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走火入魔
蓬萊靈君親自對金靈聖母說明真相,卻也已無法消弭衆仙對哪吒的成見。
金靈聖母只回道：“哪吒已成魔,雖他將你送回,但說不定這是他故意爲之,想騙取仙界的信任。他與刑天沆瀣一氣早已是不爭的事實。”
小蓬萊：……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天道有缺，已逐日具象化。空中那道不明口子越來越大，衆仙憂心忡忡。
天庭,元始天尊與昊天上帝對面而坐。
元始天尊道：“三界內受共業所苦,仙界也有劫難。此番大劫，似乎比曾預料的情況更加棘手。仙界已有截龍仙衆,欲拿前世爲中央黃龍帝的敖靈來補天道。”
昊天上帝回道：“何爲大劫？大劫乃是諸位仙家共同犯下的罪業，是沉積已久的業力。仙界共業之事,便要仙界一同承擔,故而需要重組仙界秩序。本座雖不能爲他們擋下所有罪業，也不可替衆仙家修行,但身爲仙界之主,亦希望他們可將代價降得最低。”
元始天尊點頭道：“不破不立，此事並非壞事。就算是仙家，也要爲自己犯下的罪業付出代價，只有得到教訓纔會幡然醒悟。所謂仙家,未成聖時,皆會犯錯。上帝認爲，將代價降得最低，誰可承擔此次重任？”
昊天上帝擡手一指,直指歸墟。
九首牛魔羅王長身直立於翠屏山上。
她舉目遠眺東方，滿面愁容。
自哪吒打退餘化已過三日，出乎意料的是，餘化回蓬萊後並無教唆仙衆捲土重來。
牛妹妹卻未放鬆警惕。她一雙美目流轉，眼底似藏有滔天波瀾。
此時翠屏山上的靜謐，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哪吒將自己關在廟宇後方的山洞裏，親手設上結界不許他人接近。小青龍放心不下，便囑咐牛妹妹前去一探究竟。
牛妹妹無奈答應，卻也算盡心相助。奈何她費勁渾身解數，卻也只能在哪吒的洞口徘徊，無法靠近半分。憑着多年修爲，她直覺哪吒此次修煉絕非小事。
鳳十太子則是雙手撐着腦袋，在廟內守龍蛋，滴溜溜的眼珠子在龍蛋上面打轉，顯得頗爲好奇。
鳳族與龍族的恩怨由來已久。萬萬沒想到，鳳族太子會爲龍族守蛋！
鳳煌年紀尚幼，雖總愛與敖丙鬥嘴，卻並未真的將他當作敵人。爲鳳族守龍蛋之事對他而言並不古怪，倒是龍族內的龍弟弟感應到鳳族氣息，被嚇得瑟瑟發抖。
鳳十太子望着不住抖動的龍蛋，拍手笑道：“好玩好玩！”
小青龍：
他在龍蛋內被搖得頭昏目眩，安撫半日纔將龍弟弟哄好，心道：這未出世的弟弟真是教人操碎心。
“怎不抖了？”鳳十太子一臉不滿，叉腰等了會，依舊不減動靜。
小青龍應道：“再抖我的魂就碎了。”
鳳十太子想了想，若是把敖丙的魂抖碎了，哪吒肯定會不高興！
唉，只好作罷。
他歪着腦袋，眨巴眨巴眼睛，又好奇地問：“敖丙，你會從龍蛋裏再生出來麼？到時候你豈不是小小一條？蚯蚓一樣嘍！”說完，他嫌棄地“咦”了一聲。
小青龍一陣無語，半晌才道：“在下不才，要讓鳳十太子失望了，我只是來龍蛋裏養一養，那副龍身還能用。”
“那副龍身在哪？我怎麼沒見到？”
“收着呢。”小青龍心中竊笑。
“收在哪？”
“哼！早就被哪吒妥善保管了。”
牛妹妹又走到哪吒洞前，眼前的結界是道幽藍色光障，奪目刺眼，叫人看不清結界內的景象。
她一皺眉頭，自言自語道：“這道幽藍色光障的顏色怎會越來越深？”隨即，她心中涌起不祥之感。
遠處，一匹強健黑牛跑上翠屏山，一陣風似地來到牛妹妹跟前，旋風一轉，化成一位虎背熊腰的高大男子。
男子朝牛妹妹拜道：“大王，截龍仙衆在外頭大肆渲染哪吒入魔之事，雖看似按兵不動，但我打聽到，餘化是在集聚更大的力量，試圖圍剿翠屏山。”
“圍剿！”牛妹妹聞言面現怒容，罵道，“可恨！哪吒打了他們，不都是他們自找。居然還有臉搞圍剿，真是枉爲正道。賊喊捉賊，如此齷蹉的伎倆，難道還真有其他仙家響應？”
“大王有所不知。三界都在傳哪吒身上有上古純清靈氣，又是仙山戾氣凝聚而成。若是他入魔，便是極難對付。因此，仙界裏想趁哪吒入魔未成氣候而先下手爲強的仙者並不在少數。”
“愚蠢！”牛妹妹罵道。
“況且……”男子湊近低聲道，“哪吒一旦被滅，敖丙還不是手到擒來。到時候拿敖丙祭天補天道，便可順應天道得大功德。”
“呸！”牛妹妹氣道，“本王算是聽明白了，他們不過是道貌岸然地打着天道的旗號，一如既往地自私自利。天道若是如此，那天道就亡了！一羣自以爲是的匹夫。”
“大王所言甚是。”
牛妹妹穩了穩情緒，下令道：“牛羅什，你傳本王的命令，將手下妖精全都聚到翠屏山。”
牛羅什驚道：“大王這是要護山麼？可仙界如今雖然一片混亂，實力卻依舊很雄厚。憑我們牛妖的力量，只怕……”他稍作猶豫，說道，“只怕以卵擊石。”
“哼！本王當年信了他們的鬼話，什麼大局爲重不可壞了天獄，叫本王承受被壓在天獄下的劫難也是修煉，又說出天獄之時便是功德圓滿之日。本王就帶着這個念想在天獄下候着所謂的時機。然而本王出天獄後費心上天庭討功德時又如何？竹籃打水一場空。”牛妹妹咬牙切齒道，“本王這才清醒過來，就連龍帝爲他們而死，死後還被惦記着靈魂要去補天道，更何況是妖精，從來都不被他們放在眼裏。什麼是大局？符合他們利益的纔是大局？可笑！仙界一團亂麻自身難保了。難怪昊天上帝要重整仙界秩序，這一羣仙界敗類是該修整。”
牛羅什賠笑道：“大王息怒。重整仙界秩序這等大事，就連昊天上帝也得徐徐圖之，我們牛妖的力量在這等大事面前猶如螻蟻，這……”
“那我們就賭一把！”牛妹妹眼神一狠，“就賭這天道是瞎了眼維護那羣道貌岸然截龍仙衆，還是它尚能明瞭是非。”
牛羅什還想開口再勸，卻瞥見身後那結界竟是變成了一片黑影？
他回頭一看，威武的面孔頓時現出驚恐神色——哪吒洞前的幽藍結界竟已化爲一片駭人黑暗，猶如一片墨黑的深海，隨時要將人吸入這無底黑暗之中。
哪吒在洞內凝神修煉，戾氣隨之染上眉間，又猶如巨浪般在他體內翻滾，層層疊疊，愈滾愈烈。
一個念頭在他心中揮之不去：如何才能將戾氣催至極盛？
萬物因念而生，他心中起念，腦中便回憶起曾經發怒的場景，體內戾氣不斷加重。
隨即，一些過往畫面不斷閃現。
濃雲滾滾，陳塘關城中，百姓叫苦連天，龍王步步緊逼，哪吒揮劍自刎，削骨還父，削肉還母。
洞內，哪吒強盛的戾氣開始凝聚。
他咬緊牙關，腦中的畫面忽地混亂起來。凝聚起的戾氣不斷強大，不斷衝擊靈魂深處的記憶。
一個陌生而又古怪的畫面頓時猶如不速之客，迅速闖入腦海。
在那畫面中，哪吒好似旁觀者，立在一旁，看着靈珠子站在車水馬龍的世界裏。
那裏烈日高懸，四周皆是未曾見過的古怪樓房，路上還有詭異的各色物體飛速移動。
“你好！”聲音很熟悉。
靈珠子一怔，卻不回頭。
身後那人語帶笑意，禮貌地說道：“你踩到的那串手珠是我的，我叫王青辰，珠子上有我的名字。”
靈珠子忙將腳移開，依舊不轉身看他。王青辰附身撿起手珠，用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塵，心中嘀咕：這人真怪！穿成這樣在拍戲麼？
靈珠子微微側頭，盯着王青辰的背影看。王青辰正要起身，忽見前方飛速衝來一輛黑色摩托車。
靈珠子見狀，立即出手將王青辰拉開。摩托車從他身邊呼嘯而過。
王青辰面色蒼白，來不及看清救命恩人的模樣，只顧着捂住小心臟，哆嗦道：“騎那麼快，嚇死人了！”
靈珠子見他驚魂未定，便一把將他抱緊，拍了拍他的後背，輕輕說道：“別怕，有我在。”
王青辰整個人一僵，有些意外卻絲毫沒有將他推開的念頭，反倒嘴角偷偷一笑，似乎被抱得挺舒適。
哪吒將所有一切看在眼裏，回憶不斷地串聯成一條綿長的線索，拉住他繼續往記憶深處潛行。
忽地，哪吒體內的戾氣在試圖撬開他更深層的回憶時，遇到前所未有的阻礙。似乎是隱隱察覺到前方所見將會是令他萬劫不復的場景。
哪吒額上冒出冷汗，他握緊拳頭，極力催逼體內戾氣強硬地要挖開那段被潛藏的回憶。
他心知，被隱藏的祕密越令人憤怒，就越能助他將戾氣煉成最強大的魔力。
“唯有變強，才能保護想保護的人。”哪吒要變強的信念無比強大。即使困難重重，他也要變強。
一陣僵持後，哪吒的脣上被他自己咬出了血。
那段最隱蔽的回憶漸漸地浮現。回憶外層的保護罩逐漸破裂，真相霎時出現在眼前……教人觸目驚心。
潛藏記憶中的畫面是東海。
哪吒在海邊見到一個小身影，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那身影竟是小哪吒，但並非他這一世的小時候。
只見小哪吒渾身戾氣，手提寶劍如死神般走向東海。
一團黑影緊緊地跟隨在他身後，忽而又飄到他耳邊不斷教唆道：“殺了他，殺了東海三太子。他十惡不赦，殘害百姓，你是嫉惡如仇的小英雄，快殺了他。”
小哪吒眼中充滿殺氣，神識似是並不清醒。
哪吒心中一緊，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之感——這畫面裏的小哪吒似乎中了魔族圈套，神識被魔族控制住。
哪吒伸手想去阻止，然而記憶畫面只是印象影子，並不是實體，根本捉不住。
在黑影慫恿下，小哪吒指海罵道：“本少爺要見東海三太子，快讓他滾出來！”
一條青影游出水面，正是敖丙。
哪吒心中一咯噔。
只聽敖丙問：“哪裏來的小娃娃，爲何要見本太子？”
小哪吒神識不清明，自然是認不出面前之人，耳邊只有魔咒一般的慫恿言語——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未等敖丙反應，小哪吒一躍而起，刺向敖丙。
雙方展開廝殺。
“不要！”哪吒大喊出聲，他心口一痛，似乎是不忍心回想的緣故，小哪吒與敖丙相殺的場景如走馬燈般快速閃過。
待哪吒緩過神來，再定睛一看時，海邊已是一片猩紅。
青龍軟綿綿地癱在海灘上，早已斷了氣。
一旁的小哪吒殺紅了眼。
青龍身上的魂魄慢悠悠地盪出身體，小哪吒見那魂魄竟是由二魂七魄與一道上古純清靈氣凝聚而成，頓時一愣。
他腦中一片眩暈，忽地面上痛苦不堪，似乎想起了什麼卻又模模糊糊。
方纔那道慫恿他的黑影又湊到小哪吒耳邊，陰測測地說：“你想起來了。呵呵，你的前世是靈珠子，你方纔所殺的是你前世極力保護的對象——敖靈。如今，你親手殺了他！”
一聽到“敖靈”的名字，再加上被抽龍筋的畫面所刺激，小哪吒登時睜大眼睛，恢復了記憶。
只見他瞬間變爲靈珠子，悲憤萬分，仰頭大吼。
哪吒心口的疼痛排山倒海般襲來。
記憶的畫面在此停滯。
哪吒定定地看清這段駭人的記憶，戾氣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竟曾入了魔族圈套，受魔族教唆，抽了小青龍的龍筋。
愧疚慘痛的叫聲忽然從洞內傳出，震得翠屏山地動山搖。
牛妹妹望着墨黑色的結界，心上忐忑不安。
洞內傳出那聲撕心裂肺的吼叫，教她大喫一驚。哪吒怎會如此慘叫？
“莫非他走火入魔了？”牛妹妹不安道。
牛羅什：“他不是早入魔了麼？”
牛妹妹搖搖頭，道：“哪吒雖受戾氣影響，形貌有些變化，神態更加凌厲，但他言行舉止其實與之前並無差別。在我看來，他不過是換了身衣裳，不算魔化。然而，當下這聲古怪的慘叫……”她一時沒了把握。
洞內，哪吒陷在回憶裏痛苦不堪，他的雙手在堅硬的牆面上捶得鮮血淋漓。體內的戾氣猶如決堤洪水般涌出，他一面咬緊牙關，一面將體內戾氣凝聚。
沖天戾氣引得翠屏山震天動地。
依稀中，哪吒努力控制自己的神智，他力圖保持清醒。記憶的畫面終於繼續向前。
小哪吒恢復成靈珠子，他悲痛萬分。靈珠子身上的戾氣不斷上涌。
忽地，一道金光閃現，伴隨一股柔和清風，撫上靈珠子眉間。
他身邊的那道黑氣見狀連忙遁走。
金光中走出女媧娘娘。
哪吒見到記憶畫面裏，女媧娘娘收起敖丙的魂魄……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節信息量有點大，希望我寫得還算清楚，讓大家看得明白。
這章的回憶時間線是倒着的。
順的時間是：敖靈魂飛魄散後，他先投胎爲敖丙，靈珠子後投胎爲一世哪吒，一世哪吒受魔教所害殺了敖丙；敖丙被女媧帶去未來的現代時空再次投胎爲王青辰，靈珠子後來去了現代時空找王青辰（他爲什麼回去，接下來也會提到）；最後王青辰回到封神時代重生回敖丙身上（重生的時間線往前推了點，哪吒還未出生的時候，這可以當做二世哪吒，也就是這文章最主要描寫的這個哪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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