”玉鼎真人的聲音越來越弱，他窩在楊戩懷中，緊握楊戩的手，輕飄飄地說，“你喊我一聲師父，你便是玉虛宮門人。當了玉虛宮門人，天尊便不會對你置之不理。我想當你的師父，不過是想護着你。”這是他藏在心中多年的祕密。
楊戩聞言，將他緊緊摟在懷中，眼淚不住地落在玉鼎真人肩上。
他自小被玉鼎真人帶大，玉鼎真人當年也不過是個童子。楊戩長大後，玉鼎真人依舊像個小少年，性情活潑，毫無師者風範。
起初，楊戩還能將他視爲長兄，後來漸漸地將他看作幼弟，唯獨很難將他當作尊師。
他原本以爲玉鼎真人只是與他玩笑，想壓他一頭才硬要當他的師父，不過是說說而已。
萬萬沒想到，整天嬉皮笑臉的玉鼎真人是想讓他入玉虛宮，可得崑崙門的保護，竟是一片苦心，自己卻從未體會他的良苦用心。
玉鼎真人眼看着就要道隕，卻堅持道：“你若不叫我一聲師父，我放心不下。”
楊戩泣不成聲。
“戩兒，喚我一聲師父。”
楊戩淚眼婆娑，搖頭道：“你不能死！若你想當我師父，你就不能死。只要你不死，我就認你當師父。”
玉鼎真人苦笑地搖搖頭。
楊戩帶着哭腔呢喃道：“我不值得你如此！”
“值不值得，我說了算。”玉鼎真人伸手摸了摸楊戩的臉，“你這條命是我換來的，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我活得夠本。”
楊戩固執道：“你不要死，你已得道成仙，一定有辦法救你。”
“戩兒，喚我一聲師父。”玉鼎真人哀求道。
“……”楊戩咬着嘴脣，將眼眶的淚水忍住，仔仔細細地盯着玉鼎真人看，生怕少看了一眼。
最終，他叫了一聲，“師父。”
玉鼎真人欣慰一笑，緩緩地閉上眼睛，化爲一道金光。
楊戩忙伸手捉住那道金光，心中悲痛不已。他緊握拳頭，不敢放鬆。生怕一放鬆，裏面的金光就散了，什麼都沒有……
“他、他、他就是方纔千魔陣中的魔頭！”最靠近楊戩的道人突然大叫起來，“就是他！就是他！”
姜子牙也從千魔陣中清醒過來，他抱着姬旦，正在人羣中找姬發，突然聽見衆仙驚恐尖叫，朝聲音來源望去，正好瞧見楊戩緊握拳頭，神色悲痛。
忽然，有個聲音說：“殺了他！他是妖魔之體，根本不是神仙！”
“本仙有位道友，就死在這魔頭手中。”
“殺了他！”
“殺了他！”
……
楊戩被圍於一片殺聲之中，卻猶如置身事外。他沉浸在玉鼎真人之死的悲痛中，根本聽不見身邊這些聲音。
“住手！”姜子牙大吼一聲，怒道，“方纔在千魔陣中，大家受魔氣所染而互相殘殺。罪魁禍首乃是魔族，不可遷怒與楊戩。”
“但他是妖魔之體，若非他當了陣眼，千魔陣怎會在短短的時間內如此厲害？”
“若不是他，小仙的道友就可撐到現在，不會落得個煙消雲散的下場。”
“沒有他也會有其餘被魔化的陣眼！罪魁禍首是魔族！”姜子牙勸道。
衆神仙不理會姜子牙，皆是殺氣騰騰，作勢撲向楊戩。
更有甚者，那些傷勢不重的仙人已經動用了法術，朝楊戩身上招呼。
楊戩一動不動，生生地接下攻擊，他彎腰以身軀護住拳頭，任由他們打罵。
“強詞奪理！”姜子牙暗罵一聲，取出打神鞭，朝空中一揮，只見一道紫光在空中滋滋作響，震懾衆神仙。
場面暫時控住。
卻聽遠處又有人慘叫道：“快跑！哪吒成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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