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八九章 潮汐，有漲，有落
這個感知範圍已經足夠爲他找出任何一個在暗中窺視他的人。
不過，當他若無其事的將用眼角的餘光看了過去，卻發現對方是一個戴着帷帽的年青女子，身姿窈窕，落落大方。
她顯然並不是他原本以爲的自己的仇家。
到了先天中品武者境，尤其是包丁已經是陰陽境了，基本上杜絕了冷箭的可能性。
說包丁現在一念千里或許有些誇張，覆蓋不了那麼大的範圍，但是哪怕是大音稀聲的桃箭，也不太容易躲過他的念力。
並沒有察覺到對方的惡意，包丁也就沒有進一步的舉動了。
“大人可知羽林軍的營號究竟有什麼講究嗎？”禮部侍郎與包丁正在遮陽傘底下攀談着，問了後者一句。
他既不是武者，也不是魂師，自然沒有察覺到包丁念力的小動作。
包丁搖頭道：“這個還真不知道。”
禮部大人答道：“白馬營，分左右兩營，其中右營人馬是駐守在白馬西關的。而大江營，同樣是分爲左右兩營，右營則是駐守在大江南岸的。”
包丁對於禮部大人的這兩句話，乍一聽還沒有什麼問題。
只是他再稍微細品一下，便聽出了其中的味道。
包丁試探着問了一句：“難道說，今天到場的，是白馬右營和大江右營？”
禮部大人微微一笑，答道：“今上讓我轉告大人，今天這是對大人的第一個考驗。”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雖然不確定今上所指的這個考驗究竟是針對巡察使，還是陰陽師的，但是衝着今上那堆滿追風者船艙的晶石，尤其是那一顆鬼帝晶石，包丁也會盡力完成這第一個考驗！
包丁點點頭，問道：“什麼時候開始呢？”
這時，一陣急促的鐘聲驀然響起，轉眼之間便將現場的喧鬧給全壓了下去。
幾乎所有人全都轉頭看向了船舶司衙門的方向。
“白馬營，隨本將救援船舶司！”
“喏！”
羽林軍其中一營反應迅速，原本就已經是披堅執銳，現在轟然響應，一陣陣甲片、兵器的金戈之聲響起，直接朝着船舶司衙門的方向急行而去。
禮部大人只是回頭看了一眼，目光卻停留在了港口方向，沉聲道：“考驗，看來早已經開始了。”
此時，在港口航道遠處，毫無徵兆的興起了一陣大霧。
這一陣大霧並不是在江風的吹送之下，由遠而近的飄來。
看上去像是港口的整一片江面的江水同時被煮沸了，先是小股的薄霧稀稀落落的升起，轉眼之間便蔓延到了整一片江面，形成了一片幾乎是無邊無際的大霧。
漆黑的大霧，將進、出京東港的航道全都給籠罩了起來。
這種場景，對於包丁而言是似曾相識的。
因爲他就在不久之前便在返航的途中，在千島鬼域附近的海域見識過這種詭異的場景。
“這是鬼氣！”包丁說完自己也有一些遲疑。
鬼氣出現在了京畿地區最大的一個港口，這聽起來就像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京東港，原本就是鎮壓地下河鬼王領地的器陣。”禮部侍郎畢竟已經是三品的***了，他還算沉得住氣，解釋了一句之後。
他又問道：“包大人，開啓器陣驅散鬼氣，與放棄港口守住陣樞，你會選哪一樣？”
包丁沒有時間兜圈子，單刀直入的問了一句：“不開啓大陣的話，會有什麼後果？”
禮部侍郎苦笑一聲，答道：“不開啓大陣會有什麼後果？在這個京東港下面，有一條龐大的地下河水系。這一
條地下河，名爲“忘川河”。”
包丁挑了挑眼眉：“忘川河？！就是茶樓說書人口中沿着河道走就可以直達鬼谷的那一條忘川河？！我一直以爲那是話本的故事而已！”
禮部侍郎很肯定的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如假包換的“忘川河”！甚至有人說那下面就是鬼界。”
包丁沉着臉，說道：“這也沒說錯嘛！話本上不都是說，過了忘川河就進入鬼谷鬼域了。”
就在兩人說話間，碼頭上的人羣已經在船舶司衙役，大小幫派、各家結社的聯手指揮之下，開始了緊急疏散。
從那些民衆臉上驚慌的神色來看，他們之前確實多半沒有經歷過這種詭異的場景，多半跟包丁一樣一直都以爲那忘川河和旋龜鬼王只不過是話本里的故事而已。
不過，船舶司衙門對這種情況理應是有預案的，總體上疏散還是有效的.......如果時間足夠的話。
這時，包丁心有所感，回頭朝着船舶司那一座鶴立雞羣的四層高樓看去。
屋頂脊獸之上，有人正在以左右手劍訣爲筆，以魂魄晶石內的魂元力、魄元力爲墨，施展着一種包丁從未見過的黑白令。
只見他東一筆，西一筆的划着，每一個令字都以一種接近於瞬發的速度完成。
不過，這些令字並不全都是草書境，竟然是從楷書、行書到草書全都有！
而正因爲他的令字釋放速度極快，這一個神奇的場景看上去竟然讓人有一種畫師正在作畫的感覺！
看到一半的時候，包丁便已經確實了，這一位魂師絕對不是在使用黑白令。
他看起來像是把每一個單獨的令字當作了一個筆劃。
這每一個筆劃，同時又是一幅工筆畫的一個部分。
最後，勾勒之下，這一幅工筆畫完成的時候，展現在包丁面前的，竟然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桔梗花！
“看出來是什麼花了嗎？”之前那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走近了一些，問了一句。
她的聲音並不是十分清脆悅耳的那種，反而有點沙啞，帶着點中性的磁性。
包丁看了一眼女子身後所跟着的那個面白無鬚的中年人，這才答道：“桔梗花。”
“《百字帖》功法，與《花語》功法，是同一個體系的功法。”那女子不緊不慢的說道：“桔梗花的花語是.......守護。”
那女子回過身來，指了指港口的方向，又說道：“閣老的這一位門徒，已經使用了他最強大的一道陰陽律，用於守護陣樞。”
“接下來的另一個關鍵，就看你能不能守得住這裏了。”
包丁回過身來向港口方向看去。
大霧一般的鬼氣已經漫過泊位上的追風者海船，甚至已經將兩艘原本也算是大型河船的大翼給完全淹沒掉了！
然而，在這比城牆還要高的鬼氣之中，一顆巨大到難以想象的鳥頭探了出來。
那一雙幽冥鬼火，竟然是二等星的亮度！
這意味着這一個鬼怪距離鬼帝，僅僅只是一步之遙！
這或許已經是包丁目前所遇到過的最強大的鬼王！
只見這一個鬼怪張開巨大的鳥嘴來，吐出來一大口濃稠如墨一般的氣體來。
隨着這一“口”濃墨如同渲染一般的快速擴散，那大霧一般的鬼氣再次向前推進了數十丈的距離！
看來，這鬼氣正是由這一個鬼王的鬼術所形成的。
這種鬼術並不是一口起，兩口止，而是在以一種吞吐的節奏重複的進行着，推進着鬼氣對京東港區的淹沒。
而在鬼氣的後方，一個比鬼王鳥頭更巨大的骷髏頭浮現出來。
這種鬼氣所凝聚成的骷髏頭，對於包丁來說實在是現熟悉不過了。
那是鬼王正在通過骨笛開啓鬼門
的一個顯著標志！
那個方位，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正是港口燈塔所在的一處高地。
這也意味着，隱藏在這鬼氣之中，至少有兩個鬼王！
嘩啦啦啦！
鬼氣當中，江面上傳來漲潮一般的巨大動靜來。
那顯然不可能是真的江水，而是如潮一般的魑獸羣正在上岸！
包丁反手從身後劍匣子抽出自己的無間劍，另一手拿着那一把上品斬鬼彎刀來，對漠北使團成員們示意了一下，說道：“要想讓翰國人接受我們，接受我們漠北，眼前有一個立竿見影的方法。”
“將這一片土地視爲我們漠北的土地，將身後的這些人視爲我們部落的族人，他們纔會將我們視爲同胞！”
包丁隨手在身後劃了一刀，在青石板地上劃出了一道界線來，擡腳跨了過去，繼續說道：“漠北的勇士們，與我並肩，守住這裏！”
“我將成爲第一個跨過這一道線的人，同時我也將會是最後一個從這一道線離開的人！”
包丁這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
在這些漠北人的眼中，那個無敵的統領又回來了！
漠北使團原本就是人人佩刀，此時呼啦啦的全都跨過了那一道界線，站在包丁身後，彎刀出鞘，振臂高呼。
漠北！
漠北！
那些正在驚慌當中疏散的民衆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場迎着忘川河魑獸羣的罕見的逆行。
這些漠北人不過百餘人而已，傲立在如潮一般的鬼氣之前，如同一塊堅強的礁石一般，準備迎接那滔天的巨浪。
這樣的實質行動，無疑比空口說一百句一千句大話還要管用多了！
包丁並沒有向正氣團成員們進行動員，因爲這並不是正氣團所接下的委託。
並且，眼前這一戰，看起來是極爲兇險的，他們將要面對未知的極爲強大的鬼怪！
數量未知，等級未知，勝負......未知。
正氣團員們相互看了一眼。
“大江社遇到過比這更兇險的情況。”趙康、鐵崑山兩人說完，哈哈一笑，抽出各自的斬鬼來，與包丁並肩而站。
聞大師、冷大魂師兩人相視一笑，繞過那些漠北人，走到了包丁的另一邊。
聞大師轉頭對看過來的包丁說道：“聞名，冷靜，前來向團長報到！”
趙康從另一邊轉過頭來，笑了笑，說道：“果然是你們兩個！”
全聚得、白翁兩人此時更不會掉隊，都跟着上來，與包丁共進退。
包丁左看看，右看看，分別頷首示意了一下。
他雖然並不知道聞名、冷靜兩人究竟是何方神聖。
但是從他們兩夫妻終於自報家門這一舉動可以看出來，他們終於認可了包丁，認可了正氣團，而不再是像以前一般只想當兩個過客。
“怎麼能讓客軍在我們的地盤上孤軍奮戰呢？”一把大爽朗的嗓音傳了過來。
包丁爲首的衆人回頭一看。
原來是羽林軍大江右營的人馬已經完成了對民衆的疏散，趕來與漠北使團共同作戰。
他們一營人馬，加上輔兵，約有三千人。此時在漠北使團後面擺出了一個偃月陣，大大的增加了陣形的厚實度。
其他的本地的大小幫派，結社，此時也沒那麼講究，都只是按照各自爲戰的小團體，站在偃月陣的兩翼。
新加入的大江右營，與這些京東港的本土勢力，總算是組成了一道完整的陣線，擋在了碼頭與船舶司衙門之間。
禮部侍郎以降的官員們多是普通人，跟着民衆，全都撤出了碼頭。
有些讓包丁出乎意料的，其實是包括船長在內的追風者海船的全體船員們，還有那個帷帽女子與她的隨從，居然一同留了下來。
此時，
由港口方向而來的大霧一般的鬼氣，早已經瀰漫到了碼頭上，漫過了碼頭上人族的這一條“雜牌軍”陣線。
隨着那個鳥頭鬼王的吞吐的節奏，鬼氣淹沒整一片京東港區，也許要不了七八息的工夫。
忘川河鬼王的魑獸羣，隨時會藉着鬼氣發動全面正式的攻擊！
“潮汐，有漲，有落！”
包丁突然非常神棍的說了這麼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更最爲神奇的便是，當包丁話音剛落，那鋪天蓋地的鬼氣，果然就真的消散了！
這當中，甚至包括了鬼氣上方那個骷髏頭！
這一下，不僅是同一陣線的衆人都是目瞪口呆的表情。
就邊那些已經爬了上碼頭的魑獸羣，看它們那滑稽的樣子，多半也應該算是一臉懞的表情。
只有在距離碼頭距離更遠的入港、離港航道區域，才能大致看出來，鬼氣其實並不是真的說走就走了。
而是以一種退潮的方式，向後，向水面下，退去的。
真要說的話，或許是退潮的速度有些快，這纔會讓人產生鬼氣是憑空消失的一種錯覺罷了。
就在衆人驚愕當中，包丁咕噥了一句：“希望這十萬點花得值得，至少要讓我收回一部分晶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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