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8、冤死的姑娘 二十二
所以,她滿腔的怒火全部都對着楚雲梨來了,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你還要騙我!這個府中,就沒有事情能瞞過我!你敢說在玄奇被抓走的前一日你沒見過他?秦氏不是因爲你被他殺的?”
陳冀坐在一旁,扶着華氏的肩。
華氏面色蒼白,低着頭不知在想什麼。就連向來喜歡說風涼話的齊氏也緘默下來。
倒是陳恬恬一臉擔憂,欲言又止。
老夫人還在怒罵,“你果然不愧是你孃親生,一樣的不擇手段!我們陳家倒了幾輩子黴才攤上你們母女,當初我就不該讓你進門!”
陳冀不滿,“娘,此事夫人不知情。”
老夫人怒氣衝衝,飛快接話,“那這災星是不是她接回來的?當初的事是不是她做下的?”
華氏看了一眼楚雲梨,重新低下頭,並沒有開口求情。
噴退了陳冀,老夫人繼續怒罵,“我就說鄉下長大的姑娘不懂規矩,甚至不知道一榮俱榮的道理。再聰慧,那也有限。你有沒有想過,玄奇他性子懦弱,且受不得重刑,萬一說出他殺了秦氏的話,還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這裏面的內情合盤托出,侯府血脈混淆之事便瞞不住,那我武寧侯府,豈不是成爲全京都的笑話?”
“你想過沒有,皇上若是知道我們侯府請封一個礦工的兒子爲世子,對你爹的仕途影響有多大?還有你娘,她如今有孕,若是她做下的錯事讓外人知道,她腹中的孩子,還能做世子?”
“侯府是你家,不是你仇人,你知不知道,這京城中沒有哪個大戶人家經得起細查!你簡直……簡直蠢得無可救藥!”
說到這裏,老夫人似乎喘不過氣來,一把捂住胸口,“不孝子孫,你是要氣死我!”
齊氏忙上前幫她順氣,又倒了茶水給她。
喝完了水,老夫人緩過來了後,看着堂中站着的楚雲梨,狠聲問,“你是不是認爲你定下了公主府的親事便可爲所欲爲,我便不能拿你如何了?”
“說啊!你啞巴了?”
楚雲梨擡起頭,環視屋中一圈,道,“秦氏會死,是因爲她說要散播我已不是清白之身的謠言,以此威脅我,讓我幫她把郡主兒媳找回來。”
“樂安郡主驕傲,既然已經離開,又怎會因爲我的話再回來?我肯定是辦不到的!她既然想要害我,我當然要先下手爲強!”
“殺人你還有理了?”老夫人怒斥,“家中這麼多長輩,你可以找我們做主,萬不會讓她做出傷害你名聲的事!你倒好,自作主張,擅自讓玄奇殺人!”
“做主?”楚雲梨反問,“我穿秦氏不要的滿身補丁一洗就破的舊衣時你們在何處?啃着剌嗓子的粗糧饃的時候你們又在何處?冬日裏牀上只有一牀薄且黴爛的被子凍得瑟瑟發抖的時候,你們又在哪兒?等到你們給我做主,我墳頭已經長草了!”
華氏面色蒼白如紙,“你怪我?”
楚雲梨再次反問,“我不該怪你嗎?要不是我自己堅強,等到你來接我,早已經成了一捧黃土!”上輩子的代芋姍就是,等到林嬤嬤她們去,早已經死透了!
華氏啞然,陳冀不贊同的看着她,“芋姍,你這是什麼話?不許頂撞長輩,你娘身子虛弱,如今又有孕,你別讓她生氣。”
華氏的身子算什麼虛?
楚雲梨剛來的時候代芋姍那身子才叫虛,就是胡老四不殺她,大概也活不到四十。
老夫人皺眉,“她怎麼會說你不是清白之身,這裏面有沒有什麼把柄?”
胡老四的事情還是爛在肚子裏最好,楚雲梨纔不會在這些人面前提及,只道,“她張口就是下三路,習慣了。也知道女子名聲要緊,故意胡說的。”
“眼看着我就要嫁入公主府過好日子,她居然想要攔我,我自然不能留她!再說,這人也不是我殺的。我只是讓他遠遠地送走他娘,我看不見她,她的話也影響不了我就行了,誰知道他會直接殺人?”
向來沒有依靠的姑娘,已經學會了不依靠人自己解決問題完全說得過去。老夫人還是生氣,“無論如何,你都不該把家事捅到外人面前!”
楚雲梨再次強調,“不是我。”
老夫人冷笑,“不是你會是誰?我活了一輩子,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這個世上最恨他的人就是你!”
楚雲梨就不說話了,反正再說,也會被認爲是狡辯。不過,老夫人這話也沒錯就是。
見她低着頭沉默,屋子裏所有人要麼高高掛起,要麼一臉責備,陳冀突然出聲,“娘,此事還要細查。”
“查什麼?”沒人說話,老夫人還不生氣,見兒子又要求情,她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我怕你這邊還沒查出,柳大人已經把我們府中查個底朝天了!必須讓她知道自己的錯誤!”
“別覺着攀上一門不錯的親事了,我便不能拿她如何!”
陳冀嘆氣,“您想怎麼處置她?”
老夫人冷笑一聲,看着楚雲梨的眼神冷淡,“族譜上劃掉她名字,嫁妝減半!從今日起禁足,不見客。”
這幾乎就是說侯府厭棄了這個女兒。陳冀當即蹙眉,“萬一公主府那邊退親……”
老夫人話接得飛快,“那正好。”她眼神直直盯着楚雲梨,“這親事當然是好,但這人選不好,就她這性子和腦子,我就不信她會幫着侯府。既然對侯府沒助力,那她嫁不嫁人,嫁什麼人,就都不重要了。”
莫名的,這話居然還有道理。
華氏從頭到尾都沒求情,不過藉由身子不適,非要讓楚雲梨扶着她出門,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兩人出門,華氏沒有回主院,帶着她去了楚雲梨現在住的院子,“你真不能原諒我?”
楚雲梨倒是無所謂恨不恨,但代芋姍肯定不行。
因爲華氏想要兒子,她被苛待十幾年,又因爲華氏想要讓她生孩子,直接迷迷糊糊就丟了性命,甚至不知道內情。如果可以,楚雲梨相信代芋姍寧願自己出生在普通的莊戶人家,也不想由她生下來。
楚雲梨沒答這話,反而問道,“侯府都這樣嗎?沒找到證據,老夫人說是我做的,就一定是我做的?”
華氏搖頭,“她做了幾十年侯夫人,我這個兒媳婦在她面前不能說話。郡主這個孫媳婦倒是可以,但沒做幾天就跑了。”
提及郡主,華氏好奇問,“當初你爲何要讓她走?留着她給……添堵豈不是更好?”
這個府中,要說還有人能讓老夫人憋屈的話,只有樂安郡主了。
楚雲梨揚眉,“那陳玄奇幾次三番想要唐突我,偏偏郡主還要護着,還怪我勾引她男人,太不講道理。還是走了好。”
華氏沉默,半晌又問,“你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秦氏?”
“是!”楚雲梨毫不掩飾,“就算是陳玄奇只是送走她,我也不會放過她。”
聞言,華氏驚訝地看着她,“你居然如此記仇?她到底養大了你……”
楚雲梨打斷她,“那是我自己命大,你不知道我是怎麼長大的,輕飄飄說這些話,你知道我多傷心嗎?”代芋姍記憶中,都是飢一頓飽一頓,稍微大些之後,就是自己做飯,就這,爲了每頓飯用的糧食多寡被訓了不少次。
秦氏倒是沒動手打她,但她話語刻薄,尤其對於代芋姍來說,親孃的鄙薄謾罵,簡直比被一頓還讓人難受。
說起秦氏,氣氛陡然沉悶,華氏轉移話題,道,“剛纔不是我不給你求情,實在是你祖母厭惡我,我若求情,她必然會更加生氣。我要是幫你說話,其實是害了你。族譜上你的名被劃掉這事……你彆着急,往後總有機會,我會幫你的。”
名被劃掉,興許還是好事呢。
見女兒興致缺缺,華氏轉身出門,臨走前道,“公主府那邊若是知道你身份有變動,會不會對婚事有影響?”
楚雲梨似笑非笑,“不會。”
在女兒清透的目光中,華氏有些囧迫,似乎自己的心思都無所遁形般,忙出門離開,怎麼看都有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陳玄起不再是侯府世子,京兆尹那邊便再不用客氣,當即判了他死罪,秋後行刑。
問題是現在已經是秋天,最多再有半個月,他就要死了。
意料之中的,老夫人擔憂的陳玄奇會將混淆血脈之事合盤托出的事情並沒發生。
他只要不蠢,便不會說。
要知道,如今陳玄奇是絞刑,就是用繩子勒死,但若是他說了,興許就是斬刑,那可就是屍首分離。再往後還有車裂。
若是他說出換子之事,那他親手弒母之事也瞞不住了,當今以孝治天下,若是弒母,至少也是斬刑。
他不說,但有人會說。
眼看着陳玄奇行刑的日子越來越近,京都各處突然就傳出陳玄奇不是侯府血脈的話來。
侯府多了個來路不明的大姑娘,年紀和嫡子差不多,且武寧侯夫妻恩愛,就是齊侯府的嫡女他都不看在眼中,又怎會和外面的女人生下來一個和嫡子差不多大的女兒?
還有,那邊大姑娘接回來,這邊陳玄奇就下了大獄,怎麼看都像是要殺人滅口!再有,侯府對於陳玄奇入獄後,沒有任何哪怕一個主子去探望他,也沒有人去想辦法撈人。
說得有理有據,老夫人知道後,勃然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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