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要人
“城府很深的人。”陸深道。
他語氣比平時略沉，能聽得出心情不算太好。
好的,那就確實是罵霍雨了。
江挽心裏感動，但又覺得不妥。
霍雨再怎麼說也是個大解說,而且這事雖然噁心人但並沒法明着說霍雨做得不對,深哥如果去搞霍雨，名不正言不順，對他來說不是件好事。
陸深沒必要爲他這樣做。
於是江挽又勸：“深哥,謝謝你幫我出頭,但是你再冷靜冷靜，你不是還教育我……們粉絲說遇事不要那麼暴躁嗎。”
陸深：“……”
“趕緊下來,我有分寸。”陸深說話還是沒什麼感情的短句,語氣倒是比剛纔緩和不少,“你不來我就自己去了。”
江挽：“……”
得，勸不住。
勸不住那就自己跟着下去吧,他說：“稍等啊,我換下衣服。”
然後最快速度地洗漱,頭髮都沒來得及打理,把觸手可及的衣服飛快搭了看起來不會太不和諧的一身,又抓了頂帽子戴，抓起手機匆匆下樓了。
陸深這兩天遛狗每次遛到江挽家樓下,這才知道他住哪兒,江挽一下樓,遠遠的先看見陸深邊上站個高高壯壯的大哥,一頭雞窩般的捲髮,口罩拉的巨高。
陸深已經有一米八五往上的身高,大哥比他還高半個頭，寬一倍，江挽一個激靈，還以爲是陸深找的打手，正想着要怎樣勸陸深不要上火以和爲貴，遠遠的已經聽見大哥“喲呵”了一聲。
“情侶款帽子啊！”大哥說。
江挽：“……”
確實是照着深哥常戴的那頂帽子買了個黑色正面帶簡單印花的，但是離情侶款還差着十萬八千里呢吧！
而且爲什麼一眼就能想到情侶款上去啊！
而且說話這位大哥的口音還有這個快人快語的直爽語氣……
“影鯊？”江挽目瞪口呆。
大哥把口罩往下拉了拉。
果不其然，正是鯨魚平臺超級主播，前職業選手，前幾天陸深剛剛跟江挽提過一嘴的LOL圈頂級大哥，影鯊。
“你好啊。”影鯊衝江挽笑了笑，咧出一嘴大白牙，“江挽是吧。”
“鯊哥好。”江挽趕緊過去跟他握手，腦子還是懵懵的，不知道陸深怎麼會把影鯊都叫來了，“我……”
“你們很般配嘛！”影鯊豪爽道。
江挽：“……”
他思緒一下子跟碗蛋花湯似的，都被這句話轟的衝散了。
江挽目瞪口呆地偷看陸深，只見陸深帥氣的臉上同樣寫滿呆滯二字，過了好幾秒才說出一句：“我們不是。”
“對對對。”江挽趕緊跟着陸深點頭，“深哥是我偶像，我倆關係很單純，鯊哥你別誤會。”
“哦，這樣。”影鯊撓了撓頭，“可惜了這情侶款帽子。”
江挽：？？？
大主播說話都這樣的嗎？
這真不是情侶款帽子！
然而影鯊沒再給江挽任何震驚或者解釋帽子不是情侶款的機會，直接左手一摟江挽肩膀，右手一摟陸深肩膀：“走！LPL總部大廈！”
江挽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覺得手裏手機震了震，他悄悄用靠外側的左手點開，斜眼看了下。
-Shenn：他就這樣，滿嘴跑火車，你別在意。
-挽：…嗯。
其實影鯊突然講這麼兩句，江挽當然是不會在意的，甚至他還因爲別人把他和陸深聯繫在一起而有點點竊喜。
但是想到影鯊一定以前也這樣說過陸深和別人，陸深私底下也一定這樣安慰過別人，他突然又有點不是滋味。
&nbs影鯊的車停在江挽家小區外面，上車以後，他在副駕駛，陸深和江挽坐在後排。
聽到導航提示音播報“目的地：LPL總部大廈”時，江挽的思緒才終於從剛纔被一拳打散的混沌裏慢慢整合起來。
“霍雨在總部大廈嗎？”江挽問。
“對，在開會。”陸深答。
“放心吧，他出發之前就把這些都問好了，可上心了。”影鯊說。
江挽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偏偏影鯊又笑眯眯看向他：“來，你什麼情況，詳細說說。”
江挽就把二路解說事件的來龍去脈講了遍，等他說完，影鯊嘖了一聲。
“霍雨雞賊得很，搞這種事很久了。”影鯊在整個遊戲圈子地位都很可觀，批評人毫不顧忌，“壓新人的排期，故意不給新人機會，多少人熬了兩三年才能上幾次場。關鍵這種事兒你就算被他針對了也沒地方說理去，因爲就算你去找他，他拿着規章制度跟你說話你也說不過他。”
影鯊嘖了一聲：“可惜，這次啃到硬骨頭了，碰了我們陸深的小寶貝——”
江挽本來正在認真聽，這句“小寶貝”噌地又燒着了他耳朵。
大主播怎麼這樣說話的啊！！
陸深看了影鯊一眼：“……你差不多得了。”
“啊不好意思，忘了你倆不是。”影鯊笑眯眯的。
江挽陸深：“……”
“別鬧。”陸深說。
影鯊頗爲好笑地從後視鏡裏看着他們倆，小解說耳朵粉紅，可惜世一野現在面無表情，目不斜視地盯着他，完全沒看見小解說的反應。
不過估計看見了他也看不懂。
他可能連自己怎麼想的都看不清。
影鯊在心裏悠悠地爲自己好兄弟嘆了口氣。
“陸深你別這麼看着我，我不說了——”影鯊說的話在求饒，語氣倒悠然的很，“霍雨也夠可憐的，除了資歷老之外沒什麼長處，只能用自己那點手腕折騰來折騰去，就爲了保自己那個岌岌可危的第一，有那時間提升下自己水平多好。”
“要是平時還真沒辦法整他，其實就算這次，他把你二路解說的排期弄下去了也是合規的。”影鯊說着，冷笑了下，“可惜，剛剛好兄弟跟官方也合作了二路直播間，兄弟去點名要人，他可管不着。”
江挽聽到這兒纔算明白了陸深的打算，也算是稍微放了點心。
他之前還真怕陸深會衝到解說部指着霍雨一頓臭罵，隔天就能在論壇因爲《職業選手公然辱罵LPL工作人員》被刷出滿屏熱帖。
沒想到陸深直接搬出另一尊大佛，超級大主播，整件事一下變得師出有名。
雖然以前陸深提到影鯊的二路解說時，江挽還堅定想着不要借深哥的關係，但……這種受了點委屈背後冒出來倆大哥的感覺，還真有點爽。
“謝謝鯊哥幫忙。”江挽說。
“那還是謝謝你深哥好吧。”影鯊說，“我睡的正香他一個電話給我拎起來，好傢伙一點兒也不帶憐香惜玉的——”
“你跟霍雨也有仇？”陸深看着手機，頭也沒擡地問影鯊，“幫忙這麼積極。”
“沒仇，他哪敢惹我啊。”影鯊笑了兩聲，回頭看了陸深一眼，“你還問我爲什麼幫忙這麼積極？非要我提你的小寶貝是吧！”
什麼叫引火燒身。
陸深臉上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
江挽：“……”
小寶貝兒這梗過不去了是吧！
江挽心虛地狠狠搓了把自己耳朵，小心翼翼看旁邊陸深，生怕陸深會生氣，畢竟很少有人會這麼高密度的開他玩笑。
不過陸深在那一瞬間的呆滯過後，又恢復成神色如常，嘆了口氣：“都說了不是。”
沒生氣就好，江挽鬆了口氣。果然影鯊和深哥感情還是好。
但鬆過氣又有一點小小失落，深哥否認的真是乾脆。
“哎你這思想。”影鯊搖頭嘆氣，“怎麼非得搞對象才叫小寶貝？心肝寶貝不是寶貝？四十萬塊買的手錶不是寶貝？只要看重的都是寶貝，咱倆認識這麼多年，你頭一次打電話找我幫忙就是爲了他，這還不能叫小寶貝？”
如此歪理邪說，江挽聽得都沒眼看了。
陸深放棄掙扎，嘆了口氣：“那隨你吧。”
影鯊從後視鏡裏看，陸深什麼表情看不出來，小解說那耳朵已經通紅通紅，他要是再推下去就過猶不及，哈哈大笑兩聲，轉了話題。
“一會兒我一個人進去搞。”影鯊說，“你們在外面聽響就行。”
“我跟你一起。”陸深說。
“拉倒，你那小戰鬥力，用不着。”影鯊原地拒絕，“你在我邊上站着我還拉不下那罵人的臉。”
陸深：“……”
“鯊哥，霍雨可不是好搞的人。”江挽小心提示，“他最擅長揣着明白裝糊塗，跟你打太極。”
“那來跟我打太極試試。”影鯊冷笑，“老子可不講武德。”
影鯊這一笑，讓江挽驟然想起他是出了名的大噴子。
之前在鯨魚直播，有個主播以嘴臭聞名，每次直播PK時就辱罵對面的主播，以把對面罵哭爲樂。
影鯊聽了直接去點那個主播PK，完全不顧自己頂級主播身份，跟他高強度瘋狂對罵，最後那個主播居然被罵哭了，兩個人都因爲污言穢語被平臺警告封號七天。
但這種噴子主播一旦罵輸了，圍繞着他的惡臭粉絲就立刻取關，所以那個主播出來之後很快就糊穿地心，不久就停播找班上。
影鯊因爲這事兒譭譽參半，但他全不在意。
遇到直播間有彈幕因爲這事罵他“狗噴子”的，影鯊就懶懶一笑“知道你爹是噴子你還來？”然後原地送對方一個365天封禁加素質三連大禮包。
江挽想到這兒，突然有點隱約地心疼起霍雨來。
之後一路上，感覺影鯊在攢技能條，沒怎麼說話，江挽怕他一講話又被“小寶貝”“小寶貝”的八卦，就悄悄地給陸深微信又說了次謝謝，陸深回“沒事，主要靠他”。
江挽當然感謝影鯊，但要說起來，影鯊是爲了深哥來的。
所以他最感謝的當然還是深哥。
二十幾分鍾後，車子抵達LPL大廈，江挽跟在影鯊和陸深後面上到解說部那層，解說部好像在開會，大門關着，門口站着個攔路的工作人員。
江挽正要去刷卡，被影鯊“哎”一聲攔住，他大喇喇把口罩往下巴上一拉，大搖大擺往前走。
門口的工作人員正要攔，看見是影鯊，硬生生把伸出來的手變成了一個鞠躬作“請”的手勢，“影鯊老師——”
“噓。”影鯊打了個手勢，工作人員會意，立刻不說話了。
後面的江挽和陸深也跟上。
陸深路過工作人員時，也順手把口罩拉了下來，工作人員又看了他一眼，發出見到偶像的短促“嚶”一聲：“深哥！”
陸深勝負心得逞，愉快地也打了個手勢，工作人員再次沉默，滿臉憧憬地望着一行三人走了進去。
解說部會議室的門關着，靠在門邊能聽見有人在裏面說話的聲音，影鯊嗤笑一聲：“公開處刑。”
“等會請你喫飯，飯店隨便挑。”陸深說，“千萬別手下留情。”
“請好吧。”影鯊揮揮手，上前兩步，敲了敲會議室的門。
敲門聲剛落下，門後霍雨的聲音就響起：“請進。”
他的聲音和他本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完全相同，溫文爾雅，令人如沐春風。
影鯊衝江挽和陸深眨眨眼睛，推門走了進去。
他並沒有把門關嚴，江挽和陸深立刻一左一右，溜到門邊，偷看裏面的場景。
二路的幾個大解說坐在會議室裏，旁邊還有個官方賽事部門的人員，顯然霍雨是在彙報二路解說的安排情況。
看到推門進來的是影鯊，他愣了愣，隨後立刻站起來，臉上堆滿了笑容：“鯊哥？哪陣風把您吹過來了？”
“跟你一樣。”影鯊指了指霍雨面前的演示文稿，“來說二路解說的事兒。”
他接着又跟賽事部那位點了下頭，“杜主管，我這次來是想跟霍老師要個人，來個專業對口的陪我去做二路。”
霍雨愣了愣，顯然影鯊沒提前知會一聲是他沒想到的。
但賽事部杜主管可不知道那麼多，立刻熱情地說，“影鯊老師，你儘管說。”
“要的人也簡單。”影鯊說，“霍雨應該知道，就是你們今年那個新人，江挽。”
杜主管一聽要個新人，自然沒什麼問題，正要點頭，霍雨坐不住了。
本來影鯊突然進來要人，霍雨就覺得在自己手下面前丟了面子，現在要的居然還是自己一直忌憚的江挽，霍雨腦子一熱，直接站了起來。
他倒是沒丟了姿態，笑容滿面地說：“鯊哥，江挽是我這兒任務很重的解說，排期都排滿了，您現在把人要走，我這邊有些爲難。”
要是個別人，可能霍雨這話就搪塞過去了，但可惜影鯊是個大噴子。
噴子當然都是不講理的。
“排滿了就換個。”影鯊眼睛一瞪，“江挽的排期不是都在LDL嗎，你手底下不會連個能解說LDL的替補都沒吧？本來我聽說他填了二路的表，就沒來要人，現在你都把他換下去了還不許我要？怎麼，我的二路解說比不過LDL？”
在場的幾個解說那天開會都見過江挽，看今天江挽不在，他們本來以爲是霍雨跟江挽商量好的，可影鯊這麼說……
大夥兒突然都聞到了瓜田的氣息，表面上裝的正襟危坐，實際紛紛變身手持鋼叉的猹，眼睛鋥亮等着喫瓜。
霍雨聽影鯊突然捅出來自己臨陣換人的事，臉色變了變，可偏偏對方是超級主播，他只能賠笑，“那怎麼可能呢老師，但是江挽還是個新人，上您的二路解說，恐怕經驗不足，要不然我給您推薦一個解說？比如七奈，美女解說，人美聲甜……”
“霍雨！你想害我是吧！”影鯊“砰”地一拍桌子，厲聲打斷了霍雨的話。
影鯊突然動怒，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門後的江挽都嚇得一激靈，陸深輕輕拍了把他肩膀。
杜主管茫然裏透着想喫瓜的神情，其他人就更別提，霍雨臉都白了：“鯊哥我怎麼可能害你，我……”
“一個年輕女解說，你讓我把她帶到家裏，跟我做二路？”影鯊冷笑，“你是想讓人說她不檢點？還是想讓人說我什麼？霍雨，你這招高明得很啊！”
霍雨其實完全沒往那邊考慮，要讓他欺負職業選手，他真敢，因爲他覺得職業選手人情世故方面都是傻子，可是影鯊退役有五年了，在鯨魚直播混得風生水起，是人精中的人精，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會去得罪影鯊。
他就是急了，再加上一直在力推七奈，順手就把人推了出去。他萬萬沒想到影鯊會這麼想，關鍵影鯊要真這麼想，誤會一大他就涼了。
霍雨急得話都說不明白了：“鯊哥，您千萬別誤會，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就是我們七奈比較優秀，所以給您介紹，您要是想要男解說的話我也可以給您推……”
“怎麼，就江挽要不得？”影鯊問，“他在你手裏就那麼寶貝？也沒見你讓他上LPL解說臺啊？”
“不是。”霍雨趕緊又說，“就是江挽年輕，經驗不夠，我想着鯊哥得配個更好的……”
“霍老師，鯊哥要誰就給他誰，不行嗎？”杜主管終於看不下去，皺着眉打斷了霍雨的話，“非得換人，這個江挽難道金貴到你都捨不得借出去麼？”
“我……”當着這麼多手下的面，霍雨爲了面子還想分辯，但轉念想起，賽事部在聯賽比解說部話語權大的多，同爲主管，杜主管完全可以算是他領導，他說了一個字，就識趣地閉上了嘴。
杜主管看他居然還想狡辯，也懶得再給他面子。
“你們有什麼個人恩怨，下臺去談，在會上能爭成這樣，是不是在解說臺上你也能給觀衆看一地雞毛？”
杜主管扶了扶鏡框，淡淡看了霍雨一眼。
“要這麼拎不清，你這解說部主管幹脆也別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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