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4、一個拖油瓶 二十五

作者:傾碧悠然
胡氏去了。

  她這一生,確實是被袁理宗毀了的。

  袁理宗默然許久,輕聲道,“我也不知道你會這樣執着。”這話是對着已經閉上眼的胡氏說的。

  趴在牀邊的袁意彬身子微微一僵。

  當初兩人和離之時,胡氏正二十出頭,年輕貌美,以她的身世和那大批嫁妝,想要再嫁良人輕而易舉。和離之後,袁理宗還派人去找過她,要是她願意,他可以把兒子接回來,保證不讓他受委屈。

  可她不肯,一直糾纏到今日。

  這些年來,胡氏一次次找茬,跟老太太上了容飄不少眼藥,袁理宗對她一開始確實是愧疚的,可經過這麼多年的消磨,早已經沒了愧疚,甚至隱隱厭煩。

  死者爲大,胡氏也是因爲來看老太太纔會受傷。仗着這些,袁意彬要求把胡氏葬入袁家祖墳。

  袁理宗皺眉。

  袁意彬跪在地上,“我娘是原配,還爲袁家生下了長子嫡孫,又是因爲來探望祖母纔有此一劫,於情於理都該是她葬入祖地。難不成,你還想和個殘花敗柳合葬不成?”

  這話刻薄。

  容飄當即眼圈一紅,“你母親是原配沒錯,合葬也沒錯,可我到底是長輩吧,你這話……”

  袁意彬接話,“不好聽?”他又看向父親,“爹,我娘等了你一輩子,生不能同寢,死了也該同穴。”

  “這不合適!”袁理宗面色慎重,“你長大了,應該懂事。葬入袁家祖地,咱們家就得辦喪事。如此,將夫人置於何處?”

  “她若是要臉,就不會勾搭有婦之夫了。”袁意彬沒有回頭,聲色冷淡,“這麼些年,我們母子足夠給她臉面了。”

  這些雖是實話,可這麼大剌剌的直接挑破,尤其袁意彬還是晚輩……容飄再也待不下去,轉身跑出了門。

  袁理宗板着臉,“我們已經和離,袁家可以弔唁,但絕不會辦喪事。你想葬在袁家也可,喪事在胡家辦。”

  胡家那邊得知了消息後,胡氏的兩個哥哥已經來接人了,雖然這個妹妹長期住在家中有些煩人,可她年紀輕輕沒了,兄弟倆也頗爲悲痛,看到胡氏滿身鮮血之後,質問道,“兇手在何處?爲何兇手會對霜兒動手?”

  這裏面恩恩怨怨複雜,反正誰也不無辜就是。

  胡家兄弟不依不饒,“我們要報官,找大人做主!”

  袁理宗冷哼一聲,“我好心提醒一句,問問你們好外甥幹了什麼,再決定要不要報官!”

  胡大哥斥道,“意彬也是你兒子!”

  “他可比我這老子出息多了!”提及此事,袁理宗也很生氣,不喜歡妻子可以和離,休妻也行,出手殺人……也只有胡家這些人才教得出來!

  是的,他認爲兒子是好的,只是被教壞了而已。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看向外甥,“此時不能報官?”

  袁意彬點頭,“張氏狠毒,竟然對母親下手。我一怒之下失手把她殺了,然後她娘纔對母親動手的。”

  這話有些繞,兄弟二人想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都怪你祖母老糊塗了,給你挑了這樣一個毒婦。當初我就說過,叫你別回來,別回來,要是讓你舅母做主,怎麼也不可能找這樣的毒婦進門!”

  胡大哥還要再說,二哥拉了拉他,“事情已經發生,多說無益。還是先把霜兒安葬要緊。”

  胡家兄弟把人接走,就像是先前說好的,胡家辦喪事,之後葬入袁家祖地。

  胡氏的喪事沒有大辦,很快入土爲安。

  而袁家老太太病情加重,興許就幾天好活了。

  楚雲梨身爲袁家養女,自然得經常過去看看。

  最近袁家發生的事情多,底下的人噤若寒蟬。要知道,顧氏還關在偏院呢,袁意彬吩咐的,就關在張慧筎死的那個偏院。

  那邊偏僻,一般人都不去,除了主子身邊貼身伺候的人,基本沒人知道。

  顧氏坐在窗前,身上衣衫鬆鬆垮垮,進來之前,她還被人搜過。

  袁意彬一身素鎬,滿臉憔悴地進了院子,看到窗前的顧氏,冷笑道,“你在想你女兒。”

  顧氏眼珠動了動,轉過來看到是他,起身走出了門,“你來了?我有話要跟你說。”

  就在即將靠近袁意彬時,她腳下一轉,跑去邊上假山處抱起一塊石頭對着袁意彬丟了過來。

  袁意彬給母親守靈,熬了幾夜,腦子有些混沌,但他本就防備顧氏,見狀側身一避,避開了石頭欺身而上,手中匕首對着她腹部狠狠扎入。

  顧氏輕哼一聲,身子僵直。

  袁意彬冷冷一笑,就着只剩下一個手柄的匕首用力向下一劃,看到顧氏臉上的痛苦,他問,“痛嗎?我娘也是這麼痛。”

  顧氏倒地,沒有人試圖救她,很快血流滿地,漸漸地沒了氣息。

  楚雲梨和容飄一起去看望老太太。

  老太太最不喜歡的就是她們母女,看到兩人就偏開了頭。

  母女兩人不以爲意,反正她們也沒想和老太太情深似海,大家面子上過得去也就是了。

  正想着坐一會兒離開呢,外頭有丫鬟小聲來報,“顧夫人死了。”

  容飄一愣,“怎麼死的?”

  丫鬟不再說了,見容飄不動,忙道,“老爺已經過去了,夫人也看看去吧。”

  容飄回神,立即起身。

  母女兩人前後腳出門,牀上的老太太自然也聽到了丫鬟的稟告,忙問,“怎麼死的?”

  丫鬟欲哭無淚,她只是外頭的小丫頭,得了吩咐過來報信而已,不敢欺瞞不說,也不敢不答,含含糊糊道,“和胡夫人差不多……”

  老太太聽完,猛地噴出一口血。

  屋子內外瞬間又亂成一團。

  母女兩人趕到,正好看到袁理宗對着兒子狠狠一巴掌,“你怎麼跟我說的?”他伸手一指身上地上都是血的顧氏,“這就是你說的保全自己?蠢貨!”

  “我要給我娘報仇!”袁意彬惡狠狠道,“反正是在咱們家裏,要是爹願意幫着遮掩,外人也不會知道!當然了,要是爹不想要我這個兒子,儘管去報官,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爲二弟得到這大片家業!”

  他說這話時,眼神看向門口的容飄。

  容飄眼神一閃,緩步上前,“要不要請大夫?”

  地上的顧氏早已經氣絕,帶血的脣邊還帶着一抹笑意,別提多詭異了。

  楚雲梨看着,突然道,“會不會她臨死之前已經報了官?”

  衆人一愣。

  隨即恍然,很明顯嘛,照袁意彬的性子,肯定會弄死她給母親報仇。要是她臨死之前報了官,衙差上門,豈不是一抓一個準?

  袁意彬滿是挑釁的臉上神情僵住,反應過來後立即道,“來人,把她給我燒了!”

  毀屍滅跡最好的辦法,當然是燒成一捧灰最好。

  可惜已經晚了,下人還沒找着柴火,衙差已經上門。

  把院子裏的所有人無論死的活的都帶去了衙門,臨出門前,袁理宗對着兒子掃一眼楚雲梨,走在前面細細囑咐容飄。

  袁意彬走在楚雲梨旁邊,壓低聲音道,“別亂說話。你也不傻,看在我們曾經的情分上,你知道應該怎麼說吧。”

  看在情分上?

  楚雲梨眉眼彎彎,“當然!”

  看在上輩子殺生害命的仇恨上,自然是實話實說了。

  案子複雜,楚雲梨和容飄兩人作爲知情人,被留在了獄中,祁楓天天親自來送飯,“今日如何?”

  楚雲梨揮揮手,“沒事,挺好。”

  比起上一回捱了板子坐牢,這一次確實好了許多。她和容飄與案子無關,只是知情,當然了,興許還有些懷疑她們倆也動了手,但是沒有證據。

  獄中看守對她們還算客氣。母女兩人一間牢房,裏面也打掃得乾淨。

  祁楓見她端着飯菜開喫,彷彿這裏和家中沒什麼區別,心大成這樣,他也無奈得很,“今日有人遞了狀紙,狀告袁意彬蓄意殺人。”

  衙差之所以那時候到,是顧氏之前就讓伺候自己多年的老人在胡氏下葬的第二天午後去衙門告狀。

  換句話說,她之前就已經想到,袁意彬送走母親後第二天就會去找她麻煩。興許袁意彬就算沒有殺她的心思,她也會逼他殺人。她這是用自己的命給女兒報仇!

  但下人終歸是下人,還得有個正經的苦主上告。她好奇問,“顧家人?”

  “是。”祁楓坐在了地上,含笑看着她喫,“我打聽過,應該快了。”

  人證物證都在,楚雲梨一點沒隱瞞,原原本本都說了,還願意作證。再加上那個眼睛厲害的仵作,可不就快麼。

  不過十日,所有的前因後果就查了出來。

  楚雲梨母女二人出來後,短短一日,袁家老太太突然病重和少夫人的死因,包括少夫人母親的死,就在城中傳得沸沸揚揚。

  衆人聽說後,唏噓不已。

  袁家的這些事,說到底在十多年前和離之時就埋下了隱患。再有,家中老人胡亂插手兒女婚事,也是亂家之源。

  因爲此,好多人把家中養的親戚都送了出去,別跟袁家一般,養着養着養出仇就不好了。

  楚雲梨回家後,狠狠睡了一覺,在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中午。

  她其實還想睡,只是鼻尖癢癢,耳朵也癢,睜開眼睛就看到祁楓蹲在牀邊,正拿着她的頭髮掃啊掃。楚雲梨柳眉倒豎,“你膽子肥了?”

  祁楓笑吟吟的收了手,“我這是關心你,再想睡覺也得把飯吃了,餓壞了還是我心疼。”

  楚雲梨坐起身,手指捏得咔咔響,“我要試一件事。”她跳了起來,“試試揍你一頓我會不會心疼!”

  祁楓:“……”

  “不用試,你肯定會心疼!”

  “不試怎麼知道?”楚雲梨纔不管,擡手就要揍,讓人意外的,祁楓居然躲了過去,且以一個刁鑽的姿勢反握住她的手。下一瞬,她被死死制住動彈不得,正驚訝間,聽耳邊他低聲笑道,“明萱,這麼潑辣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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